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皇宫命案,狐狸尾巴
马车最终没有驶入侯府,而是绕了一圈,将赫连笙送回了皇宫,然后就近回了帝师府。
一直到入宫,赫连笙都没有醒来,华珠把赫连笙的异状告诉了廖子承,认为他与
风在某种程度上存在一定的相似。首先,二人都爱做噩梦;其次,都对面具表现出了一定的需求;再次,遭受刺
后都会发狂。最后,二人的精神和记忆都出了问题。只是赫连笙,没有
风那么严重。
要解破这个谜团,必须向淑云问明
风的病发过程。
廖子承看向了华珠。
一想到淑云和廖子承那么熟悉的样子,华珠的醋坛子就被打翻了,生着他的气呢,也不愿他跟别的女人见面。可要查案怎么办?华珠思量再三,终于理智占了上峰:“叫淑云到花厅吧。”
马车停在二进门处,廖子承下了马车,又伸手去扶华珠。若在以往,华珠必定跳进他怀里了,此时,华珠只淡淡将手放在了他掌心。
花厅内,二人会见了淑云。
淑云长了一张精致的鹅蛋脸,扑了妆粉瞧不出原本肌肤的颜色,但就妆容来看,这张脸十分美丽,她的年龄应该在廖子承之上,不过廖子承从不关心她多大,她自己也没主动透
,是以,华珠并不知她贵庚。只是瞧模样,很年轻朝气。
她穿着一件淡紫
蝶戏水仙裙,
束银色轻纱,轻纱中点缀了紫线与金线
织的星光,令她看起来像个林中仙子。
她行至厅内,看了端坐于主位上的廖子承与华珠一眼,眸子里掠过一丝诧异,仿佛没料到二人会和好得这么快。
“侯爷,夫人。”她行了一礼。
华珠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神色如常道:“淑云姐小请坐吧。”
“是,夫人。”淑云很恭顺地坐在了冒椅上,尔后微微含笑地望向华珠,眼神半分不落在廖子承脸上,“夫人能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不知夫人深夜叫我来所为何事?”
回来?这怎么听怎么像主人的口吻?而且之前还含沙
影地讽刺她做不得帝师府的主,转头就在廖子承跟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弱者样子,真是恶心!华珠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冷光,微扬起
角,淡道:“我们想知道
风是怎么生病,几岁生病,病发的过程又是怎样的?”
淑云的眸光暗了暗,语气低沉了起来:“夫人认为
风心智不全是因为他生病了吗?”
“难道不是?”华珠明知故问。
风的病是一个比较
感的话题,直接问淑云,淑云未必会回答,但倘若给他一个错误的定义,出于一种本能,淑云可能会忍不住要纠正。
淑云低下头,
出了纠结的神色,半响后,眼睛盯着自己反
了烛光的地面,缓缓说道:“
风是被人害成这样的,他十岁那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个月,等我找到他时,他就变了。我带他访遍了名医,全都说他没有生病,但他突然
情大变,又暴躁又胆小又爱做噩梦。一开始,他只是晚上会发作,后面渐渐的,他每天醒来都会忘记一些事,心智也一天天退步,大夫给开了很多方子,吃了都不管用。后面,就跟现在一样了。”
这么说,他被
待的时候不是四、五岁,而是十岁,可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使他的智力与心智急剧退化了。赫连笙的情况与
风的越来越吻合了。
华珠看向廖子承,见他紧锁着眉头,
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淑云告退后,就问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廖子承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几下,竭力平静地说道:“我娘,曾经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她与余二老爷吵着和离时,就情绪极不稳定,听染千桦说,好几度自残和上吊。”
华珠知道染如烟与余二老爷的和离是由染如烟主动提出来的,只是没料到其中还有如此骇人的内幕,听起来,似乎余二老爷并不乐意和离,是怕染如烟做傻事才迫不得已签了字。
