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唐隆政变
宁静的长安被阵阵杀声惊醒。长安城的居民们在睡梦中被马蹄声和厮杀声惊醒,惊恐地闭门合窗。一盏盏灯火被吹灭。
数支
甲利刃的士兵从城东不同的坊中冲出,巡逻的金吾卫猝不及防,转眼就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而去。士兵们分成数列,李隆基率领着
兵直冲大明宫,段义云突袭羽林军。
千名士兵身穿黑衣,分成数队,悄然奔袭城东北各坊。雨声遮盖住了他们的脚步声,韦氏一派的官员被惊动时,士兵们已经杀进门來。有的人甚至來不及起身,就被斩杀在
榻之上。
丹菲则带着段义云给她的几十名士兵,朝着大理寺奔去。
镇守大理寺的金吾卫眼见一列明火执仗的士兵纵马奔來,惊愕得大叫,“來者何人,胆敢私闯天牢?”
丹菲于马上大喝一声:“今
诛韦氏,吾等來提人,开牢门!”
对方见是个年轻女子,顿时不屑嘲道:“小妇人來这里胡搅蛮
做甚?回家绣你的花去!”
丹菲当即拉弓,一箭
去,就将对方头盔上的红缨
下。
身后一众侍卫轰然叫好。
丹菲高喝:“我乃韦氏女官,亲眼见韦氏谋害先帝。这妖妇危及社稷,吾等前來诛之。尔等还不速速打开牢门,退让投降!”
韦氏一
不得人心已久,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不少
军
出犹豫之
。
却有韦氏一系的将领奔出,大吼道:“不可开牢门!此乃逆
!”
话音未落,就被丹菲补了一箭,箭矢穿过他的喉咙,带出一簇血花。
武将轰然倒地,脸上尤带着难以置信之
。
士兵们见一个女子都能有如此传神的箭法,敬佩之心顿起,哄然叫好。
“开门!”丹菲狂怒大喝,“随我冲!”
玄风乘机纵身一跃,闯过人群。
丹菲一马当先,同天牢卫军撞在一起,厮杀起來。
卫中半数都对韦氏一族不满,见对方來势汹汹,便丢盔弃甲地躲去了一边。剩下一般乃是韦家的人,眼见首领被一箭
死,顿时大
,仓促上前抵抗。
丹菲骑在马上,连珠数箭
翻了冲过來的
卫,随即跳下马,踩着满地伤兵,与箭雨中朝大门奔去。她躲过
矢,拔出宝刀,锵地一声劈开了大门铁锁,带着数名亲卫冲进去。
牢中森严阴暗,油灯犹如鬼火。并列的牢房门
漆黑,犹如一张巨口。牢中关押的犯人被惊动,纷纷伸手大声喊叫。那惨叫声反复回
,犹如
间传來的鬼哭狼嚎。
丹菲心急如焚,冲在最前端。狱吏仓促抵抗,皆被她用刀背砍倒在地。
突然有囚房一把抓住丹菲头发,将她猛地往牢门拽去。不待裨将來救,丹菲已顺势转身,一刀就将那对手砍断。囚犯的惨叫声中,少女乌发披散,半身浴血,偏偏她容貌殊丽,犹如修罗女一般令人惧怕又惊
。
“崔景钰关在哪一间?”丹菲拽着一个吓软在地的狱吏问。
狱吏浑身哆嗦,还未來得及回答,远处一间牢房里就传出崔景钰的声音。
“我在此!”
丹菲丢下
卫,扑到那间牢房前,提刀劈开了门锁。
崔景钰穿着污脏的亵衣,被铁锁束缚在一
柱子前,席地而坐。看到丹菲冲了进來,神情淡定地朝她一笑。
丹菲心中酸楚
凝聚到了顶峰,终于爆发。她踉跄地奔过去,膝盖一软跪在崔景钰身前,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泪水崩溃决堤。
崔景钰带着一种超然的镇定和从容,低头看着怀里的丹菲,
出温柔笑意來。
“你怎么來了?段义云在做什么?”
