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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本王要黄袍加身
 夜阑珊,挽月小筑,潜心阁。

 顾城风沐浴出来时,已换了件外袍,依旧是繁复的宫庭刺绣点缀于衣襟和袖口,桔黄的宫灯穿过镂空的扶疏花木灯罩,照着他白玉般温柔的脸上,一头乌发瀑般披泻而下,雪白长袍映华生光,真正是个惊才绝的美男子。

 他接过侍婢奉上的清水,漱了口后,方接过红手中的一盅汤药,饮罢,又漱了口,最后接过丫环奉上的白帕子拭了拭嘴角。

 他的每一个动作看似很随意,然而身长玉立,手指骨节修长,每一个动作都令人感到赏心悦目,便是一殿的男儿们也都看呆了。

 韩昭卿双眸微红,就这样在一旁痴痴地看着。

 顾城风转首看到一身白裙淡装素裹的韩昭卿正站在书柜旁,宫灯下,她神色有些焦虑,冰雪般的额际已浮了一层密密的汗。

 顾城风眸光略显意外的打向叶明飞,叶明飞会意地瞧了一眼顾城军,顾城风扫了顾城军一眼,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淡淡地抿了一下嘴角,“卿儿,你怎么在这?”挽月小筑极少放外人进来,今不仅被那个唤六月的少女进来,想不到连韩昭卿也来了。

 韩昭卿触及他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心头一跳,若是往日,她必定含羞带燥地低了头,可今,她太思念了,她无法移开自已的眸光,她想看清那如一泓水汪的眸底究竟有没有她,她不知不觉地移步上前,直到鼻息间盈满男子沐浴后特有的清香时,她方停住了脚步。

 他隽永的脸近在她的咫尺,那一双眸深如墨潭。

 顾城风广袖静止,桃花眸不温柔,不寒冷,那瞳眸深如墨潭,煞是好看,眸中却空空如也。他一动不动,修兰玉竹般伫立,待韩昭卿自觉越了本份稍退了两步后,薄笑,渐渐在顾城风的脸上碎开,“卿儿,你来本王的府砥,你的父侯该担心了!”

 “殿下,卿儿…有些担心殿下,所以,求着公主殿下带我过来!”韩昭卿容颜透出碎玉般的淡淡惨白,她感受到顾城风眸中温柔背后的淡薄,勉强一笑,敛尽情绪,低声道,“请殿下不要责怪铃兰,是卿儿执意如此,铃兰她是迫于无耐!”

 那黄昏去书房给父亲晋安侯请安时,无意中听到兄长的父亲谈起这几燕京城风起云涌,看四方兵动,很可能是顾城亦要动手肃清景王一

 眼下韩士棋收到消息,林卫民已执帝王兵符亲赴燕西找百里杀调兵谴将,又要重蹈六年前的燕京事变了。韩士琪这一次主张晋安侯不要置身事外,虽保全了,但却会再一次被帝王冷淡,不如分析眼前的利弊,向胜算多的一方投诚。

 晋安侯主张支持顾城亦,他认为顾城风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关键时分站不稳,姜还是老的辣。

 韩士棋却反对晋安侯的意见,他认为顾城风在六年前都能避过顾城亦的层层狙杀,如今在苍月又得旧臣和新贵的支持,这一次较量,羽翼已丰的顾城风一定会完胜。

 事关家族百人性命,父子各执已见,父子两正在争得面红耳赤之时,韩昭卿原想推门进去表示自已此生非顾城风不嫁时,耳畔只听得晋安候一声冷笑传来,“不必争论了,先等景王出现再说吧,据可靠消息,景王殿下在自已的地盘里已失踪了近两天了!”他原先也是看好景王顾城风,可没料到会在关键的时候出这样的意外。

 在这谁先出手谁定乾坤的生死一刻,顾城风却失踪了,这不是白白把先机双手捧送给顾城亦么?

