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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 碧落燕子楼(8)
 我立时心如刀绞,把她拉起,对齐放红着眼睛道:“以后不准打你老婆,她只是恪尽职守,没有做错。”

 青媚低声道:“还请娘娘和大将军趁早同安和公主道别吧。”

 话音刚落,韩太傅、林毕延来了,后面跟着冯伟丛。冯伟丛面带悲戚之,传旨道:“圣上有旨,安和公主遵突厥仪,火葬。”

 我明白,他是怕幽冥教的人利用碧莹的尸首再死灰复燃。

 于是,我们再一次看着熊熊火光噬了我们的亲人。

 锦绣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默默地为碧莹念着经超度。

 小五义的大哥于飞燕一生见惯生离死别,面目悲泣,一边撒着纸钱,一边大声地唱着一曲沉重悲伤的《难活不过人想人》。

 三期的个黄呀风,

 数九天的冰,

 难活不过人想呀人。

 心里头那个难活,

 美个眼眼笑,嘴里不说谁知呀道。

 白里那个想你,硷畔上站,

 黑夜里想你,泪不呀干,

 对着那青天,我就问几声,几时送回出门的人。

 语言已经无法形容我的悲伤。也罢,二哥的骨灰随渭水而去,回归故土,碧莹一向喜欢二哥,就让碧莹的骨灰也随渭水追随着二哥,一起团聚,在那个世界也不至于太冷清。

 一直到碧莹的葬礼结束,全程只有韩太傅和林毕延陪同。韩太傅同林毕延严格检验了每一个程。我的心中压抑到了极点,可是非白始终都没有过面。

 最后,我们站在华山看着碧莹消失在渭水中,我只觉腹中恶心不已,竟趴在水边‮劲使‬呕了起来。珍珠微讶,赶紧过来轻拍我的背。

 “娘娘、太皇贵妃、大将军、安城公主,人死不能复生,”韩太傅叹道,“还请诸位节哀。”

 “圣上现在何处?”我吐出最后一口酸水,闷声道:“我要见圣上。”

 林毕延定定地看着我三秒钟,正要开口,韩先生哑声道:“昨圣上也受了点小伤,现正在内帏休息,皇后与大将军也伤心过度,还是休息一阵子,过几再见吧。”

 我中有一团无法压抑的火焰,仿佛在喉头燃烧,我几乎要对他吼出来:“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忽然,我只觉眼前一黑,脚软了下来。

 我再醒来时,头疼得厉害,眼前有人焦急地喊着:“木槿。”

 绝世的天人之颜在我面前,双目熬得通红,我不由苦笑了起来,“你总算出现了。”

 非白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红着眼睛让小玉和姽婳所有人先退下,将我轻轻扶起,靠在枕上,略有点局促地低声道:“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懂,”我苦笑着摇了‮头摇‬,“想要瞒过敌人,就得瞒过自己人。”

 他有意避开我的目光,只轻轻握住我的手,满怀歉意道:“关心则,你和飞燕若是知道内情,想必就不会这样轻易让明风卿中计。可是我始终是对不起你,我也料不到那明风卿会扮成阿黑娜,早已潜伏在安和公主身边,还疯成这样,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活死人,结果害人害己,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想起碧莹,我又是一阵悲伤,“你让我火葬碧莹,是怕幽冥教余孽盗取碧莹的尸首,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他赶紧抬起手,难受地擦着我的眼泪,俯低身吻着我的手,来来去去地道歉,我却只是一径流泪。

 他心疼地埋怨我,“你只管气我骂我,可别再哭了。林大夫说了,你不能再受刺了。”他端起头的一盏莲花盅慢慢向我递来,“来,林大夫嘱咐过,等你醒了一定要让你喝下的。”

 “这是什么?闻着就苦。”我闻了闻,木然抬起头,盯着对面绝世容颜,冷笑数声,故意气他,“圣上这是想赐死臣妾,还是咋的?”

 他却忍不住扑哧一笑,看我的眼中带着一丝紧张,带着一丝期许,“傻木槿,这世上,就是赐死我,也不能赐死你啊。”

 呃?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的另一只手却轻轻覆上我的‮腹小‬,强抑激动道:“这次你受了很大的刺,方才险些胎儿不保,这是林大夫给你开的安胎药。”

 狂喜渐渐淹没我的心头,我慢慢接过那药,一口气下肚去,五官皱在一起。非白立刻奖励我一颗梅子,然后抱着我,狠狠地吻了一下,‮奋兴‬道:“傻木槿,你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如果这次孩子有什么事的话,我连杀我的心都有了。”

 我自己慢慢也覆上自己的‮腹小‬,下了喜悦的泪水,“这回真的有了吗?你确定吗?林大夫确定吗?”

