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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宠信有理(八)
 爆竹声中一岁除。

 新年的到来总是给人无尽的向往和希望。尽管,过新年其实也不过是同样地过十二个时辰。

 雪衣侯府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认识的不认识的,友好的不友好的,见面都是满面笑容,满口吉利。

 冯古道在府里逛了一圈,嘴巴都笑歪了,才在厨房堵到宗无言。

 宗无言大老远看见他的轮廓就想绕路走,奈何他的脚步才抬起,冯古道已经在那边扯开嗓子呼唤他的名字。

 宗无言想当没听见,却被旁边的人拦住道:“宗总管,冯先生正在找你。”

 …

 就是因为他在找他,他才想转头就走的。

 宗无言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用手抹了把脸,微笑着转身道:“冯先生,有事?”

 “宗总管龙马精神,老当益壮,城府多多,财源多多。”冯古道边走边笑边说边拱手。

 宗无言还礼道:“冯先生客气。其实老当益壮这句话,我还担当不起。”他明明才四十出头。

 冯古道笑道:“三十而立,四十而知天命,宗总管差不多了。”

 宗无言皮笑不笑地纠正道:“是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

 “原来是不惑啊,”冯古道恍然道,“怪不得宗总管总是一脸心知肚明的样子,原来已过不惑之龄。”

 冯古道嘴巴之贫,宗无言是见识过的,所以他知道自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准没什么好果子吃,很快转移话题道:“冯先生有什么事吗?”

 冯古道含笑道:“其实我是想问…”

 宗无言截断他的话道:“侯爷进宫了。今宫中设宴邀请群臣,侯爷也在列。”

 冯古道眨了眨眼睛,“我几时说要问侯爷的行踪了?”

 宗无言道:“那么冯先生是想问?”

 “我想问的是…”冯古道清了清嗓子,“侯爷什么时候回来?”

 宗无言深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若是冯先生想知道的话,不如去门口等侯爷回来?”

 “可是门口都是人。”因为过年,所以京城大小官员都不停地派人四处走动。作为当朝宠臣,雪衣侯府自然是他们走动的重中之重。

 宗无言道:“侯爷多半会从后门回来,冯先生可以去后门等。”

 冯古道‮头摇‬道:“后门人太少,很清冷。”

 “不如此,怎么能体现出你对侯爷的一片赤胆忠心呢?”

 冯古道挑挑眉毛,给了一个你我才懂的眼神,“宗总管不愧是宗总管,果然城府多多。”

 宗无言谦虚道:“与冯先生相比,不足一提。”

 冯古道刚想客气,就见他一个旋身,疾步如飞,很快就消失在视线外。

 “…每次都这么急。”冯古道叹笑着摇‮头摇‬,“所以我现在需要一个人带我去后门。”

 后门的位置比练功房更加偏僻。

 冯古道跟着那个人左拐右拐,右拐左拐,拐到他怀疑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京城后,那个领路的仆人终于说了一句他期盼已久的话,“到了。”

 “多谢。”冯古道真心诚意道。

 仆人在原地踌躇了下道:“冯先生。”

 “嗯?”莫非是要红包?冯古道开始掏袖子。

 仆人道:“既然不认得路,还是不要四处走的好。”

 冯古道掏袖子的手定住。

 仆人道:“虽然每次领路并不很麻烦,但是我不怕冯先生回来又会不认得。”

 冯古道沉默须臾道:“领我去练功房的也是你?”

 仆人抬起头,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

 “你从小到大,无论做了什么坏事都没人被人事后报复过吧?”冯古道淡淡问。

 仆人惊讶地看着他,“冯先生为何这么说?”

 “因为我实在很怀疑,你的这张脸究竟用何种方式才能被人记住。”冯古道无比认真地看着他。他的五官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眼睛嘴巴鼻子都大小适中,也不算难看。但是刚看完一闭上眼就又不记得了。

 仆人扁了扁嘴巴,无声地告退。

 冯古道在门里站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很后悔就这样把那个仆人放走了。早知道应该留下他调侃的,一个人的时间真的很难打发。

 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在西方。

 月上屋檐,散发的却是阴郁的光。

 他望着夜空,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跟着薛灵璧出过公差,所以冯古道对他的马车声十分熟悉。当马车进入小巷时,他就已经敞开大门接。