 韩昭卿瞬时惊住,脑子里瞬时忆起当年的那一场‮杀屠‬,也顾不得请安,她提着裙裾小跑离开,一路上丫环婆子纷纷注目,她气息不稳,俏颜染上一丝红晕,却无法顾及素的端仪。

 韩昭卿当下午便去昊王府寻找凤繁星,她知道凤繁星主意多,想找她商量。谁知道昊王府的管事说星王妃这几‮体身‬欠安,不见客。

 韩昭卿无计可施,只好进宫去寻找顾铃兰。顾铃兰原本想自已去一探究竟,却央不过韩昭卿的苦苦请求,只好带她来挽月小筑。但挽月小筑的影卫只许让顾铃兰一人进,正纠论理之时,适巧遇到顾城军,就顺利地进了。

 进了挽月小筑,韩昭卿方确认了顾城风是真的失踪,食不安寝地等了一天‮夜一‬没消息后,顾铃兰看她实在撑不住,便着她先去睡一觉,等明儿再说,想不到,半夜侍婢回报,说景王回来了,她二人急忙稍稍洗漱一番,就匆匆去了潜心阁候着。

 “城风哥哥,是铃兰带卿儿进来的。”顾铃兰象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从戴少铭的身后挪了出来,“铃兰愿受罚处!”按旧制,这里府制比苍月的皇宫还高,顾铃兰虽贵为公主,却是无权带人进来。

 “铃儿,你先带卿儿去歇息,王兄还有事和他们商议!”顾城军见顾城风浅笑而不置一辞,心里更发虚,便站出来打发顾铃兰和韩昭卿。

 顾铃兰瞧了一眼韩昭卿,上前扯了一下她的袖襟,也没开口,就拉着失魂落魄的韩昭卿离开潜心阁。

 暗夜如伤,长廊处的宫灯在夜风下轻曳,顾铃兰牵上了韩昭卿她的手,在她握住韩昭卿手一刹那,韩昭卿的指甲便狠狠的刺进顾铃兰的手背上,顾铃兰咬了一下瓣,没有痛叫出声。

 “铃兰,我不敢想站在他的身边了,只是,身后也不行么?”她眼圈发红,嘴角颤颤地抖动着,整个人儿如‮夜一‬凋谢萎靡的昙花一般,分外惹人心怜。

 “走吧,卿儿,你太累了,睡一觉就会好!”这种答案谁也给不了,老天也不行。

 韩昭卿却毫无所知地任由她牵着走,她的手很冷,手心里全是冷汗,让顾铃兰感到心疼,可她也不知道如何劝她。

 这么多年了,韩昭卿始终陷于自已编织的梦中,就算是亲眼看到顾城风怀抱申钥儿入燕京,也骗说自已,顾城风只是识英雄重英雄!

 情之一字,伤人时,哪个能全身而退?当初,于自已何曾不是如此?

 潜心阁人虽多,却安静异常,顾城风斜靠在椅榻上,一手撑着头阖着双眸静静地养神,身边的四个侍婢躬身侍候着。

 两个正轻举着团扇轻轻为顾城风煽着发,红代替了往日的梧晴雪,为顾城风细细地擦着头发上的水份,而另外一个侍婢,正为顾城风的一只手修剪指甲。

 一盏茶时过后,四个丫环退了出去。

 “晴雪的伤如何了?”

 “回殿下,伤已无大碍,休养三五便能下!”叶明飞上前回禀后,刚想再开口,顾城风已轻眉间,那意兴澜珊的模样分明不想再开口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如今箭已在弦上,只等景王顾城风一声令下。可众人瞧出,今顾城风的情绪实在有些不对劲,无人敢率先开口,便是连顾城军,方才被顾城风若有若无的一记冷眼后,也不敢轻易先开口。

 在顾城风醉饮雀台之前,万事已经代完毕,只是所有人都认为,在燕西大军到达燕京是最好的登基时机,却不料被顾城风一句否决。

 是什么原因,顾城风不表,自然无人敢问。

 在顾城风失踪时,原本戴少铭主张把消息下,以免让一些支持顾城风的老臣感到不安,可是顾城军却坚持把消息传了出去,让顾城亦更坚定了明动手的决心。

 既然东阁说顾城风没事,别人尚有疑虑,但他是皇家子弟,自然知道东阁从不打逛语。何况以东阁在顾氏皇朝的威信,他却对顾城风俯首自称奴才,那顾城军权当东阁的行径是一种潜在的默认,默认了顾城风的有帝王之命。

