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一】魏岚
在三十平方都不到的小公寓里,我坐在屋子的一角看着一本关于国际贸易的书,在脑海中勾勒着一个个复杂的直角坐标系,这时候的我,还以为自己的未来将会是个经济学家,或者去一家外贸公司工作。
而这样的想法也一直持续到了十三岁。
我叫魏岚,那个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处勾搭有钱男人的母亲告诉我,我有一个伟大的姓氏。每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嘲笑这个依旧在异想天开的女人。
我一直都知道,我的父亲是魏缜,那个在黑道世界里赫赫有名的人物。我有时候很佩服我的母亲,她竟然能够设计了一个黑道大佬从而怀下了自己。可是这个愚蠢的女人直到死亡才明白,她给魏缜下的套,其实是给自己挖掘的坟墓罢了。
魏缜喜欢花天酒地,在外面养着许多妇情,但从来不允许那些女人生下他的孩子,这是道上的人都知道的,可是我的母亲总是痴心妄想试图得到那个魏家主母的位置,最终导致了我的存在。
魏缜知道我的存在后,便直接下了杀令,然后这个女人就只能带着我在世界各地逃命,却仍旧不忘记那奢侈的生活,时常抱怨自己的项链过时了,衣服没有好看的了,更抱怨每次居住的都是一个狭小的公寓。
不可否认,她对我很好,我虽然说不上喜欢这个母亲,但也并不是没有任何感情。
那一年,我十岁,这个总是扭着水蛇
依附在别的男人身边的女人终于死在了黑老大的
下。
我看着像是天神一般俊朗而严肃的男人,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原来这就是我的父亲。想着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中不知道是酸涩还是自嘲,亦或者是生命被握在了他人手里的不甘心。
魏缜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瘦小的我,
边带着一点讽刺和厌恶,这样的感情我起初还不能理解,直到他说了一句话后,我才彻底明白了。
他说,我的孩子只有一个,那就是魏央,我的魏家将来会是她的。我不会杀了你,但是你要安分,否则你会死得比这个愚蠢的女人更惨。
他说完,指了指一旁的尸体,然后带着一群高大的黑衣人离开了狭小的屋子。
三年过去,魏缜死亡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世界,我当然也不意外地知道了。这夜一,终是风雨飘摇的。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毫不留情地对着我开
,仿佛置我于死地就能让他们得到什么宝藏似的。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到了天堂,雪白的
幔,奢华的金色大
,我想,大概只有在天堂,自己才能享受这些了。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我不是在天堂,我没有死,我被魏家旁系的人救了出来。说到这个“救”字,我掩着
,低低地笑了,带着了悟的讽刺。魏缜死后,魏家的这些旁系自然不会放过一个夺权的机会,但多数人对那个魏央的支持让这些狼子野心的人不敢
动,便想到了我,我这个不名誉的私生子,其实也是可以享受继承权的,更何况,魏家的确有不少人不乐意一个女人做魏家的当家。 [棉花糖]
当然,我也确定了那一晚被派来的杀手就是魏缜死前吩咐的,他要杀了我,保证他的宝贝女儿能够荣登大宝。
想到这些,我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心情,是嫉妒,是仇恨还是无奈?我不知道,十三岁的我还有些迷茫。
我没有穿上旁系的人准备的衣物,因为那并不属于我。
没有了母亲,又在魏缜的手下们的刻意刁难下,我过得并不好,虽不至于饿死,但绝对不是舒适的生活。
我穿好已经有些不合身的衬衫,低头看了看
前的白色绷带,这里中了三
,却很好命地都被我躲了过去。这时候的我是庆幸的,毕竟能活着就是件值得感恩的事情。可是我不知道,很久以后,我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活着去伤害了那个我怎样都舍不得伤害的女孩。
别墅群中,有不少的花园,我被带着走向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双脚踏在擦得光亮的大理石上,我甚至有些晕眩,好像踩不稳似的,但即使如此,我还是
直了自己的脊梁骨,这是我的尊严,我的骄傲,这一刻的我唯一不能摒弃的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她穿着漂亮的白裙,梳着高高的马尾,发辫上是个华美的满钻发饰,坐在价值不菲的沙发上,优雅地喝了一口红茶,然后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对着她身边的中年女人娇声说道:“越姨,央儿想喝橙汁。”
这是个真正的公主,她高不可攀,她耀眼得令周围的一切都只能隐身黑暗。
这一刻的我,还没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开始慢慢沦陷,曾经平淡的梦想一瞬间分崩离析,我要,我要这世界上最大的权力,我要这世界上最多的光华,只为这样一个可人儿能够看得到自己!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她对我这个私生子很好,好到让我常常怀疑这是不是真的,这会不会只是个美梦,梦醒后,这个对自己千般好,万般好的女孩就会消失了,为此,我无时无刻不在恐慌,也因此,我对权力的**越来越大,想要紧紧抓着权力,只有这样,我才有资格站在这个女孩身边,保护她,宠爱她,而不是被她保护,被她照顾。
女孩是充满智慧的,她总是能够将一些难倒了我的难题给轻松解决,并且毫不留情地将伤害了我或者她的人抹杀掉,她很像魏缜,她是个优秀的继承人。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即使到后来,我登上了当家之位,我也一直坚信,只要她想,我就毫无能力反抗。
她将魏缜的每一句有意义的话都讲给我听,告诉我那个父亲是怎样怎样的好,温柔体贴,将她宠上了天。我总是默默地听着,从不
嘴,只是在心里会无奈地说一句--你口中的父亲,是只在你面前的父亲,魏缜,从来不是个温和的人,他残暴冷血,杀伐果断。我不会将这句话说出来,因为我不想她心中那样一个好父亲的形象给毁了。
直到有一天,她问我,你恨父亲吗?