“娘的病状与
风的完全一样吗?”华珠问。
“不清楚,我爹从没跟我提过我娘的病症,都是染千桦告诉我的,但她知道的也不多。”
目前最清楚娘状况的人,应该是余二老爷。可廖子承与余家的关系僵得不行,尤其自己的
子抵死和离,和离后又与别的男人生了儿子,若华珠是余二老爷,巴不得一辈子不见廖子承。华珠拿出小册子,记下了这条线索。以后若有机会,再问。
没吃晚饭,回到房间后华珠有些肚饿,廖子承亲自下厨煮了一碗三鲜面,又做了一份凉拌木耳与茄汁蘑菇。华珠没说什么,拿起筷子,面无表情地吃了一半。
她吃完时,廖子承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了。
“吃这么少?”廖子承将
巾放下后,问。
华珠淡淡起身,朝浴室走去:“
了。”
从浴室出来时,廖子承正坐在小书桌旁批阅文件,抬眸看了看她
漉漉的长发,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她身后,从她手中拿过
巾:“我来。”
华珠放开手,
了鞋子坐在
头,由着他轻柔地擦拭着她的
发。
“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华珠尽量忽略他身上
人的兰香以及他指尖触碰她头皮带来的舒适清
,语气如常地说道。
“什么事?”廖子承一边认真地擦着她乌发,一边问。
“我在王帝师的背上发现了一个鸽子血纹身,像是阿拉伯数字‘2’,如果他的是‘2’,颜博的,我猜应该是阿拉伯数字‘1’。”
廖子承的动作稍稍一顿,随即凝眸道:“他们两个都曾经失踪过,有可能是失踪的时候,凶手刚好就在附近,趁机给他们纹了身。王帝师,是凶手给我们的第二个密码。”
华珠的心底涌上一层恶寒:“照这么说,还有第‘3’个,甚至第‘4’个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
华珠不说话了,不是不想说,而是今天哭得太厉害,几乎
空了她所有力气,到现在都有些大脑缺氧,额头闷闷发痛。他的手又太温柔,弄得她昏昏
睡,打了个呵欠又强行撑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子身一歪,倒在了
枕上。
廖子承把
巾挂好,将她平放在
榻上,又拉过一层薄博的丝绸被盖在她娇
的身躯上。红色亵衣,薄如蝉翼,微微
出她修长的雪颈。廖子承忍不住探出指尖,轻轻地
连。
许是弄
了华珠,华珠随手拍开,侧身而卧,亵衣的扣子随着她动作散开了一颗,
出半片膏腴般美腻
滑的小可爱,以及一对小可爱间
人的沟壑。
廖子承的眸
一深,小小承涨了起来。他俯身,含住她粉
的
,辗转吻了一番,却非但没能有所缓解,反而像要爆炸了一般。
廖子承直起身,大口大口地
着气,眸子里的红血丝都仿佛要爆开。他低头看了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单手端起一盆冰块去了浴室。
这一觉,华珠睡得
久,醒来时已
上三竿。北齐的几代皇帝都算严明,卯正(早上五点)上朝,文武百官则于寅时在午门等候,廖子承每
的寅正(凌晨三点)准时起
,花两刻钟锻炼体身,一刻钟冥想,一刻钟吃早膳,寅时四刻骑马去皇宫。昨晚他们回到院子时已是子时整,廖子承又花了半个时辰给她做吃宵夜和做其它,满打满算,他只睡了一个半时辰。
“夫人,醒了?”巧儿打了帘子进来,笑眯眯地挂起帐幔,“睡得好不好?”
华珠抬手挡了挡刺目的光线,被巧儿扶坐了起来:“睡到自然醒,当然好。”
华珠洗漱完毕,换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让巧儿为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妇人发髻,尔后行至小圆桌旁吃早膳。
巧儿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眸光几度自华珠脸上扫过,却又在华珠看过来时迅速移开。
华珠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嘴:“纠结了一早上,到底要说什么?”
