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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明瑜看到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热烈、却又带了丝压抑,就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却终究还是无法开口。∷m *#

 她一下想到了昨两家父母为自己和他刚定下的婚期。再半年不到,她和他真的就要成夫了…

 她忽然又有一种还置身在梦的虚幻感。

 江夔终于看到了明瑜,眼睛一亮,朝她招手。

 看起来,谢醉桥已经比自己先一步劝回了外祖,倒也省了她一番口舌。

 明瑜暗一口气,朝他二人慢慢走了过去。

 “瑜丫头,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叫人去找你。”江夔道。

 明瑜停在了他二人面前几步之外,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谢醉桥点头微微致意,他这才仿佛惊觉了过来,有些仓促地微微侧身避让。明瑜立刻注意到他英的面庞上仿佛浮出了淡淡的红晕,心中忽然又有些想发笑,忙忍住了,转头看向江夔,笑道:“外祖找我做什么?”

 “还不是安老头!”江夔到了明瑜近前,神情看起来还带了那么点不甘,“本来我是打死也不会退让的,只是谁叫他有醉桥这么一个中我心意的外孙!我一把年纪了,也不忍心看小辈这么为难,索大人大量,亲自登门去哄那安老头几句。只须得叫那安老头也晓得我江夔的外孙女到底如何,省得他以为是我厚着脸皮要倒贴着和他做亲家!走,外祖带你一道去会下那个安老头!”

 明瑜有些为难,目光不自觉又投向了谢醉桥。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的从容之,只目光更亮了些而已。看到她转向自己,心中便漾起了一丝涟漪,柔声道:“我外祖想见你。你去下,可好?”

 他的声音醇和而温柔,又微微带了丝请求的味道,明瑜一下心软得一塌糊涂,再不敢看他眼睛,慌忙垂下眼睑,低声道:“我…须得先跟我娘说一声。”

 “叫丫头去说便是。外祖带你去,还怕丢了不成!这就走。”

 江夔嚷了一句,便往前去。

 明瑜晓得他是个急子,只好叫丹蓝去找江氏说下,自己与鸢跟了上去。

 ***

 安在山也住在南门谢府中。虽不过停留数,只谢夫人也特意收拾出来一个带了上房的幽静小院。

 明瑜入了谢府,照了礼数,自己先去拜过谢夫人道明来意,这才随江夔一道入了安在山的院子。谢醉桥虽与她已定亲,却也不好这么一直大喇喇随着她,避开了去。

 明瑜远远便闻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茶香,绕过个葡萄架,赫然见一个布衫老者正靠坐在一张扶椅上,边上的姜铸铜风炉上架着汤瓶,瓶口微微冒着热气,他正微微眯着眼睛待水沸,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你个老鬼,我还道你气得茶饭不思,原来竟躲在此处这般逍遥自在!”

 江夔到了近前,睁大了眼睛道。

 安在山这才睁开了眼,瞥他一下,哼了声道:“你当我和你一般小肚肠?”

 “我是瞧在你外孙寻到我,再三央浼的面上,这才过来留你的,你莫不识好歹。”

 安在山闻言,眉毛一挑,整个人直起了板。

 他两个一见面,三句话没说又要掐起来。明瑜也不理会,见茶壶里水已烧到冒出了泡,便轻挽袖管径直到了茶桌畔,取了两只尖足茶盏,放砂制茶洗里涤过,再拿个茶瓢挑了些茶叶,见是岕茶,便照此茶的泡法制了,待汤水沥出泛了碧黄之,倒了两杯,这才笑道:“两位老人家想来也口干舌燥了,先暂且停住滋润下喉舌,再慢慢辩驳可好?”

 安在山这才仿似注意到了明瑜,扭头看她一眼,迟疑道:“你…”

 “她就是我的外孙女!特意带过来让你瞧瞧!”

 江夔得意洋洋道。

 明瑜忙朝安在山见过了礼,又亲自端了茶奉上去,笑道:“我外祖在孟县居了多年,我自小陪他身侧,从未听他说服过什么人,唯独时常提起安老大人。说老大人研格致,天下无双。我从前也曾习过老大人所著的册子,奈何资质有限,所悟不过皮。这回老大人亲下江州,务必请多留些时,我还想多多请教老大人。”

 安在山一怔,没想到江夔背地里竟会夸赞自己,斜眼瞥见他似有些尴尬,又见连这样一个女娃也晓得自己的著作,心中难免得意,方才的不快一下消去了不少,朝明瑜出个笑,道:“你这女娃,比你外祖还要明理!他胡子一大把,却只钻研着着怎么拿假棋去蒙人宝贝!”

 明瑜见江夔眼睛又瞪了起来,忙笑道:“那事说起来,原本确实是我外祖的不是。只我晓得他这些年又打出了不少棋谱,当中不乏妙之局,时常叹息没有对手,一直眼巴巴等着老大人告老来访。如今老大人来了,何不到我外祖的白鹿斋中,你二人逢晴往西岭山访僧观景,逢雨在庐舍中煮茶下棋,闷了再斗斗嘴,岂不有趣?”

 安在山抚了下须髯,呵呵笑了起来,点头道:“不错,不错。你这女娃不但生得标致,说话也有些意思。怪道我那个呆醉桥,竟会为了你不惜吃他爹的一顿皮鞭。”

 这回却轮到明瑜惊讶了,迟疑道:“他…”后面那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他爹刚回时,火气大了些,罚他跪在宗房里了一顿。我不在,若在的话,倒也可以拦下。”安在山随口道,又转向江夔,“江老儿,我看在你外孙女的面上,今就不和你计较了。”

 江夔哼了一声,径自去倒茶。安在山心情仿似大好,看着明瑜笑眯眯道:“瑜丫头,你方才一直叫我什么?”