 顾城军相信,以东阁的本事,绝对能推算苍月究竟谁主沉浮的本事。

 明一战,是顾城亦的反击,地点又定在了燕京城门,不可否认,顾城亦希望在那里一雪前

 如今的燕京城的城门已被顾城亦所控制,明早上林卫民也会带着燕西的五万先锋骑军到达燕京城。

 让景王殿下出现在燕京城门口,顾城亦以申剑国和田敏丽夫妇至燕京为由,让百官接,这理由实在拙劣。

 申氏一族再强大,也不过是大魏的一个仕绅豪族,哪有资格让苍月的景王殿下屈居‮份身‬去,所以,顾城亦倒是委婉地让戴少铭传个话,一来表示,自已是帝王之尊都会去,景王要是敬守君臣之礼,定得前往。二来,是想探个虚实,景王顾城风失踪之事是真还是假。

 原本众人摸着景王殿下既然决定了要秋后登基,那明燕京城门的鸿门宴,景王就不必冒如此大的险,毕竟林卫民那里还有可能会有变数。

 谁知叶明飞方才在潜心阁外顺口一提,景王殿下便应了。

 这回,众人真是猜不透顾城风的心思了。

 所以,尽管众人都知道,顾城风已是非常疲倦,但还是在潜心阁等他下最后的命令。

 “明燕京城门,本王要皇袍加身。”顾城风缓缓睁开眼眸,众人只见他清隽秀丽的眉梢眼角挽着一冗疲倦外,似乎没什么情绪,但这一句听上去极清浅的话,却让一殿的下属精神皆为一振,众人齐齐跪下,“臣等遵旨!”

 “东阁留下!”顾城风低垂着眼睫,满室的灯光,明明透亮如白昼,可顾城风的桃花眼此番却如同雾一般,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是,殿下!”众人脸上的喜关也关不住,六年的筹谋,终于到了一锤定乾坤之时。

 东阁一直默守在阴暗一角,待众人退下后,东阁四肢伏地,“皇上,小阁子给您请安了!”

 顾城风站起身,长身而立,一双桃花眸眼眸如同水中明月,拢着一室清冷的寒霜,“东阁,你记住,顾奕琛是顾奕琛,本王是本王,既使明日本王登基,你东阁也不是本王身边的太监,不必以奴才自居。这话,本王只提醒一次!”贺锦年在地下岩里的失态,让他心生余悸,他有一种预知,她的泪是因为顾奕琛而

 是怎么样的伤才会令这样一个女子下了如此惨烈的血咒,他不愿多想,却不得不面对,便留下了东阁。

 东阁匍匐跪拜,声音恭谦,“是,东阁谨遵殿下意思。”

 “起来说话!”顾城风脸色微微一缓,朝东阁伸出了右手。

 东阁抬起头,便看到一截白色衣袖递在眼前,上面还镌绣着繁复的章纹。只是他的手,隐在其中,没出一点指节。东阁受宠若惊,虚触着顾城风的手站起了身。

 顾城风沉身坐回到椅榻之上,夜风袭进时,引得宫灯里的烛火跳跃着,顾城风眉峰微微一蹙,突然伸出手一拂,带着凌厉的袖风让潜心阁瞬时陷入黑暗。

 窗外的月光隐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空留下满室的寂静与冷清。顾城风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暗影里,仿佛在缅怀着什么,任时间一点一点在指尖流逝,直到初升的太阳升起,霞光透过窗棂刺了进来,顾城风方换了一个姿势,避开光线,方轻轻地开口,“在地宫之下还有方圆近百里的地下岩,本王无意中发现,先帝爷和姚美人曾在那里渡过五年岁月,那里的寝居和凤凰寝宫一模一样,在靠西还有一处叫龙淹潭的深潭。”

 顾城风看着东阁赤眸里闪过罕见的惑,浅笑一声,“看来,连东阁先生也不知道地宫之下另有乾坤,或是东阁先生受了三道天谴后,已记不起挽月小筑下还有岩群。”

 东阁察觉到顾城风的不悦,不敢与顾城风对视,忙垂下眼睛,“景王恕罪,老夫确实不知。”

 顾城风疲倦地靠在座椅扶臂上,以手支颐,垂下眼睫,眸内不兴任何波澜,“贺锦年在岩的一间寝房里曾见过一张先祖皇帝姚美人的绣品,那张绣品的原画是先祖皇帝亲自所绘。贺锦年她用手去感知,而后她断断续续失常了近一个多时辰,可醒来后,却一无所记,好象根本不记得自已发生过什么事,看过什么镜象。东阁,你可否给本王一个说法。”