巧儿讪讪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淑云姐小求见,说是来给你致歉的,我让她在外头等,她等了有一个多时辰了。”语毕,心里一阵打鼓,夫人会不会觉得她擅作主张怠慢了客人?虽然是一个很讨厌的客人。
华珠漫不经心道:“叫她进来吧。”
淑云入内,巧儿识趣地退至门外。
淑云端着一小罐新出的蜂
进来,笑道:“夫人。”
尽管华珠不喜欢她这个人,却非常喜欢她的蜂
,眼神闪了闪,说道:“淑云姐小请坐。”
淑云把蜂
放好,坐在华珠对面的凳子上,轻言细语道:“我来,是想跟夫人道歉的,
风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害得夫人与侯爷有了间隙。我只是顾忌佛龛诅咒,不愿夫人与侯爷过早地亲密。”
华珠把玩着手中的兰花簪,淡淡一笑:“你现在来马后炮,不觉得太虚伪了吗?你想拆散我们就直说,何必绕那么大弯子?反正我又不是侯爷,你怎么在我面前扮可怜我都不会有丝毫疼惜。”
淑云的眼底慕地闪动起丝丝委屈来,蹙眉看向华珠,道:“夫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偏见?也罢,你实在不喜欢我,我离开便是。”
“你舍得?”华珠摸着兰花簪的纹路,似笑非笑地问。
淑云的面色变得尴尬,耳朵也红了:“舍不得又如何?侯爷心里根本没我,纵然我为他考虑再多,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华珠冷冷一笑:“终于肯坦白了。”
淑云听了华珠的话,却是笑了,那是一种带了一丝讥讽的笑:“反正我决定要走了,也不在乎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你有什么资格嫌我恶心呢?你怕是不知道你们年家对侯爷做过什么恶心事吧?这件事,但凡与侯爷有点儿关系的人都知道,也就夫人你像个傻子,被父母亲戚死死地蒙在鼓里。”
华珠把玩着金钗的手瞬间一握,淡淡笑道:“你不必跟我卖关子。”
“你果然不知道呢,呵呵…”淑云仰头,灿灿一笑,“你很小的时候就是侯爷的未婚
了,可是某一天,廖家败落,你们年家…退了侯爷的亲!”
华珠瞳仁一缩,脸色变了。
淑云很享受华珠的表情,又笑呵呵地道:“当初你们年家退了他的亲,他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是我和
风陪他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你,他曾经的未婚
,嫌弃他贫穷,转头勾搭上了李家的公子,你这种水性杨花、拜高踩低的女人,又哪一点配得上侯爷?侯爷不过是得不到心有不甘,才又娶了你,等玩腻了,夫人,你的下场与那些深闺的妇女又能有什么区别?你瞧我,不就是你活生生的例子吗?”
华珠几乎要信了她的话了,可昨夜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她不能中了这个女人的挑拨。就算她与廖子承真的有过婚约,就算年家真的退过廖子承的亲…不,不是就算,是真的。想起父亲与绛珠在谈及廖子承时的遮遮掩掩,以及重生初期,廖子承在面对她时散发的冷意,她的心底已经给出了判断。但淑云后面的话,未必是真的了。这个女人,当着廖子承的面装巧卖乖,廖子承一走,狐狸尾巴就
出来了。
华珠将不适
回心底,若无其事地笑道:“就算年家退过他的亲又如何?他还不是从福建追到琅琊,从琅琊追到京城,非我不可?你呢,你又算哪
葱?奉劝你这种有害迫妄想症的人,别讲得好像我丈夫欠你什么。你既然要走就赶紧的吧,别在我跟前晃了,看得眼疼。”
淑云气得鼻子冒烟:“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无礼?”
这回,轮到华珠呵呵一笑:“就凭我是廖子承明媒正娶的
,不服气的话,叫他休了我娶你呀。”
淑云当然知道廖子承不会休了华珠,事实上,她与廖子承还真没打多少交道。
风从她身边走丢,之后被廖子承收养,她隔了差不多三个月才找到。
风很喜欢廖子承,跟廖子承呆在一起有比较强烈的全安感,不愿离开,她便隔段时间去看看。廖子承
情淡漠,除了
风,对谁都爱理不理。她知道那么多事儿,几乎都是
风告诉她的…奇怪,才一个晚上的功夫,这个女人的疑心病怎么就好了呢?
眼神闪了闪,淑云又
怪气道:“那又如何?
风与侯爷情同父子,你却待
风如此刻薄寡恩,侯爷哪怕不休了你,过不了几
也会厌恶你,届时,你再来吹嘘你是侯爷明媒正娶的
子吧!”
