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破局之道
方大知县裹着轻裘,穿着皮棉靴,头戴护耳,外罩斗篷…全副装备的漫步于银装玉裹、细碎琼花之中,倒也不觉得寒冷,还出了几分诗意。
这里是西安门大街,前面过了西安门就进了皇城西部,包括太
池在内的西苑以及十大内库、内校场等都布局在西皇城。
方知县的后面,则是一条绵延漫长的队伍,
看去也有数以千计,都是从县里征发来的役夫。等一会儿宫里太监点视过后,便要进皇城扫雪去。
旁边张贵哈着气禀报道:“小的略略清点过了,一个衙役盯着两三个甲首里老,每个甲首里老盯着本坊本乡的役夫,大致不会出错的。”
正在等待放行进皇城的过程中,另一只很相似的队伍出现在西安门大街对面,最前方带队的同样是一位知县。一看便知,那边是从京城东半部大兴县征发来的差役。
方应物
出一个最标准的微笑,走到大街中间,遥遥对着另一侧的大兴知县抱拳问候道:“尤大人也来了?多
不见近来可好?”
这位尤大人没甚气量,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权当没看见方应物。方应物不以为意,又笑了笑走回本队,不过倒是惹得宛平县役夫一阵鼓噪,很是为自家青天鸣不平。
张贵一边头摇一边抓紧机会拍马道:“那边尤县尊的风度与大老爷相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方应物哑然失笑,“吾辈得了便宜就不要卖乖了。多多体谅尤大人的心情。”
话说京城商业繁荣、店铺密布,两个附郭县与别地也有所不同。除去朝廷规定死的各项赋税外,县库入账的活钱也不少。大都来自于这些商家。
而传统的商业聚集区多在东边大兴县,因为距离运河近,从运河方向入城最方便的城门就是大兴县境内的崇文门。据不完全统计,大兴县商铺数量是宛平县的两倍,占据京城的三分之二。
但方应物执掌宛平县印以来,这两三年时间宛平县却逆势而上,逐渐拉平了与大兴县的差距。目前宛平县商铺数量与大兴县已经基本相当,甚至有超越苗头。
究其原因,一是方知县有本事从朝廷要来“低税率”特殊政策。税率低当然就比较吸引商家,起码表明了一种重商的态度。
二是达官贵人多住在西城,方知县凭借此优势大举建设大规模集市招徕商户,吸引了从东边商家不惜多走六里路,从宣武门入城;
三是方知县官声刚正,能扛住不少朝廷各衙门的胡乱摊派,商铺开在宛平县比较有全安感。
总体盘子就这么大,宛平这边吃得多了,大兴县就吃得少了。这一年来县里小金库收入锐减,叫大兴县的尤知县极其不满。
特别是尤知县原本筹划用这两年时间,大举翻修朝阳门内外、崇文门内外四条大街,作为展示自己的政绩工程。
结果因为县库现钱减少。最终只能开工修半条,气得尤大人向朝廷告了隔壁某知县一状,但也没什么回响。
最让尤知县愤怒的是。方应物听说了他的工程筹划,居然依葫芦画瓢的把工匠挖走了。开始动手翻修皇城西大、小时雍坊一带的街道胡同。
这里是朝臣、显贵密集居住的高档坊区,方应物在这里修路很讨巧。把泥泞烂土路换成了干净整洁的石板路,博来不少口碑…
有此种种前因,尤大人见了方应物,能给好脸色才叫奇怪,方应物也就“大度”的不计较了!
不多时,从西安门里出来几位内监,其中一个朝着方应物走来,比划着吩咐道:“以西安门外大街、西安门、太
池玉河桥一线为界,皇城内外北边归你们宛平清扫,南边归大兴清扫。切记,尔等官民不得逾越宫城墙外夹道一步!”
方应物尚未答话,总班头张贵迅速凑到方应物耳边低声道:“这样安排是坑我们!前些年时小的为清扫积雪来过一次,记得西皇城里,各仓库、校场、经局厂、还有大部分殿宇都在北半边,南边则空旷的很。
若按照南北分界,我们宛平县役夫的活计要超过大兴县很多,因而小的认为如此划界绝不公正!”
方应物看了看张贵,又看了看眼前
待任务的内监,微微叹口气,领了任务道:“本官知道了。”
那内监见方应物无异议,便转身离开。张贵不甘心的对方应物说:“绝对是大兴县那边捣鬼!”
方应物摆摆手:“多做点就多做点,总归是为皇家效力,不必斤斤计较了!”
说完这句话,方应物陡然觉得自己境界很高很高,若跟这种不上台面的小伎俩较劲,认真就输了。反正又不用自己动手干活,辛苦的都是别人,自己看着就好…
闲话不提,却说役夫在一干内监和亲军的监视下进了西安门,然后便有一大群内监在里面候着,负责指路、带路,此外还有一队队的官军来回巡逻,以防生变。
方应物将现场调度杂务交给了县衙总班头张贵,然后自己当了甩手知县。却说着皇城之内大部分地方没什么好景看,建筑都是各太监衙门,比壮观的宫城里差得远,比外面民间相比无非是道路齐整些。
方应物漫步向西,不知不觉走到了太
池边,这一带就是历史上颇有名气的西苑了,首屈一指的皇家景区。只是现在还没有正德皇帝的豹房,也没有嘉靖天子的玉熙宫。
方大知县不辞辛苦的带队前来,一大半心思是想进来看看这西苑和太
池。站在两片海子央中的玉河桥头,距离宫墙便近在咫尺了,向水面看去,薄雾茫茫无边无际,这样大的水面在京城别无分号;再看岸边,一排排玉树琼枝绵延到远处视野尽头,深沉辽阔。
作为一个文化人,触景怎可无诗?方应物闲着也是闲着,胡乱念了几首,不过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还是算了。
不过刚刚过了一把风雅瘾头,方应物耳朵里便听到有个女子嗤笑一声,“矫
做作,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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