 他抱她出了潜心阁时,因为六月的啼哭,她清醒了过来,他担心她,可她的眼里满满写的是对那少女的忧心,她的眼中没有悲伤,甚至她他的提问感到不解。

 “那是因为贺公子是申姑娘的灵魂所在,而申姑娘的灵慧魄被封印在眉心,所以,贺五公子看到的很可能是被封印的一部份记忆。”东阁脸上闪过疑色,“老夫斗胆请问殿下,贺公子失常时,是否念了什么?”在地宫的寝殿里,他也看到贺锦年图去感知属于姚美人的妆合,但地宫寝殿里的东西都被顾奕琛封印,所以,他也无法借用贺锦年的第六感知去了解,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听说地宫之下竟然还有岩,还保留过先祖皇帝的东西,而贺锦年也去触碰了,他当然想知道他记忆中欠缺的一部份究竟是哪些。

 顾城风的双眸因某种激动变得有些恍惚,声音亦略带了一些急切,“她好象说听到什么哭声,象婴儿的哭声,东阁,本王问你,先祖皇帝在这世上还有没有子嗣?”

 “没有!先祖皇帝伴在昏的姚美人身边,孓然一身,后宫无妃!”东阁先是断然否定,便很快,他的神起微微起了变化,象是一种记忆的碰撞,他猛地想起一些事,一个跨步上前,谨声道,“殿下,老夫突然想起,先祖皇帝曾和姚美人诞下一个儿子,小名唤龙月,可惜一出生就闭了气。后来先祖皇帝将兄长之子过嗣到膝下,立为太子。先祖皇帝突然离开后,太子继了帝位。”

 顾城风不置一辞,目光落在一处,似乎在沉思,忽又起身举步走到窗边将窗子轻轻阖上,又挥动衣袖,扇开窗幔上的金丝结,一道厚重的帘幕从上面落了下来,瞬时便挡住了窗外的霞光。

 “龙月?”顾城风坐回椅榻,他从不曾在顾奕琛的手记里提过任何有关龙月的事,难道顾奕琛对这个孩子并不期待,所以,后来才下了那道极端令了费解的圣旨,留给了后世的顾氏皇朝?

 顾城风沉痛的眉间,因为长时间没有睡,他的头疼得厉害。

 “殿下,是否要传云泪!”东阁感到担心,虽说顾城风年少,但五不眠不睡,也非常人能忍。

 “不必!”他已把云泪调到贺锦年的身边,并吩咐云泪费心去调理贺锦年的‮子身‬。

 “东阁,龙月是什么时候出生?”

 东阁侧目细细思忖片刻,以肯定的口气道,“苍历二年冬,当年姚美人已昏了七个多月!”

 “难道贺锦年听到的婴儿哭声是龙月?”顾城风自语一句,象是被诸多思绪所包围,复摇摇首,嘴角勾勒出一抹沉,“不会是顾龙月,锦儿幻境里看到的分明是姚美人和先祖皇帝在为一个婴儿争执!”

 更甚,贺锦年曾从支言片语中道出,当时的顾奕琛要杀这个孩子,显然,不可能会是自已的亲骨

 “老夫认为不是,姚美人是昏不醒诞下龙嗣,她的记忆里不会有这个片段。贺五公子能够感知道的事,必需是发生过的事,而不是人的大脑产生的幻想。”

 “那婴儿究竟是谁,锦儿因为这孩子的哭声差点…”顾城风心底猛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当时她疯了似的冲出他的怀中,跑的速度连他追起来也费劲,她熟悉岩里所有人工开凿过的通道,所有的迹象都说明,贺锦年那时候感应到的肯定是姚美人。

 而且他可以断定,姚美人最后发下血咒,誓与顾奕琛生生世世既使相遇,也不相守,肯定与这婴儿有关。

 这个婴儿又是谁?

 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蹿进他的大脑,直达头顶,几乎迫使他从榻椅上摔了下来,惊得东阁当既腿就软了下去,疾声问,“殿下,您怎么啦?”

 “东阁,本王问你,你老实作答!”顾城风口浮起一层血气,连声音都变得调,“你自从见到本王开始,就自称为奴,是不是因为你断定,本王是…顾奕琛的转世?”

 “这…殿下,老夫实言相告,老夫百年前所学的上古遗族札记,因受了三道天谴已经悉数忘记。这天下,能够看到一个人前世今生的,只有修习过遗族札记方有这本事,所以,老夫在殿下面前自称奴才,只是因为殿下的容貌与先祖皇帝惊人相似,尤其是一双天下无双的眼睛特别神似!”

