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幸福的倒计时(1)
伤筋动骨一百天,肖晋南能下地走动的时候,已经入了冬。睍莼璩晓
宁城的冬天不算冷,可燕宁怕他生病,受伤卧
这么久,抵抗力肯定是下降了的,再生病就更要吃苦头了,所以出门总是把他裹的严严实实。
“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我知道我知道!”念念抢着回答,“是去买圣诞礼物。”
燕宁这才想起明天就圣诞,今天已经是平安夜了于。
“原来是圣诞,难怪商场里那么多人。”
肖晋南的语言表达障碍仍在,医生说这个急不来,只能慢慢恢复,当然也有可能一辈子恢复不了。
其实他是无所谓,他本来也不是一个舌灿莲花的人,说不利索总比昏
好的多了肢。
只是他就要习惯一下,得等老婆孩子把话说够了才轮得到他说:“…你们…不要…礼…物吗?”
燕宁笑了笑,“礼物不是要悄悄准备的吗?何况今天还蛮冷的,街上又那么多人,你确定还要出去吗?”
“去…家里…闷!”
择
不如撞
,送给她的礼物迟早是要拿出手的。
燕宁不跟他争执,他闷在家里确实是不舒服,索
开车带他出门转转。
她咔咔几下就收拾起他的轮椅、拐杖,放进后备箱里,一点都不吃力。她坐在驾驶座开车,肖晋南带念念坐后排。
女儿小声伏在老爸耳边道,“女汉子。”
肖晋南笑,他过去熟悉的那个柔弱姑娘硬是被现实打磨成了女汉子。
心头又不
有些酸酸的,如果他做的够好,她就不会吃那么多苦,现在还要她来照料他。
目的地是城中的双子塔,侍应生打开车门,肖晋南从车上下来,却不肯坐轮椅,伸手牵燕宁,“今天…想…跟你…一起…走!”
她也大大方方牵住他,另一手牵女儿,“好啊,但是要走慢一点。”
她与他相扶持着走进电梯,直通旋转餐厅。
电梯四面墙光亮剔透,映出一家三口幸福身影。
他早早订下圣诞烛光晚餐,今年除了体身不济,几乎没有什么负担,终于可以好好地跟这世上最爱他的也为他所爱的人享受珍馐美味。
他长长吁气,像是十分紧张,燕宁好笑地帮他
身下上颇有些厚实的外套,“是不是穿太多,勒得
不过气?”
他身上只得一件修身羊
衫,搭配同
系羊绒针织围巾,看得出身量清减了,头发倒是重新长长了些,搭在眉梢以上的位置,不说话的时候像个带着英伦贵族血统的大学生。
他只是…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MerryChristmas!圣诞快乐!”燕宁举杯碰碰他的杯子,然后是女儿的。
“MerryChristmas!爸爸早点好起来哦,妈妈要快点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小妞的英文也能说得字正腔圆了,作父母的真是无比欣慰。
“圣诞…嗯,我…高兴!”
曾经在公司酒会上说祝酒词的老道流利是一点都没有了,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奢华体面的站在那样的高位上,侃侃而谈。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面前的两人都不计较他的得失,这样便够了。
烛光影影绰绰,落地玻璃外是大半个城市的灯火霓虹,以及夜晚的海面。
我们都曾被这世界温柔相待。
这样文艺的句子从肖晋南的心间冒出来,绝对是不可能开口讲出来的。
他只握着燕宁的手,就觉得这样能够天长地久了。
他盘子里是鲜香味浓的法式慢煮左口鱼,她怕凉了会有腥气,细心地帮他切好,挤上一点点柠檬汁,“快趁热吃吧!”
他受伤有内出血,医生叮嘱要吃简单易消化的食物,所以即使这里供应顶级的澳洲牛眼
他也是不能吃的。
可他眼馋她盘子里被擦刨成薄片的松
,直盯着不放,燕宁好脾气商量,“要不,就吃一小块?”
他欢喜得不行。
燕宁切了一小快牛
,佐着松
喂到他面前,故意在他鼻端绕了两圈道,“香不香?”
松
就是这香味引人入胜,令人
罢不能。
她大概不知道,传说这东西也有崔情的功效。
肖晋南别有深意地瞥她一眼,
掉银叉上的美味,边嚼边道,“…香!”
