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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月底很快就到,老太太派了两个得力的管事上水月庵接人。

 因太子妃早产那件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幕后黑手乃二皇子妃及其母家,虽然二皇子极力否认自己知情,却依然被皇上贬为庶人送去皇陵软终生。二皇子妃一家打入死牢不问斩。

 随后便是扬州盐税案爆发,被扬州官员贪墨的税银足有三千多万两,抵得上国库十年收入。皇上当朝震怒,命龙鳞卫所接管案件严查到底。该诛九族的诛九族,该杀头的杀头,该罢官的罢官,决不许法外容情。

 月底正是凄风惨雨人人自危的时候,莫说各大世家府门紧闭,就连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唯独菜市口十分热闹,每天都能扫出好几颗人头,更有无数囚犯关押在龙鳞卫所,经受非人的刑讯和‮磨折‬。

 虞品言的忙碌程度可想而知。沈妙琪归家这等小事就没在他心上留下印记,大清早就出门办差去了。

 老太太见时辰差不多,亲自走到仪门处接,见虞襄早已等候在外,且还烧了一个去晦气的火盆,顿时觉得非常满意。是了,凭沈妙琪那命数,进门前确实得去去晦气避避

 林氏匆忙赶来,不停整理额发拉扯裙摆,显得十分紧张,又连连挥手遣金嬷嬷去大门外探看。

 “来了来了,‮姐小‬回来了!”金嬷嬷提着裙摆疾奔而来,后头跟着一大群抬箱笼的壮实丫头。

 沈妙琪挽着云髻,别着累丝金凤钗,穿着宫缎素雪曳地长裙,伴随着和暖的春风与飘飞的花瓣一步一步款款而来,秀丽的容颜温柔如水,优雅的气度浑然天成。

 不过短短半月她便已褪去商家女的市侩与奴婢的卑微,变成了真正的大家闺秀。

 不仅林氏目狂喜,就连老太太也不住点头。这样子才总算是能上台面了。

 沈妙琪一双水眸在人群中搜索,略过面带灿笑的虞思雨,直往坐在轮椅上的少女看去,心里那名为嫉妒的弦一下子绷到极致,眼看就要断裂。

 她明里暗里向秦嬷嬷打听虞襄的情况,只知道她十岁断腿,性格泼辣,长相娇美,是个妙人儿。十分讨老太太和虞品言喜欢。

 她本以为对方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或许还要稍逊一筹,因她从小就是美人胚子,走到哪儿都能引来无数惊的目光。然而见了真正的虞襄她才意识到秦嬷嬷吐吐说出‘娇美’二字并非言不由衷的夸赞,而是想不出更贴切形容词的无奈之举。

 只见少女慵懒的斜倚在轮椅上,一只手搭放在膝头,一只手托腮,黑白分明的美目正滴溜溜的看过来,里面闪烁着比春日更明媚灿烂的神光。她皮肤似雪一般白皙,一双眉毛不是时下流行的弯弯柳叶眉,而是又又黑的剑眉,眉梢微微往上斜挑,几乎快要没入浓密的鬓发,精致完美的五官既带着女子的娇俏明,又透出一股独属于男子的英武霸气。

 她哪里是娇美二字能够形容?却是美得凌厉,美得张扬,美得张牙舞爪无处藏匿,叫沈妙琪只看一眼就觉得不过气来。

 虞襄是沈妙琪认定的敌人,她不自觉就会拿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去与虞襄比较,然后分个高低输赢。本以为自己比起虞襄不差什么,特别是在苦练了半个月之后,然而见了真人她才意识到,哪怕虞襄不会走路,自己在她跟前也完全撑不起高门贵女的气场。

 她只微微挑个眉,扬扬下颚,简单至极的动作便已带出十二万分的高傲。

 沈妙琪不敢再看第二眼,心了,步伐也跟着凌乱。离火盆越来越近,她频频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恢复镇定。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仆役请安的声音。

 沈妙琪回头去看,却见虞品言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手里握着一把绣刀,身上穿着绛红色的官袍,下摆似乎沾了很多体,将本就浓烈的绛红色染成了墨,那体十分浓稠,随着他行走的动作一滴一滴从布料里滑落。

 一股和风吹过,带来的不是百花盛开的芬芳,而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沈妙琪看清那一连串点缀在青石板上的红圆点才发现,他衣摆上沾染的不是水渍,却是鲜血。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能带出如此浓烈的‮腥血‬味?才能将厚重的布料全都染

 沈妙琪仿佛又回到了龙鳞卫所那暗无天的地牢,腿脚忍不住发软。

 正当时,她已走到门口,金嬷嬷好心提醒一句,“‮姐小‬,该跨火盆了。”