…
淑云走后,华珠摔了一桌子瓷器,摔完,心情舒畅,尔后看着一地本该价值连城的“宝贝”深深地领悟了廖子承那句“哭是一种节能环保的发
方式”
巧儿一言不发地收拾完满地狼藉时,华珠已经有滋有味儿地哼起了小曲儿。
巧儿的心咯噔一下,夫人不会是被气傻了吧?
“夫人,你…”
华珠伸了个懒
,洒
地说道:“我没事,她就是故意来给我添堵的,我现在已经不堵了了。”
巧儿为华珠泡了一杯蜂
水,递到华珠手边时又猛地一缩,惶恐地道:“天啦,她既然这么讨厌你,会不会下毒害你?”
华珠噗嗤笑了:“放心吧,以我的医术还不至于区分不出毒物,蜂
是干净的,没添加任何东西。”接在手里喝了一口,舒适得
了口气,“留半罐子,待会儿我给太子妃送半罐子。”
“哦,好吧。”巧儿撇嘴儿应下。
若淑云知道巧儿怀疑她在蜂
里下了药,一定会笑得直不起子身,她养蜂十几年,酿出来的
从来都是干净的,她自己也喝。
巧儿把蜂
装好,见华珠看完账册了,坐在窗前给自己改肚兜上的花儿,犹豫了一下,上前说道:“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华珠绣了一针,挑眉道:“最无聊的开场白,讲吧。”
巧儿讪讪一笑,搬了个杌子挨着华珠坐下,仰望着华珠白皙的脸庞,说道:“夫人,我打听清楚了,侯爷没有通房丫鬟。”
“嗯。”并不怎么诧异,廖子承这人,眼光极高,一般人入不得他的眼。
“前前后后,我跟侯爷也有一些接触了,我觉得,侯爷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开始切入正题了,见华珠没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巧儿越发坚定了道出真话的决心,虽然真话可能不怎么好听,“凡事都有正反两面,侯爷的原则也有利弊之分,洁身自好、重情重义,侯爷心里,它们占了头一份儿。”
巧儿只差说,若不是重情重义,何至于年家都退了亲,时隔六年,侯爷还是旧情难忘,又把你追到手了?
华珠目不斜视,绣着肚兜上的花儿:“继续。”
“侯爷的洁身自好让夫人受益了,但侯爷的重情重义却叫夫人吃味儿了。侯爷看重
风,您与
风对着干,让夫
关系变得紧张。若夫人能顺着侯爷的脚步,也对
风好,那么侯爷与夫人就完完全全是同一阵营的,谁也挑拨不了了。至于
风接不接受夫人的好都无所谓,接受呢,皆大欢喜;不接受的话,您是受委屈的一方,侯爷只会加倍疼惜您,久而久之,对
风也就淡了。”巧儿语重心长地说道。
巧儿说的还算轻的,毕竟是个丫鬟,不敢诋毁侯爷。她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你既然享受了这个男人的优点,也该承受他的缺点,你嫁的人,又不是玩偶。这些道理,华珠不是不懂,就是心里憋了一口气儿,不乐意下台。
“夫人,您不能完全没脾气,但也不能太由着自己的脾气,昨儿当着外人的面,您太不给侯爷面子了。”巧儿叹了口气,她在年府当了好几年的丫鬟,连大夫人那么厉害的千金,与老爷相处时都是很知晓轻重的。夫人一个挂牌的嫡女,怎么可以不敬重侯爷呢?
华珠果然不想继续这一话题了,就剪断线头,说道:“把蜂
带上,入宫看太子妃去。”
皇宫,停尸间。
五副棺木,五具骷髅。棺木底部,用牌子分别写着:李美人——储秀宫,惠嫔——长庆宫,栗贵人——承
殿,薄良娣——东宫,陈太妃——西苑。她们都是每年七月,应验血泪诅咒的宫妃。
汪公公捂住鼻子,胃里一阵翻滚:“侯爷,您检查完了吗?是不是水鬼干的?”