 “哈哈哈哈…东阁,本王绝不可能是顾奕琛,本王身上并不他的血!”东阁的话一下就驱散了心头绕着的恐惧感,舒服了许多,尤其是那一口窜到咽喉处的血终于咽了下去,他轻轻笑开,方才那一刹那,他竟忧极了东阁一语断定自已就是先祖皇帝顾奕琛的转世!

 因为他几乎确定了,贺锦年体内的灵魂就是姚迭衣的转世。

 她既然死前为自已下了术,那他若是顾奕琛,那岂不是生生世世错过?

 他错过一次申钥儿,幸得苍天见怜,让她以贺锦年之身再次陪伴在他的身边,他怎么能甘心成了顾奕琛的转世,承受这无妄之血咒呢?

 心一定,顾城风便恢复了素的淡雅,“东阁,先祖皇帝当年‮杀屠‬姚氏一族时,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东阁记忆消失在受了三道天谴之后的事,所以,他想了想便道,“当年先祖皇帝血洗祭坛时,姚族的族长嫡正分娩第二胎,也就是姚美人的嫡亲弟弟姚清浅。”当年顾奕琛急着动手,也是因为姚清浅马上要出世。

 据顾奕琛所得到的情报,姚清浅尚在母体中时,姚族的圣坛已出清泉,姚族上下一片欢喜,因为在姚族里有一种传说,这样的孩子出世,代表着姚族又会繁荣昌盛千年。

 顾奕琛是个帝王,帝王最难以容忍的就是百姓的心并不是臣服于皇权,而是跪倒在宗教信仰的脚下。

 姚氏一族的人并不知道上古遗族札记已被窃,更不知道姚迭衣的血被人偷偷下了符咒。三年一次的秋祭,所有的姚族百姓载歌载舞,顾奕琛趁机发动了对祭坛的‮杀屠‬。

 祭坛血成河,姚迭衣从暗道中逃出,她回到母亲的产房里,抱着襁褓中的弟弟姚清浅逃生。

 姚迭衣聪明又大胆,她剑走偏锋,并不远远逃离苍月,反而逃向顾奕琛权力腹深之地——燕京!

 她找到了一处地下的岩,与她的弟弟相依为命。

 却因为她的血中含有帝王顾奕琛的龙血,东阁用帝王的龙血训练了一只鹰犬,最终还是找到了姚迭衣。

 姚迭衣和她的弟弟姚清浅被四海影卫带回燕京。

 顾奕琛手握大权后,莉儿被封后,姚迭衣被封为美人,姚迭衣为了她弟弟姚清浅,姚家最后的一个男丁能活下来,被迫承于帝王身下。

 但仅仅半年时光,姚迭衣发现姚清浅有夭折的征兆,不吃不闹气息微弱,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姚迭衣寻遍天下名医,可姚清浅却最终陷入昏睡不醒。

 没多久,姚迭衣便知道了被灭族的来龙去脉,而且从莉儿的口中得知,姚清浅会出现这情况,是因为顾奕琛给姚族的祭坛下了百年术,让姚氏一族的男丁彻底绝种。姚迭衣为了救姚氏最后一脉血,竟用自已的圣血开启一个结界,把姚清浅放进了结界之中。

 她的目的是让姚清浅能避过术,直到百年后,圣坛的术解,方让姚清浅从结界里离开。

 因为结界里的姚清浅尚处于昏不醒,姚迭衣需要用自已的血喂养他为他续命。姚迭衣不想让顾奕琛知道,所以,姚迭衣便要求离开了皇宫。

 东阁说到此,深深一叹,“姚美人离宫那一年,后来究竟发生什么事,老夫也不知道,老夫是后来被先祖皇帝召回到挽月小筑。”他是在一年后方被先帝爷召回,让他帮昏的姚迭衣祈福,让她平安生下孩子。他方知道原来期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很不幸,那孩子出生后,因为先天不足,很快就离开了人世,顾奕琛将顾龙月交给他,让他去为那孩子好生超度,

 顾城风听到这里,余下的也差不多能推断得出来,贺锦年幻境中所见到的那孩子是姚清浅。

 姚迭衣离开皇宫后,重新回到了地下岩之中,她用鲜血喂养结界中的姚清浅,不可能会瞒得过顾奕琛,更巧合的是,顾奕琛也发现了姚迭衣怀了身孕,为了自已的子嗣能‮全安‬诞下,所以,他心生了杀死姚清浅的心。

 姚迭衣一定察觉到了顾奕琛的心思,所以,她想带着姚清浅逃走,却被顾奕琛拦下。

 这也是贺锦年大声在幻觉里说:你再走,朕便摔死他。

 这个“他”肯定是姚清浅。

 顾城风并不关心失去了姚迭衣鲜血喂养的姚清浅最后的命运是什么!