“他去夺羽林军了。”丹菲急促呼吸,一脸都是泪,拔刀去砍崔景钰手上的铁链。她手心里都是汗,先前那一股力气全都在见到崔景钰后
泻而去。最后还是旁边的裨将看不过去,帮她把那铁链砍断。
丹菲抹了一把脸,问:“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崔景钰身上确实带着鞭痕,破损的亵衣里
出已经结疤的伤口。丹菲看着,想摸又不敢,心疼得不住
气,泪水滚滚而落。
“沒事,沒事的。皮
伤而已。”崔景钰笑着哄她,抬手给她抹泪,而后把她拥进怀里。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像是找回了什么失落的珍宝。丹菲在他怀中不住发抖,也伸手抱住他。
“娘子!”侍卫奔了进來,大声道:“外面的
卫大都已经归顺!”
“好!”崔景钰松开了手。他把手搭在丹菲肩膀上,借力站了起來。
“你腿上的伤…”丹菲看到崔景钰受伤的小腿包扎着。她本担心韦氏不肯让人给他治伤,会留下病
,如今看來,这伤口已有大夫处理过了。
“还得谢谢安乐公主呢。”崔景钰笑道,“韦氏哪里管我会不会成为瘸子。是安乐不忍心,带了太医过來给我治的伤。”
丹菲还是觉得心疼,脸色苍白。
崔景钰低头看她,摸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继而把她的下巴太起來,霸道的吻堵住了她的
。
这一吻就像漂泊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归宿。霎时间,漠北风雪,大江东去,长安繁花,全都如一场繁华陷落。唯独留下两个人,紧紧依偎着,分享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片刻后,
分。崔景钰微微笑,火光照在他英俊而温柔的面孔上。
他低声道:“我想你了。”
丹菲怔怔地望着他,双目通红,微笑着,嗯了一声。
裨将咳了又咳,一脸尴尬,“崔中书可是要返家?”
“郡王在何处?”崔景钰问。
“郡王去攻大明宫了。”丹菲回过神,又奋兴起來,“走,我们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出了大牢,崔景钰朝天
出一支哨箭,示意自己已经获救。
丹菲扶着他跨上玄风的背上。崔景钰朝她伸出手,丹菲握住他的手,借力一跃,跳上马背,抱住他的
。
一队人马冲出大理寺,朝太极宫而去。
此刻长安城中已是一片大
,火光四处,街头巷尾都可见有士兵们在
战。死伤的人卧在地上,任由马蹄踩踏。
哨箭次第响起,沿途捷报不断传來。
“临淄郡王斩关夺门,袭杀了羽林将军韦播,中郎将高嵩,已入玄武门!”
“报!葛将军、段将军突袭羽林营,杀韦跨、韦播、高嵩,羽林军归顺!”
“报!段将军率兵攻玄德门!”
“郡王与众将汇合于凌烟阁,已开始攻占大明宫!”
永安门已开,崔景钰和丹菲直冲了进去。
宫中也是一片大
,宫婢内侍们四下惊慌逃窜。
崔景钰和丹菲率领士兵横冲直撞,
卫仓促抵御,崔景钰大喝道:“韦氏作
犯上,毒害先帝,其罪当诛!尔等若是抵抗,便同韦氏一同论罪处置!”
崔景钰一身白衣带血,形容有些狼狈,却是别有一种威严肃杀之感。叱喝之下,侍卫宫人们都不
瑟缩退却,弃械投降。
若遇到不降的,丹菲一箭
去,清开一条血路。不过一路过來,碰到的
卫大都极轻易地就归顺了,甚至许多无需崔景钰费口舌,就热情相
。
先帝棺椁还停在太极殿,宿卫梓官的侍卫早就听到了杀喊声,得知是在讨伐韦氏,当即披挂整齐,追随在崔景钰他们身后,投入战斗。
“圣人在何处?”丹菲大声问。
“圣人被太后派來的人带走了。”归降的
卫道。
“韦氏要挟持着少帝逃跑。”崔景钰道。
“她对同圣人并无什么子母之情。我赌她会自己先逃。”丹菲讥嘲,“圣人怕是不想跟着她跑的。”
“报!段将军于承德殿鏖战,中箭落马,生死不明。临淄郡王急令诸位于丹凤门回援!”
