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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暧昧有理(六)
 回来的路上,冯古道几次想加快脚步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但薛灵璧却偏偏慢慢悠悠不疾不徐地扯着风花雪月。

 “侯爷。”当薛灵璧将话题引到江南雨时,冯古道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城门不等人。”纵然是最受皇上宠信的雪衣侯,没有手谕一样开不了城门。

 薛灵璧不以为意道:“你不是惯了以天为庐,以地作铺?”

 “我惯了,但是怕侯爷不惯。”冯古道道,“初寒,侯爷又有伤在身…”他的话陡然顿住,因为薛灵璧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侯爷?”他轻唤。不知是否错觉,今的薛灵璧比起往日有些道不清的不同。

 薛灵璧心中一i暖,缓缓道:“冯古道,你莫要叫我失望。”

 冯古道叹气道:“侯爷对我还是存有几分疑虑。”

 “这是一场豪赌,我输不起。”薛灵璧自嘲地笑笑。

 冯古道愣了下,苦笑道:“侯爷,不过是信任我重用我而已,何必说得如此严重?”

 薛灵璧回以意味不明的笑,却不再拖延时间,大踏步朝前路走去。

 至城门外,天色全暗,巍峨绵延的城墙犹如一个展开双臂的巨人匍匐在面前。城门果然紧闭。

 “侯爷,你手中若有皇上的手谕,就快拿出来吧。”既然薛灵璧这样老神在在,想必有后招。冯古道如是信。

 “没有。”他回答得坦然。

 冯古道道:“那侯爷的意思是?”

 薛灵璧抬头看向瞭望台,一条长绳正从上面垂落。

 “原来是有内应啊。”冯古道上前拉住绳子,长度刚好,可见是早有准备。

 “上去吧。”薛灵璧扯了扯绳子。

 “侯爷先请。”冯古道谦让道。

 薛灵璧挑眉道:“你怕我害你不成?”

 冯古道连忙道:“我是怕自己一个失手,到侯爷。”

 薛灵璧似笑非笑,“你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当然当然,侯爷武功高强,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冯古道吐吐。

 薛灵璧淡然地瞄着他,出手如闪电,瞬间抓着绳子朝上跃起。

 从远处看,黑漆漆的夜里只有一抹森白的身影如流星般朝上窜起。

 冯古道只是一个眨眼,薛灵璧便稳稳当当地站在城头俯瞰着他,面前只留下一条绳子回

 “为何我觉得更不‮全安‬了呢。”冯古道喃喃自语,无奈地抓起绳子。

 城墙高逾四丈有余,若是他爬到一半绳子断裂…

 他仰起头。

 薛灵璧清冷俊美的容颜亮若明月,连带周遭越发昏暗。

 冯古道暗叹一声,抓着绳子,双脚抵住城墙,一步一个脚印地朝上走。

 这样走累归累,却比上蹿下跳要‮全安‬得多,至少他的脚一直有着力点,万一有什么事,他也能用手抓城墙缓和下坠之力。

 大约走了十来步,他手中的绳子突然往上一提,整个人被绳子带着上升数丈。

 冯古道还不及反应,抓着绳子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抓住。

 他抬头,薛灵璧的脸近在咫尺。

 “上来。”薛灵璧抓住他的手轻轻一拉,冯古道便被拖到了城头上。

 “侯爷。”他慢慢地从城墙的墙头爬下,眼睛偷偷地瞄着四周的士兵,“我适才的形象会否…”

 “不会。”薛灵璧回答得很利索。

 冯古道松了口气,“那就好。”大小也是个六品官,这种不雅的形象传出去,多少都会有损体面。

 “私爬城墙是死罪。”薛灵璧道,“不过不传出去,不等于不内部交流。”

 “…”冯古道干笑道,“我这也算是笑慰军士,功在社稷。”

 薛灵璧懒得听他贫嘴,“还不走?”

 “侯爷请。”冯古道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

 至侯府,已是亥时。

 薛灵璧和冯古道前脚踏进书房,宗无言带着夜宵后脚求见。

 “宗总管不愧是宗总管,果然设想周到,来得及时。”冯古道望着那一盘盘精致得糕点,眼睛弯成月牙。

 “耍嘴皮能么?”薛灵璧将筷子递给他。

 冯古道顺手接过,想吃,却又眼巴巴地看着薛灵璧道:“侯爷先请。”

 薛灵璧无声一笑,夹了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冯古道这才肆无忌惮地吃起来。

 宗无言站在一旁,言又止。

 “有事?”薛灵璧随意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

 “太医院有消息回来。”宗无言道。

 薛灵璧眉峰一挑,“哦?”