 马车停下,侍卫们分开两边。

 车门打开,薛灵璧慢慢地从车厢里出来,身上披着的依然是那件墨黑色的大氅。

 俊俏的脸颊熏染着微微的红晕,让他白玉般的脸庞更加娇滴。只是他的双眸还是冷冷的,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冷。

 当他的目光定在冯古道身上时,冯古道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眼眸中那如刀似剑的冷锋。

 “侯爷。”他试探着开口。

 薛灵璧推开旁人伸过来的手,直接从马车上飘下。

 …

 冯古道想:虽然这个动作应该很飘逸,但是车厢与地面的距离这么短,这个动作根本还没有展开就直接到地面了。结果是只来得及飘,没来得及逸。

 “侯爷?”他见薛灵璧直直地走过来,心里头怦然一跳。

 那张俊美绝尘的容颜就这样毫无保留在眼前放大,那颗红痣如血珠般灿烂夺目。

 “冯古道。”薛灵璧沉声开口。

 “是。”冯古道总觉得今夜的薛灵璧和平时不太一样,因此说起来话来更加小心翼翼。

 薛灵璧喊完名字,又不说话了。

 冯古道的眸光在他冰冷的眸光和粉的红之间徘徊。

 “…侯爷?”他在这里等了晚上可不是等着和他这样当对望石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

 冯古道松了口气。只要他肯开口说话就好。“我在等侯爷。”

 “理由?”

 “我想问侯爷一点事。”他顿了顿,眼睛看向那群像木雕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的侍卫。

 薛灵璧突然深深地吐了口气,挥了挥手。

 侍卫们和马车如水般退去。

 冯古道闻到一阵浓烈的酒气。其实刚才他走过来时,他已经闻到酒味了,但是没有在意。皇上设宴,和臣子一道喝酒很正常。只是没想到薛灵璧喝的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或许他现在的反常就是因为酒?

 “你说。”此刻的薛灵璧是沉静的,比往日的冷傲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萧索。

 冯古道头一次发现原来雪衣侯的雪,也可以是萧索的雪。

 “其实,不急。”他侧身道,“不如我先扶侯爷回屋休息?”

 薛灵璧站在原地未动。他用一种极认真的目光看着他,淡淡地问道:“冯古道,你想我死吗?”

 冯古道毫不犹豫道:“不想。”

 “说谎。”薛灵璧冷笑。

 “的确是不想。”冯古道苦笑道,“侯爷现在是我唯一的保护伞,你若是死了,我估计很快也要下去陪葬的。”

 “陪葬?”薛灵璧低声将这个词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念得冯古道都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准备死了以后找自己陪葬时,他才轻声道,“这世上的人都是要死的。”

 …

 冯古道陪笑道:“侯爷说的果然是千古真言。”

 “区别是,那个人是你亲手杀的?是因你而死?还是根本与你不相干。”薛灵璧慢慢地抬起头。暧昧的月倒映在他的瞳孔伸出,泛出昏沉而朦胧的白影。

 冯古道将眼睛微微眯起,却仍是看不清瞳孔的白影中是否有润的痕迹。

 “侯爷。夜深了。”他叹息。时至‮夜午‬,他体内的‮夜午‬三尸针从来都不迟到的。

 薛灵璧侧过头,突然道:“你刚刚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

 “…”冯古道道,“其实那不重要。我可以改再问。”

 薛灵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这次冯古道看清楚了,他的瞳孔中并没有半点意。

 “侯爷?”冯古道脸上的笑容僵了。醉酒的人他见过不少,酣睡的、撒泼的、诗的、舞剑的…独独没见过眼前这种似清醒非清醒,就是不让人走的。早知道等了大半天是这种结果,他宁可窝在上当瞌睡虫。

 “冯古道。”薛灵璧道。

 “侯爷。”冯古道想,如果他再问一遍‘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一定会把拳头挥出去!

 薛灵璧道:“你刚刚不是有话要说?”

 …

 冯古道挥拳,轻轻地捶了下自己的口,然后用无比温和的声音道:“是的。我想问侯爷,不知道袁傲策最近有什么动向?”

 “袁傲策?”薛灵璧原本残留着些许迷茫的眼眸突然无比亮,“他来了。”说着,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从大氅里伸出来,修长洁白的手中握着一把银亮的宝剑。

 …

 冯古道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他该不是要开始发酒疯了吧?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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