我回答,不恨。
她说,你撒谎。
我便不再回答。恨吗?也许从前是恨的,但这时,我一点也不恨了,我是那样的感谢那个男人,将你保护得好好的,让我有一天能够看见你,待在你身边。
她抿了抿
,就抱住了我,说:“我爱父亲,那曾经是我的天,我的神,我永远不会改变这个想法。但是你也有权力恨他。不过,能不能不要也恨我?”
我听到女孩的声音在颤抖,于是回抱了她,低声而坚定地“嗯”了一声。傻瓜,我怎么会恨你,怎么舍得恨你?我爱你还来不及。这样
忌的爱恋常常让我在深夜辗转难眠,却又在看到她的时候,满心的欢喜。
然后,她慢慢将权力分给了我,让我彻底
离了旁系那些人的控制,我得到了四个血卫,他们和她的越卫一样,都绝对忠诚,自此之后,我渐渐有了与她分庭抗礼的势力。对此,她很高兴,好像让我得到她也拥有的一切就能让她开心似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被权力蒙蔽了眼睛,我疯狂地搜刮着一切势力,将它们归入自己的旗下,即使是她宣布将当家之位让给我以后,我也依然不能遏制这种掠夺的感觉,它让我拥有
烈的触感,像是一种征服一切的至高无上的感觉,我常常想,我要得到至尊的权力,然后将女孩带在身边,和她一起俯瞰世界。
而即使坐上了家主之位的我,也总是被掩盖在她曾经的光芒下,心里有些矛盾的感觉,我一方面为了自己不能强大到保护她而感到自卑,一方面又因为我的女孩的强大而感到骄傲。这样矛盾的感情总是让我煎熬。
那一天,血卫之一的魏萍将一叠资料摆在了我的面前,并且告诉我,这些资料就是魏央和已经离开的越卫之间的来往,还有所谓的魏央暗地里的一些没有拿出台面的势力。
我自然蹙眉不信,却还是忍不住将文件打开了,我静静地看着,一页一页,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连魏萍离开,我也没有发现。
越卫离开后,魏央的心情也常常不好,所以有时候因为越卫的事情,我和魏央的关系往往会走入一个死胡同,她对那四个男人太好,好到让我嫉妒,让我想要撕毁一切,我压制不住这样的有如一个疯狂的女人般的嫉妒,所以每当她发现我那些对着越卫的杀意时,就会选择不理我。这也让我更加痛恨那些明明已经离开了还
魂不散的四个男人!
而这天,也正是魏央和我再次因此赌气的时候。
在魏萍的精心设计下,魏央当晚就被留在了火海之中,当我赶到魏家大楼下的时候,我焦急地边跑,边往上看,我甚至好像看到了那个曾经笑靥如花的女孩在窗边哭泣,那朦胧的蓝眸让我的心
痛不已。
我被魏蒲草和魏启死死地拦住,我无法进入被火舌
没的大楼,我只能像个野兽一般疯狂的嘶吼,却最终看着出现在我面前的一片灰烬。
我冲进了那
的火灾后的大楼,用手去挖着魏央办公室的废墟,希望找到还生还着的她。
可是上天没有怜悯我,我的女孩没有被找到,她不见了,是的,不见了,而不是死了。这是我只能相信的事情,我不能告诉自己,她死了,死在了火海里,死在了我一瞬间的不信任里!
