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援手有理(五)
夜
依然深沉。
冯古道趴在薛灵璧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笑道:“这算不算是风水轮
转?”
“你信不信本侯将你丢下去?”薛灵璧说着,抓着他腿的手又紧了紧。
他的脚踩在雪地里,一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尤其是冯古道不说话之后,这种声音越发明显,也越发的刺耳。
薛灵璧皱了皱眉,“说话。”
冯古道感觉自己正在陷入无边的黑暗和
寒,披着大氅仍觉得冷风无孔不入地透进四肢百骸。即便如此,他依然强打起精神道,“说什么?”
薛灵璧沉默半晌,才道:“为何要救本侯?”
冯古道狠狠地咬着舌尖,等精神稍振之后才道:“侯爷又为何要救我?”
“你屡次欺骗本侯,本侯又怎么能让你死得这样轻易?”
“是啊…”冯古道敷衍着答案,眼皮再一次
下来。
“冯古道?”薛灵璧终于察觉不对劲,停下脚步,轻轻地耸了耸肩膀。
冯古道将舌尖咬出血,血水沾染在
上,
红夺目。他苦笑道:“我好像
入了断魂花的花香…”
断魂花香?
薛灵璧微怔。中断魂花香之毒的症状正是不知不觉昏睡至死。
他心中一紧,低喝道:“不许睡。”
“其实,”冯古道声音轻如蚊鸣,在他耳畔吹拂,“人若能死得昏昏沉沉…不知不觉,也是件幸福的事。”
“本侯说过,你屡次欺骗本侯,本侯绝不会让你死得这样轻易。”他转身将冯古道轻轻放下,目光在接触他
瓣上的血
时微微一沉,随即毫不犹豫地从怀里取出白瓷瓶,扶着冯古道的脑袋准备往里灌。
奈何冯古道已经陷入半昏
,尽管意识尚存,但四肢虚软无力,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薛灵璧拔开瓶盖,轻啜了一口,差点吐出来。羵虬之血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酸味,是他生平仅尝的难吃之物。怪不得太医曾说要拿回来,先炖煮去味之后才能食用。
但眼前显然等不了这么久。
他忍了忍,一手捏住冯古道的下巴,俯身贴住那带血的
瓣,轻轻将血渡了过去。
或许已经昏沉到没有知觉,冯古道对这股怪味竟然毫无抵抗就
咽了下去。
薛灵璧离开他的
后,直接抓了一把雪送进嘴里漱口,如此连续七八次,才总算稍稍减淡。
他坐在雪地里等了大约三炷香的时间,确定冯古道心脉稳定下来,才重新背起他上路。
去路虽然不如来时精神奕奕,心境却迥然不同。
薛灵璧望着茫茫前路,竟然半点不觉得路长。
但是他不觉得路长,却有人觉得路长,只听前方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天山掌门带着几个天山弟子出现在视野。
他们见到薛灵璧,都是狂喜不已,一个个像被弓
过来似的拼命往前跑,“侯爷!”
呼唤声此起彼伏。
薛灵璧不悦地皱了皱眉,在确定肩上人依然睡得很香之后才松开。
“侯爷。”饶是天山掌门这样豪
的汉子也几乎热泪盈眶,“你没事就好,我们来迟了。”
薛灵璧想起冯古道先前所言,淡淡道:“道路阻
么?”
天山派掌门点头道:“正是。我明明前两天还派弟子来看过,那条道路是好好的。不知怎的,今天就…”
薛灵璧蹙眉道:“前两天还是好好的?”
天山掌门对身边一个弟子道:“重乾,前两天不是你来探路的么?”
“的确是弟子和师弟来的。”那个名叫重乾的天山弟子道,“这条路我们来回查探了好几遍,绝对畅通无阻,没想到今天突然断了。我们自知轻功低微,只好回去找绳索,可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这样长的,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天山掌门欣慰道:“幸好侯爷吉人自有天相。”
另一个弟子低声嘀咕道:“我看倒像是人为。”
薛灵璧双
微微抿紧,侧头看向冯古道,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冯古道面朝外地趴着,睡得人事两不知,悠然得很。
天山掌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讶道:“这位莫非就是…前辈?他怎么了?”由于四周晦暗,他又只能看到后脑勺,所以看不出他的年纪。
薛灵璧眸光微冷,“他是魔教明尊,受了点伤。”
天山派众人齐齐大吃一惊,惊疑不定地来回看着他和冯古道。
不是说雪衣侯薛灵璧与魔教势不两立,甚至还派兵挑了魔教老巢睥睨山么?怎么此刻看来一副
情匪浅的样子?