 非白又狠狠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确定。”

 他对外面叫了声:“飞燕快进来吧,木槿没事了。”

 一堆人涌了进来,满口恭喜。

 林毕延慢悠悠地走在最后,背负着双手平静地看着我,洋葱脑袋上没有任何表情。

 元德二年的新年我们经历了两极,失去亲人的极悲,然后却来了盼望已久的身孕的狂喜。

 大年初五,正是财神的日子,我已能起。那天天气非常晴朗,万里碧空下,我和于飞燕送别了锦绣,她平静地同我道了别,留下三双新纳的鞋,一双给我,一双给大哥,最小的那一双是托我带给非的。

 这是我们第一次收到锦绣亲自做的东西,不由感叹,以前的锦绣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她略带哀伤道:“实不知三姐会走得这样快,本来还想为她也纳一双的。”她垂下了头,主动地抱紧了我。我也回抱紧她,于飞燕又抱紧了我们,红着一双铜铃眼,无限沧桑地叹气道:“只剩下咱们几个了,好好过吧。”

 锦绣走后,我比以往更加浅眠。因是孕妇,林毕延也不敢太多用药,而非白心疼之余,也没有办法。

 于是,‮夜午‬梦回,我常从非白身边悄然起身,然后独自在梅林道徘徊,长时间地遥望灿烂的星空。

 人们都说亲人离世后,便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辰,然而星星最终又都会坠落人世,再次转世,也不知道天上哪颗星是碧莹,哪颗又是二哥?而我肚子里的宝宝可是二哥或是碧莹的转世?

 龙抬头的日子,小兔能下了。等我去看她时,她便扑到我怀中要我带她去问干娘要岁钱,我们一时都很伤感。

 我便提出要去富君街上看看。于飞燕也闲来无事,便陪着我一同前往,后面跟着齐放和青媚。

 我们来得甚早,街上大部分的店铺都陆陆续续地准备开张,接客人,只有希望小学的几个孩童乘此机会在雪地上打雪仗,其中有几个还是暗宫上来的孩子。我便笑着撒下一堆铜板令他们停战,然后借机到行政办公楼,馆陶居三楼同于飞燕坐一会儿。

 我们聊了一会天,忽然街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吆喝声,原来是打雪仗的孩子们挡了一位大娘的牛车。那位大娘火了,大声扬言道:“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小心老娘把你们都卖到青楼去。”

 有个小孩子还真让这大娘的气势给吓哭了。

 嘿,敢在富君街上叫嚷要卖我的学生?这大娘也太嚣张了。忽然觉得这位大娘下巴上的大痦子很熟悉,我和于飞燕几乎异口同声道:“陈大娘。”

 齐放看了一眼,也是一呆。五分钟后,陈玉娇被请到我的办公室里,她慢慢认出了我,吓得跌倒在地。我们赶紧忍住笑把她扶起来,“您老现在还为大户人家贩人吗?”

 她的眼眶红了,向我诉说这几年不幸的遭遇。她本来以贩人为生,生活还算过得去,不想后来战国封路,她的男人被壮丁上了战场,便再也没有回来,她只得自己独自贩人。

 陈玉娇叹了一口气,当年也就是先帝爷照顾,后来战事一起,便只要青年壮男。

 可到处都在拉壮丁,世多少人家卖儿卖女,孩童一时价,只有亏本的份儿,然后年纪越大,便越是力不从心了。

 想起锦绣曾经跟我提过她的名字,后来再次相遇,也因为碧莹之事,一时也没有向她问起,现在遇到陈玉娇也算缘分,便笑道:“敢问您老人家,您当初是怎么会找到我们几个的?”

 “哟,娘娘问的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依稀记得这是当年先帝爷的意思,”陈玉娇似是在努力回忆道,“当初只说要到聊城的院里找到一个黑脸小子,建州花家村里一对紫眼睛的花氏姐妹,结果就只有太皇贵妃是,皇后不是。哎,不知怎么的,皇后现在也变成紫眼睛了,还有另外两个,都是自己送上来的,老身也不知情。”

 “你可知先帝爷为何要找我们姐妹吗?”我心中一动,“你当年找到我们,可曾听过村里人提起过我们的亲生父亲是何人吗?”

 陈玉娇张口言,却听青媚来报:“禀皇后,圣上宣皇后和大将军进宫。”

 我便停了口,让陈玉娇在对面的同福客栈歇下,我看她衣衫破旧,满面风霜,的确不如往昔,便又赏下一只颂莲金锭,让她等我明过来再叙。

 我回到宫中,原来是圣上正拉着十八学士赏梅,众人看我们来了,便乌泱泱地行礼,非白笑着拉于飞燕一起品梅花酒,后来又诗兴大发,大家联诗。于飞燕是人,再加上前一阵子忧思劳累过度,跟着我们没对几句,结果就仰着鼻孔张大嘴巴打呼了,闹得十八学士都尴尬,好在韩太傅先生出来打圆场,说于大将军定在梦中构思妙诗句,我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几的郁闷一扫而空,非白也拉着我的手笑弯了一双凤目。

 第二再去富君街时,却听伙计说一早便没了动静,打开房间,里面全整整齐齐的,想是陈玉娇已经连夜走了。

 齐放安慰我,“主子勿忧,虽说主子如今一切如意,可当年毕竟是她把我给卖到那书生那里,许是怕我报复,便连夜走了。”

 我想想也是,便也不作深想。回宫的路上忽然想起很久不见小彧了,上次锦绣来,也没顾得上让他们‮子母‬见面。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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