廖子承取下手套,合上了工具箱,又瞟了一眼仵作们曾经写下的尸单——根据之前仵作写下的尸单——颜面部瘀血发绀、肿
瘀点
出血尸斑显著,分布广泛尸冷缓慢牙齿出血,随即面无表情道:“浑身的皮
都烂没了,只剩骨架,单从骨骼来看,无致命伤痕、无中毒迹象,再结合尸单,他们应该是窒息死亡。”
汪公公惊到了:“全…全都是窒息死亡?窒息就是不让呼气了是吗?但这怎么可能呢?我听说要把人掐死的话,会在身上留下痕迹的,仵作给她们验尸时,我都在场,绝对没有这方面的伤痕。”
导致窒息的原因有很多,除了勒紧窒息之外,呼吸道受阻、
部和横膈膜收到
迫、
入惰
气体,也全都有可能导致窒息。但这些,廖子承不打算与汪公公深入探讨,就道:“是窒息没错,跟水鬼没有干系,谋杀,凶手为同一人的可能
比较大。”
“同一人?”汪公公的眼皮子一跳,又听得廖子承道:“她们都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汪公公扬了扬拂尘,叹道:“都是在玉湖的汉白玉观音像旁边,死的时候浑身
漉漉的,却又不是在湖里。大家都说,是水鬼上岸,弄死了她们!”
廖子承回忆了一下仵作的尸单,若有所思道:“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汪公公深思了片刻,叹道:“还请侯爷务必查清这些凶案的真相,让她们在九泉之下安息。”
廖子承神色淡淡道:“我尽量。”
汪公公就道:“不是尽量,是一定!太后最近为这事儿伤神伤得难以安寝,有一回半夜,还被噩梦惊醒了。她老人家啊,总怪自己没把后宫打理好,但你说,宫里上万人,她只一双眼睛、一双手,又怎么管得过来?”
话落,一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一闻到那股子浓烈的尸臭,恶心得险些呕吐,忙捂住口鼻在汪公公耳边小声禀报几句。汪公公眉头一皱,狐疑道:“当真?”
小太监点头。
汪公公摆手,小太监脚底生风,退下。汪公公又对廖子承笑道:“侯夫人入宫觐见太子妃了,太后那儿新得了些拂菻国的琉璃,想送给一、两件儿侯夫人,既然侯夫人入了宫,也省得我出去,我这就去拿琉璃,侯爷稍等。”
东宫,景
殿,
成一团。宫女太监在外头呼啦啦跪了一地,谁也不敢上前。
怡兰轩,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王歆痛苦地求救,但没人敢冲进去。因为此时此刻,磨折着王歆的是北齐太子赫连笙。
华珠猛力敲门,嚷道:“太子殿下,你开门啦!你干什么?你快点开门!太子殿下!”
“啊——”是王歆的惨叫。
昨儿把赫连笙送回皇宫,华珠就觉得他不大正常,后面听了淑云对
风的描述,怕赫连笙变得更
风一样,一旦发起狂来谁也不认,是以,她今
寻了个借口入宫,就是想探探虚实,顺便提醒王歆暂时避宠。
她刚到东宫时,赫连笙还是比较正常的,几人坐下聊了几句,赫连笙开始困乏,王歆便扶他回怡兰轩午休。可是休着休着,突然传来王歆的惨叫。一开始,大家以为他们白
宣
,战况太
烈,没往心里去,后边儿越听越不对劲,才跪在了门口。
温女官的眼睛都哭肿了,跪着拍门道:“殿下!殿下您快出来吧!殿下您不要伤害太子妃!”
华珠急得满头大汗,厉芒一扫,宫女太监们齐齐低下头,没一个敢不怕死地奔过去冲撞太子。
华珠推了推温女官,正
道:“你让开。”
温女官依言起身,站到了不远处。
华珠后退一步,提起裙裾,一脚踹了下去!
嘭!
