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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阮阿童?自那起,在这儿租赁下一间小宅于,门前有花有树,屋后是波光漾款款过的碧河。

 她在这儿住着,什么都不做,就是想念着他。“阿童姑娘,今儿又来给桂花树浇水啦?”

 白发苍苍却精神奕奕的刘象老是先太后娘娘旧居的老邻居,这些时来,早对这个几乎能天天见着面的清瘦小姑娘极为稳。

 “刘晨安。”阮阿童苍白小脸涌现一抹酡红,尽管已是多次被瞧见,那抟着枣木水桶的双手依然局促得像没了放处。

 明明是理直气壮的由头,可她偏就是心虚,生怕给人察觉出了个中心意。

 会来给先太后娘娘故居门前的这两株桂花树浇水看顾,开始只是个意外。

 她那一终于找到这儿时,便见这处典雅却颇见年岁的老宅于,早因故人芳踪杳去而大门深锁,虽说年年宫里都会派人来维修这处先太后娘娘小时候曾住饼的旧居,以保完好如常,可墙虽新,门前的两株桂花树却枝叶苍苍,枯黄调落了不少。

 她忽然想起,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皇上的寝毁从来不摆放其他托紫嫣红的奇花异草,永远是这南方进贡的桂花,不管里夜里,醒着梦着,都能嗅着这清甜泌幽的温柔香气。

 原来这一番念想,是来自母亲故乡故居的桂花香。

 她离开前,寝殿里的桂花开得正盛,叶新斩,花香袭人,可郞庄旧居的这两株桂花树,却已僬悴了。

 那一,她轻轻‮摸抚‬着桂花树,也不知怎的掉泪得厉害。

 然后自那起,她便天天到碧河边提水,走上一大段路来这儿替桂花树浇水、修剪枝叶,细细换土、添花肥。

 鄢庄很小,她一个眼生的小姑娘本就已惹得人相问了一巡,见她天天来浇水,又被这邻里老人儿“侦问”了个遍,后来知道她只因不忍见桂花树调零,这才费事悉心照护,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阮阿童有些气吁吁、明显吃力地将那一木桶水放下,雪白细瘦得几乎可见青色血管的小手持着葫芦瓢子,舀起了一瓢清澈中带着抹碧绿藻的河水,轻轻地浇入土内,一次一些些,好教泥土可以缓缓沁收。

 两株桂花树都浇过了后,木桶里的碧河水剩下不多,却还是足够她打了帕于,拧吧着细细替桂花叶擦拭一番。

 一次一片,她总能在这儿一擦便是两、三个时辰过去,清秀脸庞沉静而温柔,眉眼透着深深的有所思,畔也总是浮着浅浅的微笑。

 在这样宁静恬然的时光,总是能令人回想起那极想念的人,或是些很幸福的事。

 像是,六岁那年,她在烤完白窨后的第二份差使,便是负责照顾太子寝殿里的桂花盆栽。

 像是,她及笄的前一晚,他在睡着的她发发边簪上了一枝小小的桂花,那细细枝芽上带着一片绿的叶子,却是生着两朵雪白带黄的甜香花瓣。明明是桂,他偏要说是莲,还是“并蒂莲”

 她的眼神因回忆而温柔,苍白的倦容也像是在微微发光。

 能在这里住着,想着他,为他做完这最后的一件事再死去,她这一生便也觉得无甚遗憾了。

 也许唯一遗憾的,就是十二年真的太短、太短了。

 “人果然是贪心的呀…”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底的幸福光芒褪去了不少,执着帕子的手指感到一阵熟悉的冰冷麻痹感。

 阮阿童摇了‮头摇‬,深一口气不再去想,趁着这手脚还勉强听自己使唤的时候,能做一便是一

 不若来时虽提得重手却欢喜盈,当她提着空了的木桶归去时,心和脚步变得沉重缓慢。

 又一阵带着寒意的微风吹过,她拢紧身上的披风,裹住渐消瘦单薄畏冷的‮子身‬。

 这些时,她的精神还好,可‮体身‬却明显感觉到被掏空了般,空的,也时时晕眩…

 幸好他没有看见这一切。

 “阮阿童,你做得很好,很对,只要时久了,皇上伤心过后也就能稍稍释怀遗忘了。”她抑下黯然垂泪的冲动,努力不去理会那渐渐鼻酸、心酸上来的疼,轻声为自己鼓励道。

 “又在冤枉朕。”

 她低垂的头没有抬起,整个人却早已僵住了。

 唉,陆太医忘了跟她提醒,这病到最后连幻听症候也会出现。

 “朕说过绝不会让你死,你还想在这儿装死到什么时候?”那个慵懒好听的声音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地轻颤了起来。

 清、清皇?真是他吗?

 阮阿童脑际嗡嗡响,这下再无疑惑地抬起头来,下一瞬间,清澈双眸泪雾蒙。

 修长拔,灼灼风华,清贵雅致,清无双…

 他还是他,可…却怎么瘦得厉害,雪白长袍穿在他身上竟显得有些宽松。

 她心一痛,泪珠纷纷滚落。

 玄清凤轻轻地、彷佛像稍用力些又会让她消失了般,一手扶握起了她,目光有道不尽的相思、怜惜、幽怨和心疼。

 “天天来给母后的老桂花树浇水,为什么偏不回去帮朕的桂花浇?”

 她又是一震,微张口想说些什么,脑中却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知道?他来多久了?

 “天天提那么重的水,想心疼死朕吗?”他那双凤眸里有说不出的怨、痛,和满满的不舍。“你这狠心的阿童,对谁都好,偏爱‮磨折‬朕。”

 她又哭了,还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头摇‬。

 不是的,不是的,她这一生最舍不得的便是教他伤心难过…

 “朕就知道若没看着你,你就尽会给朕惹事,教朕头痛心痛浑身都痛。”

 “皇、皇上…”她终于勉强挤出哽咽的声音,低微地道:“是阿童没有福气…”

 “朕的阿童是世上最有福气的好姑娘,再浑说,朕打你**!”玄清凤不满地重重哼完,又极为舍不得地放轻了声音,温柔地道:“你看,这是什么?”

 她透过泪影婆娑的模糊视线,看见他伸出大手,拳心里躺着一颗朱红如火的丹药。

 “阿童,朕说过倾尽举国之力,朕都会为你做到。”他眸光温柔深情地注视着她,“三个月内,天下兵马踏遍了大江南北,雪山,南海,夏地,甚至远至极北之境的隆冬,极南之境的初,最后,炼成了这一枚解药。阿童,所以桃花开了,你也当归了。”

 桃花开了,当归了。

 这一刹那间,阮阿童痴痴地望着他,含着泪水,嘴角却浮现了一抹好美、美得丝毫不输他风华绝伦之的笑容来。

 所以,他们可以不再只有短短的十二年了?

 所以,这一次是真的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很久了…对吗?对吧。

 “所以…我们一起回家?”

 “对,一起回家,回我们的家。”玄清凤展臂将她紧搂入怀,拥得好紧好紧。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再不放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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