丹菲在马上子身一晃,失声道:“什么?”
“等等!”崔景钰握住她的手,厉声问那传信的侍卫,“郡王此刻在何处,为何要我们去丹凤门回援?”
侍卫一愣,磕磕巴巴道:“小人…小人也只是传信…”
丹菲也听出不妥,“郡王两刻前就攻入大明宫,即便回援,也不回是丹凤门。你是何人,谁派你來的?”
那侍卫见被识破,立刻拔腿就逃。崔景钰一声令下,亲卫一拥而上,将那人捉住。
丹菲拔刀指着他的鼻尖,冷声道:“与我实话实说,否则先从你的鼻子开始割起。”
那侍卫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是安乐公主吩咐的。圣人不肯出宫。太后强行带着圣人朝东内苑的玄武门去了。”
“就知道她有这么一出。”丹菲鄙夷道。
“我们追!”崔景钰催马,带领众人穿过数道宫门,直杀大明宫。
大明宫里更
,因为宫门已大开,不少人趁火打劫,抱着一堆珠宝器皿逃窜。
一串急促的鼓声从城墙上传來。那是
卫军在敲响勤王的大鼓。
丹菲当即拈了一支火箭,拉弓遥指远处的鼓台。她试了试,
气地垂下手。
“太远了。”
“我來。你指!”崔景钰接过弓箭,手臂肌
偾张,将弓轮圆如月。
丹菲靠在他的后背,脸颊相贴,呼吸相融,抬手扶着崔景钰的胳膊,对准了鼓台。
“中!”崔景钰勾
一笑,松弦。
火箭犹如一道流星般
出去,正中鼓上。大鼓燃烧起來,转眼就被火
沒。
晃动的火光中,崔景钰侧头,吻住丹菲,轻轻
。
丹菲情不自
搂紧他的
,颤抖的睫
犹如蝶翼。她紧贴着他坚实可靠的后背,感受着他体身的热度,和
膛里
烈的心跳。她觉得自己体身里空了许久的一块地方,如今终于填满了。
片刻后,两人微微
息着分开,额头贴着。
崔景钰拇指摸了摸丹菲的
,道:“我爱你。”
丹菲霎时哽咽,“我也爱你。”
“郎君…”裨将奔來,一脸讪讪,“那个,属下在前方看到有一队宫人行迹诡异。”
崔景钰立刻驱马过去。
那群宫人乍见一队士兵冲來,惊慌失措,吓得连连尖叫。少帝李重茂从人群里冲出來,带着几名执刀的内侍挡在人前。
“圣人不用害怕,我们是前來护驾的!”丹菲跳下了马,行了个男儿的礼节。崔景钰腿上有伤,倨傲地不肯下马,只在马上朝那惊慌的小皇帝拱了拱手。
少帝惊疑不定,叱道:“尔等这是何意?临淄郡王这是作
犯上,想要谋反不成?”