燕宁觉得像是在犒劳家里的忠犬。
带着女儿在外吃饭,重头戏永远都是甜品,圣诞大餐也不例外。
这次却有点特别,侍应生推上来一个冰淇淋蛋糕,看起来
人却并不是十分特别。
燕宁站起身走到蛋糕旁边,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提起一旁铜盏里的酒
缓缓淋在蛋糕上,啪的一下点上火,蓝色的火焰一下子把蛋糕包围起来,围绕着那一堆雪白蓬松的
油和鲜
的浆果草莓燃烧出妖异的颜色。
“哇,好漂亮,妈妈好厉害!”念念拍着巴掌称赞。
肖晋南也意外,“你…从哪…学会?”
“是靖琪教我的,阿拉斯加火焰冰淇淋蛋糕!”燕宁有点小小的得意,她还真怕失败了下不来台。
“蛋糕…也是…你做的?”
燕宁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本来想亲手做的,靖琪说这蛋糕好吃又热闹好看,孩子肯定喜欢,教我学着做,这不还没学会么,做的不能看,圣诞节就到了,我来不及…这个蛋糕是酒店出品,味道也应该不错。”她只着手最后一个点火的步骤。
“…已…经…很好…”
“对啊,妈妈做的最好了,好好吃!”
有父女俩金口一赞,她这些天的努力也就没有白费了。
“没有特意准备圣诞礼物,这个算不算呢?”有点惭愧啊,赶明儿回去重新亲手做一个,是好是歹都是亲手做的心意。
父女俩齐齐点头。
“爸爸还没有送礼物呢?”念念摩拳擦掌,爸爸每年的圣诞礼物都好极了,她可期待呢!
“宝宝…的礼…物…袜子里…”
念念听明白,跟往年一样,平安夜睡觉前在小
头挂上红色袜子,第二天早晨醒来一定能收到礼物。
爸爸就是她的圣诞老人。
“那妈妈呢?”她拉低老爸的脖子悄悄问,“你没有给妈妈准备礼物吗?”
不会是忘了吧?
肖晋南一笑,“准…备…了。”
他拉起燕宁和念念,“跟…我来。”
他没带他们从双子塔大楼离开,反倒乘电梯往顶楼去。
燕宁不解,“我们要上楼去干什么?”
“礼…物。”
难道他早有准备?可是什么礼物会放在那么高的地方?
等等,这个地方,她以前好像也来过。
不等她回忆,电梯已经停稳,“到…了。”
眼前果然是陌生却又熟悉的场景——那个空中四合院。
那年在万德信的公司酒会上,他带她来过这里,告诉她这里有六层这样的空中四合院,乃是整个双子塔最值得骄傲的创意和最值钱的部分。
他还在院中的屋子里占有她,要求她重新履行与他的协议。
回忆带着苦涩的味道,燕宁的心一紧,手心里满是冷汗,想要把手从他手中
/出来。
肖晋南察觉了她的情绪,紧紧攥住她的手不放。
“我…们…进去…看。”
他知道如果这时她硬要走,以他现在的状况是抓不住也追不上她的,但是这份礼物准备了很久,一定要给她看的。
他朝女儿使眼色,请她帮忙留下妈妈。
念念很给力,眨巴眼拽着燕宁,“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啊,妈妈你带我进去看看吧?”
肖晋南也满是期待,不等她反应,已经推开门,把母女二人都拉了进去。
一时间,燕宁以为时光倒
了,不然又怎么会站在一个已经消失的空间里。
这是她的四合院啊,她从小到大,出生、成长直到嫁人生子,都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度过。
进门是天井,石桌、石凳,还有浅蓝色的窗棱,都跟她那个小院的一模一样。
她一步步走过去,手指触到冰凉的石桌桌面,上面一角有浅浅的刻痕,是歪歪扭扭的“燕”字和“妈妈”的字样。
“这…”
“以前…拆…了,我去…找…的。”肖晋南有些紧张地跟她解释,这石桌石凳,就是她小院里的原物,拆除之后,他花了很多功夫,辗转又找回来放在这里的。
还有影壁上的花纹装饰以及小燕宁儿时画上去的涂鸦,他都一一照着还原;门口的两只红灯笼,也是她以前门口所用的样式。
他拉起她进屋,西厢的卧房跟她以前所住的摆设一模一样,而东厢毫不意外的,是小小的咖啡店。
方位、摆设都非常近似,只不过装潢和设备全是崭新的,近十万一部的意大利进口咖啡机和制冰机,她以前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添置的。
“我…尽力…了,可…还是…没…法…完全…一样。”
肖晋南掩饰不住的愧疚和紧张,他知道已经消失的空间和物件,是没有办法百分百照着还原的。
眼前的一切,是照着他脑海中对她那个小小四合院的记忆临摹还原的,七八成是一样的,可总有回忆不可能重现了。
他在病
上这么久,精力几乎全都放在这个四合院上,他每天要见的人,是托叶清风为他找来的设计师,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推敲、审视。
公司的事反而没怎么管,他觉得任何一个职业经理人都可以做好的事,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像一个等待老师考察成绩的小孩,等着燕宁的评判。
他的爱情,也应该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可燕宁从进门开始就一直都没有说话,来回看过一圈之后,就安静地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
倒是念念奋兴地跑进跑出,扑到肖晋南怀里,“哇,这个院子好漂亮哦!我以前都没见过这样的房子呢,爸爸爸爸,我们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肖晋南有些忐忑地看了燕宁一眼,摸摸念念的脑袋道,“这个…要…问…妈。”
念念转扑妈妈怀抱,“妈妈,我们今天要住在这里吗?我好喜欢这个院子呀,那么大,可以玩捉
藏了,你们肯定都找不到我。”
“宝宝喜欢这里?”