 沈妙琪反的抬脚,却因站立不稳踩进了烧红的炭里,哀叫一声急急跳开。几颗火星溅落在她长长的裙摆上,立刻烧出几个焦黑的

 虞品言径直越过她,弯抱起盛装打扮的妹妹,伸手拂开她被风吹的额发。

 “哥哥,你脸上粘了血点。”虞襄掏出手绢帮他擦拭。

 血迹干涸后紧紧粘在皮肤上,十分不好清理,虞襄眯眼偷笑,将指尖含得漉漉的往那血点上涂了涂,然后轻轻擦掉。

 虞品言一点儿也不嫌弃,目光在她娇连许久,这才朝疯狂拍打裙摆显得狼狈不堪的沈妙琪看去。

 火星很快熄灭了,老太太扬声大喊,“慌什么?叫什么?丁点小事也吓成这样!还不赶紧带‮姐小‬去换衣服!”

 林氏心疼的直掉眼泪,赶紧搂着惊魂未定的女儿回自己房间。

 老太太拂开在鼻端飞舞的烟尘,看着翻倒在地的火盆长叹口气。果然是天煞孤星,一个火盆哪里驱得散她身上携带的晦气。

 想到这里,她指了指晚秋,命令道,“去告诉妙琪,让她用柚子叶洗个澡再来前厅见我。”

 晚秋低声应诺,匆忙下去了。

 “言儿,你也赶紧洗洗,瞧这一身弄的。”老太太语气中的不耐全换成了心疼。最近接连两桩大案落在孙子头上,见天的刑讯杀人,真是造孽。若不是俊杰去得早,留下这满府的老弱妇孺和一帮如狼似虎的叔伯,孙子何至于走上这条艰险重重的道路。

 虞品言点头,顺便把妹妹也一块儿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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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拙大气的房间内,虞襄半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只鼻烟壶把玩,眼睛却滴溜溜的直往冒着热气的屏风后面钻。

 柳绿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心里急的像猫抓一样。哪有哥哥洗澡妹妹守在内室的道理?偏这兄妹两从来不知道避讳,小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年岁渐长还不当回事儿,这习惯得改,立马改,否则主子后如何嫁人?

 刚跨出一只脚便踩在那件浸透血渍的官袍上,鲜血很快顺着布料爬上鞋尖,殷红的色彩看着十分吓人,柳绿抖了抖,连忙缩回去,扶额看向站在不远处逗鸟的桃红,暗暗喟叹:做傻子真好,什么烦恼都没有。

 屏风后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少顷,俊美无俦的青年披着一头发走出来,身上拢着一件黑色锦袍,只在间束了一玉带,衣襟大敞,出强健的膛和几块结实的腹肌。古铜色的皮肤因沾了水而反出莹亮的光芒,看上去-感至极。

 虞襄耳发热,眼珠却粘在青年身上拔不下来,及至听见一声沙哑浑厚的低笑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戳到他‮硬坚‬的腹肌,正顺着肌理的纹路游走。

 她耳尖霎时红得滴血。

 虞品言自然的反握住她小手,将之慢慢往上带,最终覆在自己宽厚的膛上,让她感受自己一比一更为焦躁渴求的心情。

 心脏的跃动很急促,却也很沉稳,咚咚,咚咚,像一把小锤子敲打在自己掌心,虞襄感觉自己的手掌不是覆在皮肤上,而是覆在火炭上,温度烫的惊人。

 她动了动指尖,想回手,青年却先一步放开着她手背的大掌,递了一块布巾过去,“帮我擦头发。”

 旎的氛围像气泡一样破碎,虞襄恍惚的眨了眨眼,这才拿起帕子轻柔的擦拭,然后一如往昔那般依恋的趴伏在哥哥背上,轻嗅他发间的檀香味。

 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急促的心跳在静谧中恢复正常。虞襄狡黠的轻笑两声,纤细的手臂一把箍住青年脖颈,问道,“哥哥,我要是跟姐姐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这是什么问题?吃醋了?虞品言不答,自顾低笑起来。脖颈间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在警告他若是不快点给出满意的答案就要下狠手了。

 虞品言展臂将妹妹从背后捞进怀里,点了点她鼻尖道,“自然是救你。”

 “那我要是跟母亲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虞襄凑近了盯着他眼睛。

 “自然还是救你。”虞品言快速答话,眼中闪烁着‮悦愉‬的亮光。他爱极了毫不掩饰自己占有的襄儿。

 “那要是我跟…”意识到自己与老祖宗不适合拿来比较,摆明了在为难哥哥,她略去未尽之语,搂住哥哥劲瘦的足的笑了。

 虞品言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摁了摁,无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玩游戏去了,早上五点才睡,所以把二更忘了,咳咳,三百六十度跪地谢罪!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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