 他只想知道,姚迭衣最后给自已生生世世的命格下了术,她跳下了龙淹潭,而顾奕琛当时显然是被姚迭衣所制,无法动弹半分,直到眼睁睁看着姚迭衣跳下后,他也跳了下去将姚迭衣救上来后,究竟针对姚迭衣的术做了怎样的措施补救。他相信,东阁肯定参与了这些。

 那东阁又是如何以失败告终,不仅没有令姚迭衣清醒,反而自身受了三道天谴。

 因为姚迭衣深陷昏,这也是顾奕琛派人去西海千里运回西海神木建造凤凰寝宫,又命人去北海之滨寻找天蚕丝,劳民伤才整整近十年之久的原因。

 幸好——这一切与他无关。

 所有的思绪一理清,顾城风便阖上双眸,冷淡的逐客令,“退下吧!”

 当,天气晴好,有风,申时末,燕京城门。

 申皓儿坐在庆安公主的身边,虽然只等了半个时辰不到,但她已感到坐立不安。一阵微风拂面而来,虽带来阵阵清凉,但她却极为恐慌了拉了拉头上的纱罩,唯恐风一大,将也的面纱揭开。

 “皓儿,镇定些,这小风不会吹飞你的面纱,何况你脸上还有很精美的面具。不必如此焦虑!”庆安公主微微倾身,牵住了申皓儿冰凉的手。

 “公主殿下,您不是说爹和娘亲会在申时到么?为什么都过了两刻时了,还未见身影!”申皓儿心中既高兴盼来了父母亲的来临,又感到极端的焦虑,因为她已把兵器配方的事说了出来,她担心顾城亦为了申剑国手上的配方会不折手段。

 如果她的父母在苍月遇难,她将一无所有,不仅仅是毁掉了容貌,还彻底失去了家族的癖护。

 思及此,她不觉得更加后悔这一次轻信了庆安的馋言,和顾城亦合作,非但没有把申钥儿的身抢来,还让她白白期盼了许久。

 虽说庆安公主向她许诺,今在燕京会有大事发生,一旦胜利,别说是挽月小筑里的申钥儿,便是将整个挽月小筑送给她,庆安也是作得了主。

 她很不解庆安对自已的关心和体贴,总觉得庆安一定是不怀好意,可每一次庆安看她的眼神都让她感到不象,她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这个不为她所知的秘密,将有一天,会将她扯进更深的地狱。

 这一想,她的心情便更加焦虑起来,不知不觉频频地拿着帕子烦燥地煽着风。

 “申七‮姐小‬不必焦虑,护国将军前方的探马已来报,将军和夫人半个时辰后就会到了!”顾城亦一直冷漠坐着,连正眼也不瞧申皓儿一眼。

 这时,突然冒出了一句,是因为他的心情好起来,

 因为,站在高高的峰火台上的亲信,正向他示意,景王醒目的坐驾已缓缓向城门驰来。

 可笑尚达不到眼际,顾城亦的脸又冷了一下来,因为站在城门两侧的大臣近有四分之三上前接,其中半数以上的是军中的将领。

 庆安察觉到顾城亦的怒气,瞥了一眼城下,低声冷笑道,“皇上何必在意那些蠢货?本宫的人正混在百姓当中,而皇上的卫军弓箭手也已经就位。怪只怪景王自持傲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哼,今只怕他是翅难飞了,就让他得意一会吧!”让戴少铭传话给顾城风,问他是否要随帝王去燕京城门大魏护国将军,是她的主意。

 她认为,景王顾城风如今权倾天下,又得新旧两派朝臣的支持,加上狙杀顾城风一役,她和顾城亦算是全军覆没,这也助长了顾城风的威风,想来这一阵定是春风满面,意气风发了。

 所以,定不会拒绝帝王顾城亦摆下的鸿门宴。

 可是,顾城风就算筹划了所有的一切,包括成功让林卫民倒戈,他亦算不到,今他还是逃不出死局。

 这一局,她已和申剑国算了十五年之久!