门却纹丝不动。
华珠又是一脚,一脚一脚再一脚…
廖子承与汪公公赶到现场时,就看到华珠
起裙裾,毫无形象地猛踹太子妃的房门。汪公公的脸当即吓白了,哎妈呀,这侯夫人也太彪悍了。
廖子承疾步过去,一把将华珠拉到身后,抬脚猛地一踹,哐啷,门被踹开了。
屋内,王歆被赫连笙按在桌上,赫连笙满头抓痕,一些是自己弄的,一些是王歆弄的,他有力的大掌正死死地掐着王歆脖子,幽暗的眼底,像不着边际的魔域,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廖子承冷冽的眸光一扫,
起一
木
,朝赫连笙的后颈敲了下去。
赫连笙的子身遽然一僵,随即两眼一翻,扑在了王歆的身上。
廖子承单手一拧,拖着赫连笙丢到了
上。
王歆满脸泪水地看向又一次在绝望中将她解救的男子,泣不成声。
华珠跑到王歆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她受了惊吓,靠在华珠怀里瑟瑟发抖,华珠搂紧她问:“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了伤。”
“我没受伤,太子抓了几次没抓到,你去看看太子怎么样了。”千万不要死,万一他死了,廖子承就难逃砍头的厄运了。
廖子承下手一向知道轻重,华珠倒是不担心赫连笙会被敲出什么毛病,但依旧淡淡地看向廖子承:“你明明可以哄他的。”像哄
风那样,也能制住他。
廖子承拍了拍手,很无辜地道:“哦,我忘了。”
什么忘了?你根本是想公报私仇,小气巴拉的男人。华珠睨了他一眼,搂着浑身发抖的王歆去了隔壁。
汪公公与温女官入内收拾残局,又唤了太医前来看诊。
华珠让王歆在
边坐下,倒了一杯凉茶给她:“跟我说说你们进屋之后都干了什么,太子怎么就突然发狂了?”
王歆喝了一杯凉茶,又把杯子递给华珠,华珠帮她满上,她又一饮而尽,体身的冰凉让她的情绪也渐渐有了一丝镇定:“我扶他躺下,为他
了鞋。他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面具戴在了脸上,我觉得很奇怪,但最近半年,他的神智好像跟在琅琊的时候不大一样,我只当他脑子不行了没管他。等他睡着了之后,我帮他把面具摘下来,然后他…”
讲到这里,王歆的子身又轻轻地抖了起来,“他睁开眼睛,像变了个人,很可怕!然后他开始抓自己的头,抓完又来抓我…”
这一世,与前世完全不同了,起因就是那场轰动琅琊的满月案。四名官员被剖掉内脏,引起了朝廷的重视。赫连笙微服私访,救了一搜大食商船,得到阿波罗与戴安娜的密码筒,企图用它们毒死颜博。
之后,赫连笙又在附近碰到她,将她写上了选秀名单。再之后,她解破密码,发现它里面装有毒气。颜博因此恨上赫连笙,不愿她入宫,便休书给燕王妃,希望她做赫连城的侧妃…
如果没有满月案,赫连笙不会来琅琊,也就不会被燕王与颜宽算计。
“想什么?”廖子承见华珠从王歆房里出来后,一直沉
不语,就问了一句。
华珠不紧不慢地答道:“我在想,燕王到底对赫连笙做了什么,将他变成了这副样子。还有,
风的病状与赫连笙相同,两者之间会否有某种我们看不见的联系?”
二人跨过台阶,廖子承扶了她一把:“不错的疑点,先记下。”
华珠推开他的手,淡淡地道:“你入宫是做什么的?”
廖子承看着她那样轻易地推开了他的手,眸光一暗,然后又再次握紧,这回,不许她挣扎了:“查血泪的诅咒案。”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玉湖的汉白玉观音像旁。
廖子承一手牵着华珠,另一手抚上了冰凉的大理石石壁,目光,则深幽地望向碧波万顷的湖面,一丝一丝染了斑驳:“我娘的人生就是从这里改变的。”
华珠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指一屈。
廖子承停顿了良久,华珠能感受到他手掌的僵硬和渗出的薄汗,巧儿说的没错,他就是重情重义,同样是母亲早逝,她对卢姨娘就没这么深厚的感情。
气氛一瞬陷入了凝滞,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他在心里做足了挣扎,才慢慢地、语气如常地说道:“二十二年前的七月,宫里举办宴会,请了京城名
,襄
侯府也在邀请的行列。我娘大概是喝多了酒,想四处走走,然后…走来了这里,跟一个御前侍卫发生了关系。”
华珠没有半分惊讶,只是听他隐忍着情绪谈论已逝的娘亲,会为他心疼。
廖子承深
一口气,又道:“那个侍卫最终被杀死了,他就是玉湖的第一个水鬼。但是年华珠,我不信我娘会主动勾引一名侍卫。”
华珠眨了眨眼,温声道:“她,应该是被强迫的。”
廖子承一拳砸在了石壁上:“她是受害者,染老将军却不分青红皂白断定她与人私通,将她逐出家门又逐出京城,所以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他!”