不等他多想,就听薛灵璧缓缓道:“本侯有件事要你去做。”
麻雀在窗前叽叽喳喳个不停。
冯古道有心多睡,却不能如愿。他起身盘坐,运功至腹部,冷意犹存,却并不感到阴冷难忍,而且真气游走,竟将针从丹田
到了右手指尖。
门咿呀一声打开,重乾走进来就看到冯古道的手指有银闪闪的东西被
出来。
他虽然好奇,却也知道这是运功的要紧关头,因此滞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以免惹他分心。
针刺破手指,一
接着一
,缓缓地
出体外。
直到三
全都落地,冯古道才舒出口气,抬手擦了擦汗,冲站在门口的重乾笑道:“有劳久等。”
重乾知道他是魔教明尊,之前又见过他傲慢的样子,以为他必然是自恃份身,目中无人之人,哪知这样和蔼可亲,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明尊客气了。掌门怕明尊伤势未愈,行动不便,所以特地让我过来…服侍明尊。”由于天山掌门对这个魔教明尊还是颇为忌惮的,不敢派普通人过来侍候,只好将他用上了。
冯古道笑道:“睡了一觉精神正佳,别说洗漱这等小事,就算让我飞檐走壁去当个梁上君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重乾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坚持,便道:“既然如此,明尊自便。我就在门外,如有什么事,叫唤一声便是。”事实上,服侍别人这种事他从来没有做过,也巴不得不做。
“好。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重乾。”
冯古道道:“我昨
伤重昏
,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
重乾有一说一道:“是侯爷背着明尊回来的。”
“那侯爷呢?”
“侯爷今天一大早已经带着侯府众人下山去了。”
冯古道怔忡半晌,方道:“你可知他为何走得这么急?”
“这我就不知道。”
冯古道眼珠一转道:“该不会是侯府出了什么事吧?”
重乾道:“不曾有山下的消息上来。或许是…”他猛然收口。
冯古道叹气道:“侯爷救我一命,我不但无以为报,甚至不能当面言谢。我只是想知道侯爷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效劳之事而已。”
重乾这才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去寒潭的路前两天还好好的,偏巧昨天就断了。想必侯爷觉得事有蹊跷,所以下山调查了。”
若是要调查又怎么会急着下山?分明是以为他做的手脚,不想见他罢了。
冯古道笑容发苦。看来前任暗尊因为遍寻不找师父而四处发
导致道路坍塌的这笔账是被硬记到他头上了。
“明尊?”重乾轻声道。
冯古道面色一改,又是笑
的模样,“有粥么?”
“粥?有的。”
“我肚子饿了。”
天山的粥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照天山弟子所说,这煮粥的水是天山雪莲旁的雪水,带着天山雪莲独有的清醇甘甜,入口
滑细柔,实是中原难尝到的美味。
冯古道一口气连喝了三大碗才
足。
天山掌门知道他颈项上一道,
上一道,正是大伤未愈,又特地让人熬了一碗雪莲鹿茸人参汤为他补身。
奈何冯古道的肚皮被三大碗粥占据,半点空隙都欠奉,但又不忍辜负他的美意,只好一小勺一小勺地磨磨蹭蹭地往里送,心里只盼天山掌门离开之后就能解
。
偏偏天山掌门怕他寂寞,坐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聊着天山景
和山下风俗,使得冯古道往里送的汤水越来越多。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实话实说的时候,一个天山弟子匆匆从门口跑进来,冲天山掌门道:“启禀掌门,魔教暗尊求见。”
冯古道的勺子顿在半空。
天山掌门转头好奇地看着他,“明尊,你看…”
“他大概是来找我的。如果掌门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天山掌门原先听说魔教双尊面和心不合,还怕袁傲策是来找明尊茬的,这样他这个地主是包庇也难,不包庇也难。如今听当事人这么说,自然乐得顺水推舟道:“有请。”
袁傲策进门,冯古道看了看他身后,“你一个人?”
“他不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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