 “也是!”顾城风颔首一笑,刚往龙椅的椅背一靠,就见远处一群马车出现了,第一辆马车的车首正挂着大魏的旌旗。

 顾城亦多年上位者的敏锐让他的心一沉:顾城风的出现竟如此巧,好象算准了申剑国和田敏丽在这一时刻至,难道他的影卫已控制了燕京城外?

 城门下,顾城风突然掀开纱帐,朝着站在城门边一脸嫣红的贺锦年招了招手,唤道,“锦儿,来!”

 大酷暑,贺锦年在下面一站就是一个时辰,早就一身是汗。她看到顾城风一身清凉的模样,料定他的马车里定置了冰块,当下也不推辞,便从贺元奇的身后挤了出来,几步就跑了过去,利索地跳上了马车,果然,里面舒服得令人忍不住喟叹出声。

 景王殿下的坐驾果然大得不象话,竟分了里外两间,看外头,象是用来公事的,不仅搁了书桌和书架,桌面上还放了不少的文房四宝。

 “锦儿,进来吧!”里面传来顾城风的声音,贺锦年便不再犹豫地踏了进去。

 城门边的一众大臣,包括贺元奇也感到纳闷,何时,自家的儿子和景王顾城风的关系亲密至此,在他们的印象中,景王顾城风的坐驾除了他身边的贴身几个人外,从不曾有人靠近过。

 而最近却频频不对劲,先是之前回一个申钥儿,今又莫名其妙地传了贺家五公子上去。

 顾城风将锦年拉到身边坐下,桃花眸内蓄了满满的温柔,语声却带了薄怒,“这大热天谁让你站在那干等?”今晨,他安下了心后,便小憩了片刻,不到卯时末便起身去沐浴,出来时,云泪已回报说贺锦年带着六月回贺府,说是突然消失了几天,怕贺元奇要担心了。

 云泪又向顾城风解释,贺锦年不肯将她带到身边。理由是说突然带了个人回贺府也不方便,索等过几顾城风登基,他入宫伴驾,再让云泪调理她的‮子身‬。

 顾城风心想也不差这几天,便派了个影卫去贺府,告之贺锦年申剑国入城的具体时辰,让她大热天不必在那久等,届时,他的车驾会来接她。

 谁知道他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顾城风拿出一条巾递给她,见她口处鼓鼓地,心生好奇,便问,“你身上放了什么?”

 贺锦年她眼睛顽皮地转一转,朝她灿烂一笑,用手做了一个箭的动作后,一脸得意地从怀里换出一把小弓箭,“漂亮吧,从贺锦钰那抢来的,一会拿来对付申家!”

 顾城风瞬时觉得贺锦年孩子心,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她的发顶,浅笑,“就凭这把短弓,在这里,能伤得了谁?”四周全是一等一的侍卫,他们在暗处手执弓箭。贺锦年的箭术虽高,但这么小的箭的杀伤力很小。

 贺锦年自然心里有所打算,但现在她不想提前说出来,到时就少了惊喜,便嘟着嘴道,“我只是拿着它送一份大礼给田敏丽,这青天白的,我可不伤人命。”

 他眼神怔怔地望着年轻朝气,神彩飞扬的小脸,角撇着一抹无奈,却含着淡淡欢喜,“你要是喜欢弓箭,我给你寻一把好的!”

 “啊?”贺锦年心头一跳,她前世倒有一把好的,是她的师父灵碎子所赠,名唤“影月弓”让回大魏昏后,弓箭便失了踪影,她倒是很留恋那只影月弓。

 顾城风从她的留恋的神情读出了什么,他注视着她,眉目间绕着丝丝回忆,“好,我帮你寻来便是!来,喝一碗酸梅汤解解暑,里头调了你最喜欢的桂花蜂!”

 想不到顾城风还记得她到了夏日最喜欢喝的就是加了桂花蜂的酸梅汤,贺锦年眉眼弯弯,接了过来后,几口便饮下,拭了嘴后,听到外面人声开始顶沸起来,便揭了帘子,眸光里倏地褪去方才那孩童般的天真,鸷如利刃向了从轿子缓缓拾级而下的田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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