“喜欢啊,妈妈不喜欢吗?咦,妈妈你怎么哭了?”念念看到燕宁眼角滴落的泪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帮她擦。
“妈妈没哭…只是有沙子
了眼睛。”
“是吗?”念念半信半疑,又抬眸看了看一脸心疼无奈的老爸,乖巧地搂着妈妈脖子道,“妈妈,我不喜欢这里了,咱们回家去住吧!”
燕宁亲了亲她,“妈妈以前住的地方,就是这个样子的。”
“真的吗?真好!那有人陪你玩捉
藏吗?夏天坐在院子里可以看星星吗?”
“可以啊,玉芝阿姨以前也跟我一起住,我们玩捉
藏,踢毽子,还跳皮筋…”
那时候的乐娱方式远不及现在发达,小孩子能玩的东西跟现在也不一样,念念渐渐听得入了
,在燕宁怀里睡过去了。
“放…到…她
…去睡…”
肖晋南考虑得很周详,西厢紧挨着燕宁那个卧房的屋子改成了念念的小房间,公主风十足的小
和家具都从家里原封不动地copy过来。
哄睡了孩子,终于有了属于两个人的空间,肖晋南从身后抱着燕宁,“你…喜欢…这吗?”
燕宁动了动嘴角,“这是你产业的一部分,我无所谓喜不喜欢。”
“不…这是…你的!”
双子塔是他当年投资开发的项目,但并不是他的私人置业,这一层空中四合院是他高价买回来的,照着她的小院重新装潢还原,加上她和荣靖琪合伙的咖啡甜品店在宁城正选址开业,他一早想好了要把咖啡店连带着四合院一起还给她的。
当初是他毁掉了一切,现在就由他再一点一点重建。
燕宁的表情却始终淡淡的,“我累了,先休息吧!”
肖晋南的执拗劲上来了,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睡,“燕宁…你不喜欢…为什么…我要…知道!”
他做错了吗?他只是想把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他亏欠她的一定都要全部补上,然后再平等地重新开始他们的感情。
她刚刚哭了,是欢喜,感动?还是想起过去心如刀割?
他要知道,他想知道,她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真的打算接受他重新开始吗?还是仅仅是在他昏
时给予的安慰?
“你想知道什么?”燕宁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似乎也有了更多开诚布公的勇气,“价值连城的空中楼阁,装扮一下,就可以当作是我以前的四合院了吗?你到现在还是不懂,那个院子对我意味着什么。那里有我的童年,有我的回忆,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推倒了,毁掉了,就没有了,不是重建就会再生的。你以为我是舍不得那个院子本身所以才把自己卖给你的吗?我是想等我妈妈回来,怕她回来找不到我,所以想留住那个小院,甜水巷的小院,那是我们的家!可现在,甜水巷已经成了商业中心,新的商业地标,我回去都认不出来了,更别提我妈妈。”
所以这个被还原的四合院,杵在高楼大厦之巅,又有什么意义?反倒是提醒她当年失去的痛苦,在废墟的噩梦中许久无法站立起来的无力感。
肖晋南没有说话,但燕宁能感觉到他在黑暗中目光也一刻都没离开她,屏住呼吸消化她所说的一切。
他其实是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本来就不善言辞,说的话总是让她生气,现在更是一句话都说得磕磕绊绊,吃力无比,只得抱紧她,憋了半天,只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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