“娘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在我两岁那年。”
所谓棺材子,全都是那些无知市民的诽谤。难怪廖大人在世时没人这么说他,廖大人死了他才被骂做棺材子。
华珠反握住他的手:“二十二年前,娘在玉湖出事,之后每年七月都会有人淹死在玉湖。宫里的说法是水鬼要投胎,必须找个替死鬼。后面圣上命人打造了汉白玉观音像镇
水鬼,宫里清净了几年。从怀孕的李美人开始,每年七月汉白玉观音都会
下血泪,然后宫里会死掉一个宫妃。”
“你怎么看?”廖子承淡淡地问。
华珠就道:“我不信水鬼一说。汉白玉观音暴
在外,想给它滴上血泪并不困难,难的是,隐藏在幕后的凶手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顿了顿,又分析道,“第一个水鬼是因暴强了你娘而被丢入玉湖淹死的御前侍卫,自那之后,凶案频频,有没有可能是他的亲人或朋友潜藏在深宫,为他报仇来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廖子承已慢慢恢复了正常神色,手指在石壁上敲了几下,说道,“之前淹死的都是宫女太监,尸骨已经找不到了。应验血泪诅咒而死的宫妃,全都是窒息而亡,然后被抛尸在玉湖边。仵作验尸时,并未发现掐痕、勒痕、
痕、伤痕或溺亡迹象。”
“那是如何窒息的?”
“缺氧。”见华珠一脸疑惑,廖子承解释道,“把人放在一个完全密封的空间,过不了多久,人就能活活闷死。”
华珠凝了凝眸:“所以,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地方。但皇宫那么大,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先查御前侍卫的档案,再几名宫妃出事前都见过谁。”语毕,廖子承看向华珠。
华珠撇过脸,避开他视线:“看我干嘛?难道要我去查?”
廖子承抬手抚了抚她鬓角的发,轻声道:“今年的血泪已经
过了,但是受害者还没出现,离八月还有十天,凶手很有可能再次作案。”
“侯爷!夫人!”汪公公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跑了过来,用袖子擦了额角和鼻尖的汗水,笑道,“可算找到你们了,皇后娘娘有旨,叫夫人你负责太子殿下的病。”
华珠的心里打了个突:“治不好会怎样?”砍头?
斩?一杯鸩酒?
“啊?”汪公公哑然了半响,“会治不好吗?”
华珠想了想
风,凑近汪公公,小声道:“这个病,比天花难治。”天花虽来势汹汹,却有对症的物药与针灸,这种精神与智力上的疾病,就目前的医学水平而言,几乎是无药可救。
廖子承握紧华珠的手,对汪公公面色如常道:“劳烦公公转告皇后,年华珠不擅此症。”
“这…”汪公公为难地挠了挠头,讪讪说道,“娘娘没说治不好会怎样,夫人尽管全力一试,有太后给您担着,不妨事的。”
太后器重廖子承,顺带着爱屋及乌,也保了她这只小麻雀。华珠对汪公公点了点头:“那好,从明
起,我每天入宫为殿下请脉。”
汪公公就笑道:“那敢情好,侯爷入宫查案,夫人入宫诊病,然后再夫
双双把家还!”
华珠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羞涩,微微笑了笑,仿佛很悦愉。
廖子承看着她皮笑
不笑的样子,眸光微微一暗,告别汪公公后,牵着她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华珠便蒙头大“睡”以前她最总是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的。
廖子承的眸光再次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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