 宗无言眼角瞥着冯古道,奈何冯古道就像饿死鬼投胎,眼睛里除了吃的什么都看不见。

 “说吧。”薛灵璧颔首。

 宗无言暗自吃惊,面不改道:“是。他们检验出阿六带回来的那枚‮夜午‬三尸针中抹有冰蟾蜍的血和断魂花的花茎。冰蟾蜍本身无毒,但因为它生长在至至寒之地,血亦带寒气,能催化断魂花花茎中的毒,尤其是‮夜午‬气最盛的时候。”

 薛灵璧蹙眉道:“断魂花?”

 冯古道停下筷子,竖起耳朵,聚会神地听着。

 宗无言道:“断魂花乃是传说中的花,连御医都没有想到世上竟然真有此花。据说这种花娇异常,花香袭人,它的香味能令人不知不觉昏睡至死,而它花瓣之毒更胜砒霜。”

 “那花茎呢?”薛灵璧见他絮絮叨叨扯了一大段就是不提要点,忍不住问道。

 “花茎是慢毒,积月累,也能致命。”宗无言不动声地观察着薛灵璧的神情。

 虽然薛灵璧的神情不变,但眉眼之间的忧虑却是藏不住。

 事关性命,冯古道忍不住问道:“可有解药?”

 “有。”宗无言道,“御医说根据书上记载,断魂花一般生长在阴冷寒处,通常有寒潭在附近。这种寒潭有一种名为羵虬的怪,用它的血就能解毒。”

 冯古道听得几乎热泪盈眶,“御医不愧是御医,果然博闻强记。”他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对御医医术的质疑。

 宗无言别有深意道:“如今是初,寒气鼎盛,正是断魂花开的时节。那血屠堂之所以用花茎而不用花瓣,想必是因为花开时,旁人难以接近,所以才不得不取花茎。若是选在此时去取解药怕是不易。”他说得含蓄。在断魂花开的时候取解药何止是不易,简直九死一生。

 …

 话虽如此,但是他可以等,花可以等,甚至羵虬也能等,可是冯古道体内的三尸针不能等。

 薛灵璧淡然地点头道:“本侯知道了。”

 冯古道好奇道:“那阿六是怎么取到‮夜午‬三尸针的?”

 ‮夜午‬三尸针细如牛,在对战之中更是难以发觉,当初他明明留心提防却仍是着了道,可见它的厉害,不知阿六是如何做到的。

 “死在血屠堂三尸针下的人多如牛,从尸体中采集即可。”薛灵璧道。

 冯古道道:“但是血屠堂从来不让三尸针外。”当初他不是没试过。

 “百密有一疏。何况天下这么多官府,总有杀手大意,仵作细心,将针收起来。”薛灵璧好耐地一一解答。

 冯古道手指夹着筷子,若有所思

 薛灵璧见宗无言仍垂手站着,便道:“阿六呢?”

 宗无言道:“正在去睥睨山的途中。”

 “睥睨山?”薛灵璧眼中光一闪,“为何?”他前阵子不还吵着嚷着要回来?

 “江湖传言,魔教在凤凰山找到了明尊的尸体,此刻正运往睥睨山。”他顿了顿,道,“侯爷与明尊大战睥睨山之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江湖人都以为明尊乃是死于侯爷之手。此次袁傲策上京城,江湖中人都认为他是来替明尊报仇,京城不少家赌坊已经暗暗为侯爷和他设了赌局。所以阿六去睥睨山打听虚实。”

 “又是赌。”薛灵璧似笑非笑地瞟了冯古道一眼。

 冯古道干笑。

 薛灵璧道:“本侯记得离开睥睨山之时,已让阿六留下搜山,为何没有找到明尊的尸体?”

 宗无言道:“或许是泥石之后,山石滑坡,将尸体埋在了里面。”

 “或许?”薛灵璧对这个答案显然很不满意,冷笑道,“你去将本侯房中那幅端木回留下的明尊画像送去与他,让他找机会看看魔教手中的尸体是否是明尊本人。”

 宗无言低头道:“是。”

 薛灵璧摸了摸脖子上的伤,沉声道:“若是明尊真的死在凤凰山,为何那袁傲策没有替他报仇?”他虽然没有见过明尊,但隐隐觉得这样一个人不会这么容易死。

 冯古道道:“这个我知道。当初暗尊被纪辉煌抓到十恶牢关了整整八年,明尊从头到尾都袖手旁观,莫说搭救,连探视都不曾有过。对此,暗尊一直耿耿于怀,以至于后来明尊三番五次请暗尊重回睥睨山都被回绝了。”

 “那袁傲策这次来京做什么?”薛灵璧想起茶楼和皇帝,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宗无言突然道:“既然明尊已死,那么魔教当家的应该是暗尊了。”

 薛灵璧眼睛一眯,“你的意思是说?”

 冯古道拍案道:“他想恢复魔教?”

 宗无言装得好像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薛灵璧此刻懒得理他做戏,低声道:“若是如此,倒是可以解释他为何要见皇上。”

 当今天下能够从他手里把魔教翻过身来的,也只有当今皇帝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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