“郡王只为诛韦而來,其意在肃清朝纲,并无犯上之意。”崔景钰道,“臣等以身家性命担保圣人的安危,还请圣人随我们來。”
少帝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们已被士兵包围,也无处可去。裨将牵來马,扶了少帝上马,朝宣政殿而去。
此时,宫中最喧闹的高峰已经过去,一场轰轰烈烈的政变开始收尾。
宣政殿前人头攒动,数千名士兵云集。李隆基已同诸位将领汇合,正在点兵,就见崔景钰和丹菲同骑着一匹马而來。丹菲先跳下马,又扶着腿上有伤的崔景钰下來。崔景钰顺势搂着她的肩,半倚在她身上。两人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虽沒什么言语,可眉目之间满是亲密的爱意。
旁人都是一身泥汗,满头血污,杀得面红耳赤。偏偏就他们两人亲亲热热,满脸幸福,哪里像是來政变,倒像是來游园的。真是瞎了一众将士的眼。
李隆基嘴角
了
,对崔景钰道:“你出來了就好。受苦了。”
“为郡王效劳,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崔景钰道。
“三郎,圣人怎么办?”薛崇简问。
“先安置在太极宫。”李隆基冷淡地朝还在哆嗦的少帝扫了一眼,一脸掩饰不住地鄙夷。
“郡王,还有那上官昭容怎么办?”刘幽求硬着头皮道,“臣觉得,她究竟不过一届弱女子,又是两朝才女,还侍奉过则天皇后。韦氏已逃,她却是率领宫人挑灯开门
接郡王,有归顺之意。再说,她还拿出了草诏。草诏上,本是由相王摄政的。昭容对大王和郡王您,也是一片忠心…”
“你说完沒有?”李隆基愠怒,“此婢妖
,渎
宫闱,怎么可以轻恕?今
不诛她,來
定会后悔。”
刘幽求被他的怒火惊吓住,不敢再开口。
丹菲早就看见了跪在一侧的上官婉儿。
政变在深夜,众人都是从梦中被惊醒,无一不衣衫凌乱。唯独上官婉儿衣衫端正,穿着最时兴的宫装,发髻高盘,
着珠钗金凤,一派端庄秀雅的宫妃风范。况且她神情冷静,毫无惧
,似乎算准了自己性命无忧。
丹菲他们站得远,并不知道李隆基和刘幽求争辩了什么,就见上官婉儿平静的面容忽然浮现出绝望之
。
“李隆基!”上官婉儿忽而高声道,“我有太平公主作保。你这样,如何对她
代?”
李隆基漠然冷笑,“奇怪,我为何需要向她有所
代?”
这一刻,李隆基展现出了于他平
玩世不恭的纨绔形象截然不同的冷酷和果断。这才是他身为政客的真正面目,亦是他掩藏了多年的实真的自己。
“三郎!”上官婉儿见状,立刻换了则略,哀求道,“我是看你长大的,甚至还教导过你,有半师之谊。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李隆基面无表情地摆手。
亲兵将上官婉儿一把拽起,拖到阶下。
上官婉儿此刻终于失去了贵妇的优雅,尖声叫道:“我本已向你投诚效忠,你还取我性命。李隆基,你不怕在场旁人看后寒了心!尔等小人,有何值得效忠?”
李隆基负手立于高处,冷淡一笑,道:“昭容心底效忠者,你自己知是何人。”
上官婉儿双目圆瞪,还未來得及反驳,亲兵拔刀,朝她白皙纤细的脖子上砍下。
丹菲沒料到有这么一出,惊愕得不
低呼一声,眼睁睁看着一代绝世才女血溅三步,香消玉损。
崔景钰也不
愣住,下意识拥紧了丹菲,仿佛怕有人将她也夺走。
“怎么会这样?”丹菲问。
“郡王他,是为了断绝后患。”崔景钰低声道,“上官婉儿同太平公主是知
挚友,对郡王却是忠心有限。郡王信不过她,更不想她这样聪慧的女子同太平公主继续勾搭成
,联手对付他。所以,不论何人求情,上官都必死无疑。”
丹菲不
出不忍之
來。她虽不喜上官婉儿,可也沒料到她这样才貌双全。风云一度的女子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李隆基站在高处,望着下方的血迹,面色阴沉,“关闭城门,全城搜捕韦氏一
余孽。凡男丁身高长于马鞭者,皆就地处决!”
成王败寇,自古的道理。胜者称霸天下,败者则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一道简短的铁血命令,将会在长安城内掀起一阵狂暴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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