这该死的,不信任。
在那时的证据面前,我犹豫了,是的,不能否认,我对魏萍所说的事情犹豫了,我知道她在暗示我魏央还有重新拿回当家之位的野心,我并没有相信,但我也是的的确确的犹豫了,因为我看了她给我的所谓的证据,而不是将这些证据连同着这个该死的女人一起扔到海里喂鲨鱼。
魏萍无疑是忠心的,这也是我会拿下那资料去看的原因之一,我不相信这个女人会骗自己,但最后我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有时候一个女人为了她自以为是的爱情也是会疯狂的。
我依旧记得,魏央葬身火海以后,我用
指着魏萍的脑袋的时候,她大声对着我说,爱我。
那时候,我想冷笑,想嗤笑,却笑不出来,我只是厌恶地看着她,四
将她的四肢打残,在她身上不是要害的地方连连开
,直到她再也无法尖叫痛哭,奄奄一息的时候,才结束了她的性命。
爱情?魏萍你算什么东西,有资格对我说爱情吗?除了魏央,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爱,任何人的爱都令我厌恶。
我的女孩离开后,每当夜晚来临,我都觉得是那样的寒冷,即使盖上数层厚被也无法驱除这种深入骨髓的寒冷。魏央会被魏萍设计而死,一方面是我的疏忽,另一方面也是女孩自己没有了求生的意愿。这个想法几度让我想杀了自己,这两年到底是怎么了,我和那个本该亲密无间的女孩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她已经对我心寒到了不想活下去的地步。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将所有的权力捏在了自己的手里。是的,这就是我做错的地方,我总是掠夺着眼前的一切,却忘记了呵护身边的她,我甚至想起来,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再说过那些令她笑逐颜开的情话,我是个不合格的爱人,她也许还会怀疑我是不是真的爱她。
可是用生命发誓,我爱她。
只是,说什么都没用了,那个会在蓝眸里印下我的容颜的女孩离开了。
麻木了近一年,我终于
来了恍惚的曙光,那个令人厌烦的黑道宴会,却给了我希望。
当我踏进秦家大厅的时候,空气中的一丝遗留的熟悉的月桂清香让我有过情绪上的波动,不过很快我就否决了自己,我相信她还活着的同时,也理智得知道她不能再回来。
而我,恨透了这样的理智。
宴会的最后阶段,我听到了那个印刻在脑海中,骨血里的无比熟悉的声音,那清脆的语调,撒娇的小姿态,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美丽。
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娇美的人儿却已经不再是对着唯一的我笑靥如花了,她会对另一个男人撒娇,对另一个男人亲近,会在那双蒙了水汽的蓝眸中倒影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这样的想法,让我痛不
生。
再然后,我知道了她的失忆,我庆幸又痛苦,庆幸于忘记了他的女孩会是快乐的精灵,痛苦于十年的相爱也被女孩忘了个一干二净,在她的记忆里,我没有一丝的痕迹。
我看着女孩陌生的蓝眸时,一种从脚底窜上来的寒气包裹了全身,我的体身疯狂地叫嚣着想要拥住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孩,该死的理智却让我冷静下来不要吓到这个脆弱的公主。
她对我笑,却再也不是缱绻的温柔,她的笑容那么疏离,让我的全身都像是被针扎似的疼痛。
“我不习惯看见自己的父亲有另一个孩子。…我讨厌。”
她这样说,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个女孩已经彻底忘记了我,可我不甘心,我不愿意,没有她,我怎么活得下去。
然后,我离开了,可这不是真正的离开,我会回来的,会将女孩重新拥进怀里,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被权力蒙蔽了双眼,我会将女孩视为我的一切,尽全力来呵护她,让她远离伤痛。
我不喜欢夏侯玄,因为我看得出,他对我的女孩很好,待她如珠如宝,这让我感到一丝不安,可我又想不出能做出什么,让女孩尽快地回到我身边。
在飞机上,魏则轩痛骂了我,我沉默着,接受着,这一刻的魏则轩有资格这样对我,因为这一刻的他不是我的手下,他只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回到魏家后,我就直接走进了女孩的房间,坐在
上,侧头看着她最爱的音乐盒,伸手将它打开。
我闭上眼睛趟了下来,用手背蒙住了自己的双眼,我有些疲惫,有些不知所措,我和她之间,到底是有着不可逾越的血缘鸿沟,从前的我们可以不顾一切地爱,那是因为魏央她愿意承受这种
忌的压力,而如今,她只认为我是她的亲哥哥,那么我还能以爱人的份身接近她吗?答案已经在我的
中浮现,但我不愿意去想。
做个好哥哥,就像魏则轩一样,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但这绝对不是我的最终目的,我要我们回到从前,即使这句话是如此的无力。
我是疯狂的,是冷血的,这是我一直知道的自己。所以我也知道,若不能得到那个女孩,我便只能毁灭自己。我舍不得再一次伤害那像是暗夜精灵般珍贵的女孩,那么自然只能让自己死亡,如此,便不会再痛了。
而且,我还有一个自私的想法,那就是--如果死亡能让女孩记住自己,那也是值得的了。
有了这个想法的我,忍不住自嘲,什么时候堂堂魏当家,竟然会软弱到了这个地步?可是,这却是真切的念头,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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