 明瑜脸微微一热,朝他叫了声“外祖”安在山看了眼江夔,哈哈大笑起来。

 江夔不甘示弱,立刻道:“你那个外孙,早也不知道叫了我多少声外祖了,我一样没亏!”

 两个老友至此总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明瑜又陪着看他二人下了局棋,此时听说她来了的谢铭柔和谢静竹找了过来,明瑜拜别了两老,到她房中。

 她心中还记挂从安在山口中听来的那消息,方才有心想再问个清楚,却又开不了口。此刻寻了个空,便悄悄朝谢静竹再打听。

 谢静竹记起从前自己哥哥叫她不要对明瑜提起的,这才一直忍着不说。见她已经晓得了,便也把哥哥的话给抛开了,道:“我外祖说的确实,也就是一个半月前的事。爹一回家,就发了老大的脾气,罚哥哥跪在了宗房里,叫他自个了衣衫他后背。我爹气极了,下手重,本是要一百下的,我躲在门外,眼见他后背便似被开了血花,他又是个倔强的,就是不开口求饶。那一鞭鞭便似在我心上,我都看得要哭了,实在受不住,这才冲了过去替他说了几句话。幸好我爹听了我的话放过了他,又罚他跪了一个时辰,养了好多才好了些,如今大约疤痕还没消去。要是真满一百下,都不知道成什么样…”谢静竹想起当一幕,还是心有余悸。

 “对了阮姐姐,我哥哥还特意叮嘱我,叫我不要告诉你,大约是怕你晓得了难过。我本也不说的,只看你既然已经晓得了,便跟你说下。我哥哥…他真的把阮姐姐你看得极重…”

 谢静竹犹豫了下,终于补了最后一句。

 明瑜心中便如打翻了个五味瓶,想起今早在意园中见到他的时候,他满脸惊喜,笑容灿烂,那时的她,真的做梦也没想到他竟会为自己受过这样的体罚,偏他还不愿让自己晓得。

 “你哥哥…真是…”

 她低声喃喃道,却不晓得该说他什么好。

 谢静竹歪头看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阮姐姐,我哥哥虽没说,只我也晓得他心里一定极想和你单独处一下。从前我自然当不晓得。只如今你们都定亲了,你和他寻个机会见下面可好?我猜他一定有好多话要和你说。要不然再过两,我们就又要回京。下回再见,可就是半年后了。阮姐姐,你就可怜下我哥哥吧…”

 谢静竹抓住她手,撒娇般地摇晃个不停。

 明瑜脑海中又浮现出他看着自己时那热烈却又压抑的目光,被谢静竹说得脸一下飞红,心怦怦直跳,犹豫了片刻,终于微微点了下头,低声道:“我跟他道声谢也好。”

 谢静竹眉开眼笑,想了下道:“我哥哥这些天都还住瑜园里。明我们要随爹去拜祭母亲没空,那就后,我寻个由头说要去瑜园玩,邀你一道过去。”

 二人说定后没片刻,鸢便过来道老太爷要走,明瑜起身告辞。被送出去的短暂功夫间,见谢醉桥口中在与自己外祖道别,眼睛却一直望着自己,神色间的怅惘之意遮也遮不住,心中忽然感动,临上马车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朝他笑了下。被江夔眼尖发现,听他咳嗽一声,慌忙扭头钻进了马车。

 马车往阮家而去,江夔‮头摇‬叹道:“真当是女大不中留。”

 明瑜前世虽有过一段往事,只似这般甜蜜的心境,却实在是此刻才体验到,脸不住涨得通红,小女儿的娇态一下便涌了出来,靠在了江夔身边低头不语。江夔哈哈大笑,拍了下她手,道:“莫羞,莫羞。醉桥实在是太合我心意。若非是他求亲,外祖真还不愿将你这般早便许人了呢。”

 ***

 谢醉桥目送阮家的马车远去,想到过两自己便又要随父北上,自己虽已与她定亲,成亲却是下半年的事。只怕方才别过,下回再见就是婚礼之时了。眼前又浮现出她方才的回眸一笑,心中一阵甜蜜,又有些怅惘,定定立了片刻,直到看不见马车了,这才往里而去。

 “哥哥。”

 他正要去寻外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谢静竹的声音,回头笑道:“有事?”

 “哥哥…”谢静竹到他身边,歪着头笑眯眯道:“我若是帮了你个大忙,你该如何谢我?”

 谢醉桥见平文静的妹妹此刻也出了俏皮样,不笑道:“先说来听听,什么样的忙?”

 “附耳过来!”

 谢静竹朝他招手。

 谢醉桥见她神神秘秘,忍住了笑意,果真俯身下去。

 “哥哥,我邀了阮姐姐后陪我一道去瑜园,你到时记着要回避。”

 谢静竹一本正经道。

 谢醉桥一怔,等看到谢静竹眼中闪耀着笑意,一下已是明白了过来,怔怔立着不动,心跳一阵加速。

 谢静竹当他真被自己吓到了,忙又道:“方才没跟你说实呢,哥哥别骂我。实在是我不忍叫哥哥又空走这一趟江南,这才求了阮姐姐后陪我过去的。她应了我呢。哥哥到时候见了她,赶紧把要说的话都说了。”

 谢醉桥下心中的激动,终于伸手过去,轻轻了下她额发,笑道:“鬼丫头,哥哥记住你的情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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