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很巧的,冯岳正好站在那条路的正央中。
苏湘梨这才发现还有旁人,先是愣了下,随即笑眯眯道:“你…好。”
冯岳没想到这姑娘会如此热情的打招呼,明显一呆,但他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下一刻已回过神,回了礼。
“少主,请问这位姑娘是?”他一眼就看出这姑娘不会武,不
更疑惑自家少主是如何认识对方的。
“苏姑娘。”祁兆禾非常敷衍的介绍。
姓苏?江湖上有哪个有名的苏家…
冯岳想了半天,只依稀记得太湖有个快刀苏家,但快刀苏家已接连五代未出女儿了,苏家家主甚至祭出重赏,哪个儿媳先生出孙女,便将家王、门主之位都传给那个儿子,在这种情况下,跟前的姑娘显然不会是他们的亲戚。
难道是哪个名不见经传、奇诡神秘的使毒门派的门下弟子?冯岳苦思起来。
祁兆禾才不管总管在苦恼什么,拉着苏湘梨继续往前走,在经过他家总管身边时,扔下一句,“替我拿些碧螺
和茶其至寒沁园。”
说完,就携着苏湘梨愉快的离开了。
寒沁园是祁风山庄中少数儿个花园之一,虽因几个主子不爱赏花,而缺乏照料称不上花团锦簇,但在一整片生气蓬
的翠绿中,夹杂着几许托紫嫣红,再加上有着涓涓细
在旁的
巧亭阁,离仙境亦不远矣。
此刻苏湘梨便坐在小亭子里,万分专注的看着对面的男子沏茶。
香烟袅袅,淡雅的香气,令人心神宁静。
“沏碧螺
不应用高温的水,先用滚水洗涤过茶杯后,直接在壶里注入滚水,打开壶盖静置一阵。”
祁兆禾的动作极为优雅,令她看得入了
。接着,他将茶壶放在一旁。
“形美、
、香浓、味醇四绝是碧螺
的特色。”他轻轻拨弄着茶叶.向她解说,“上好的碧螺
泽翠绿,气味浓郁如花香,身披自毫,卷曲如螺。”
“真的很香,光看颜色和闻起来的香气就知道跟我从舅舅那偷来的等级完全不同。”苏湘梨赞叹道。
那当然,这可是贡茶啊。祁兆禾一笑,又再等了好一会儿。
“水温应该差不多了。”他拿起茶壶,直接在空茶杯里注入七八分满的热水。
“咦,不放茶叶吗?”
“先水后茶。”他将其中一个茶杯放在她面前,然后取一小撮茶叶,洒进杯中。
那螺旋状的
芽缓缓沉入杯底,银白色的茸毫却因质轻浮在水面上,纷飞如手子。
之后杯底的翠芽
水舒展,细小的气泡自芽缘冒出滚动,又是一番景致。
最后水面归于平静,他又再注入少许热水,杯底舒展的芽州被水一冲,一时间宛如翠云翻腾。
“请。”他举起自己那杯茶。
苏湘梨忙学他拿起茶杯,凑到鼻间嗅闻那股如花般的消雅香气,然后轻啜了一口。
“真的好香、好好喝哦。”她一脸陶醉,不吝赞赏。
美景配上好茶,再加上眼前还有个美人…咳,就是让她去真的仙境她也不换啊。
只是她正开心,旁边却有人看得心惊
跳,难以置信。
这个温和有耐心的白衣公子,真的是他家少主吗,还是他被什么妖怪附身了,否则怎么可能带个姑娘回家品茗?
冯岳深受打击。他总觉得少主拿滚水烫人都比现在这样正常多了啊!
“没想到我也能认识像你这样的人。”苏湘梨一边开心的喝茶,一边说着。
祁兆禾挑眉,“你是指哪样的人?”
“就是像你这样漂亮、有气质,家里又有钱的大户人家公子啊。”
冯岳闻言不
大惊,他知道少主生平最痛恨人家说他长得美,这姑娘下一刻恐怕便会血溅五步。
不料祁兆禾却一点也没动怒,只是淡笑道:“我才没你说的那么好呢。”
“我有哪一点说错了吗?”
“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他双眼一黯,“我娘只是我爹的外室罢了,连妾都算不上。”
“什么?你爹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生了你又不负责?”
她
口道,随后觉得自己这样说好像不大妥当,“啊,抱歉,我一时激动…”
“没关系,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接受了自己的份身。”他给了她一个苦涩的笑容,“我娘也是豁达的人,她只要有我就够了,不在乎名分的事。”
“话不是这样说的,”苏湘梨皱眉,“你爹若不喜欢你娘,怎能招惹她,若是喜欢,怎么不将她娶回家?”
她一直很不能接受一夫多
制,但这时代就是如此,也明白这时代嫡庶分明,像他这样外室生的儿子,不但没份身没地位,连要娶个好人家的女儿都不容易。
“我爹家大业大,在穆国极有权势,哪是我娘这种小户出身的女子能嫁的?不过我爹待我们子母俩也算不薄了,至少替我们修建了这祁风山庄。”
“金屋藏娇是吧?”她轻哼,对这做法非常不苟同,只是碍着他的面不好说出。
冯岳听着这两人的对谈,都想替他的皇帝主子掏一把同情泪了。
天知道,皇帝主子比谁都还想接他们子母进宫,偏偏大姐小和少主都不肯,而且大姐小不但要少主从母姓,甚至还坚持不让人叫她夫人,只准唤她“大姐小”
皇帝主子实在劝不动她,只好将大姐小所住的祁风山庄大肆修建,以求让他们过上最舒适的日子,结果居然还被说成养外室的男人…
这天底下敢这么肆无忌惮毁谤当今皇帝的人也不多了。
“唉,我知道我份身低微,小梨儿若因此不愿结
我这朋友,也是可以理解的…”祁兆禾轻叹。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因为你的出身就不要你这朋友了?”苏湘梨急道:“难道你会因为我很穷就和我绝
?”
哎呀,随便说几句她就急成这样,真的好善良,好可爱喔!祁兆禾心情更好了。
“当然不会。”他非常诚恳的道,“我欣赏的是小梨儿的善良。”
她先是一怔,随后脸上掠过了淡粉
的红晕,半晌才小声道:“所以啦,我也不是因为你的家世才想和你做朋友的!”
咳咳,她是被他的美
所惑啊。
“那就好,”他再度展颜一笑,“我没什么朋友,不希望连你这朋友也没了。”
“不会的!”她放下茶杯,满脸同情的握住他的手,“你放心,只要你还愿意理会我,我永远都当你是朋友。”
玛岳闻言,嘴角
搐。
他家少主说这些话,分明是想骗死人不偿命啊!
外头可不知有多少男女男女想当少主的“朋友”是少主自个儿懒得理那些人,才会没什么朋友。
也只有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会傻傻相信少主的话。
唉,他真为这位苏姑娘的未来担忧啊。
今夜天气不错,银盘似的月亮高挂空中,即便末点灯,视线也因月光而很清晰,然而对某人来说,这却是个如恶梦般漆黑无光的夜晚。
“不愧是成名超过三十载,人称剑仙的老前辈啊,虽然人晶不怎么样,功夫倒是不错。”祁兆禾轻叹了口气,还剑入鞘。
话虽这么说,他却仅用三招便重创了对方。
江湖上的人总以为他功夫寻常,只是行事阴险、用毒狠辣才令人闻风丧胆,可事实上祁兆禾只是懒得出手比拼。
若一扬手就能放倒敌人,又何必浪费力气动刀动
?
所以凡是能用毒解决的,他一律都用毒,真的不行才出手。
不过这世上能让他出手的人实在不多,才会让外人误以为他只会下毒,拳脚兵刀功夫都不行。
天晓得他早在十五岁时就能和担任武林盟主的外公打成平手了。
话说回来,这号称剑仙的陈未先能接得了他三招,可见他在剑法上钻研几十年的工夫果然不是假的,在整个武林里,有这本事接他三招的人个晓得有没有超过二十人。
“你、你这个阴险狡诈的武林败类,有什么资格评论我的人品?”陈未先按
着汩汩冒血的
口,一面
息一面怒斥。
他成名已久,一直认为自己的剑法独步天下,今
竟被个据说功夫不怎么样的后辈重创要害,心艰不
受到严重打击。
“我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
yin朋友
后杀人灭口,再嫁祸给他人这种事我还不屑为之。”祁兆禾慢条斯理的道.陈未先脸色变了。
“怎么,你也要说我含血
人吗?”祁兆禾见了他的反应,微笑道,“那些栽在我手底下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这么说,你不是第一个。”
陈未先望着他,不可置信的慢慢瞪大眼,“难道你是奉武林盟主之命…”
那都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当年的事他做得隐密,怎么会被挖出来?
他本该据理力争、抵死否认,但往事突然被说破,让他震惊得忘了为自己辩驳。
过去他觊觎美
的罗家嫂子很久了;所以,当年朋友到他家拜访时,席间酒喝得多了,先行醉倒,他则趁着酒意潜入罗家,玷辱了朋友之
。
他原想布置成歹人入侵的假象好
罪,不料朋友不知怎地居然很快便酒醒回家,撞破他的好事,还打算将事闹大,他不得已只好杀了罗家满门,再嫁祸给当时为祸武林的
教。
当时他那罗姓朋友正好是
教谴责得最厉害的人之一,也因此大家都信以为真认定罗家众人是
教的人杀的。
他做这事时祁兆禾都还没出生呢,怎么可能会知道?
而祁兆禾刚那句话,令陈未先不
想起,这些年来祁兆禾四处作
伤人,他那一向急公好义、正直不阿的武林盟主外公却不曾跳出来大义灭亲,大家都以为品行再好的人也有缺点,武林盟主太过溺爱外孙,可现下看来,祁兆禾下手的对象,恐怕不是随便挑的,只怕多半是像他这种名声不错,但其实做过见不得光、无良坏事的人吧?
“与外公无关,是我自己想做的。”祁兆禾冷冷扬
,“我想要谁的命,还用得着什么理由吗?”
不,他知道不是那样的。
陈末先终于了解江湖上人称妖孽的祁公子是怎样的人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永远不知道。
因为,那真相是得用命换来的。
他最后听到的声响,是祁兆禾离去时带起的微微风声。
祁风山庄的人都明显感受到自家少主最近心情极好。
尽管他们明白少主其实不若外面传得那般恶名昭彰,但名声在那儿,而且他老是将看不顺眼的人往死里整也是事实,因此他至今虽然未曾对庄里的人下过重手,众人在面对他时仍战战兢兢。
再说,不下毒手可不代表不会整人,以前他们这些佣仆若惹得少主不悦,下场可是凄惨无比,少主多的是光明正大将人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法子。
只是这阵子少主在外依旧声名狼借,昨儿个才听他灭了个门派,今儿又有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入庄告状,指控少主对他们师尊下了毒,搞得人家生不如死…
可不同的是,最近少主对庄里的人倒是宽容得很,有儿个佣仆在他面前犯了不小的差错,他竟都一笑置之。
要知道,八卦的
传速度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非常迅速的。
n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