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给你拜年
去年夏天,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父亲看到它时,所有的倔强全化作空蒙的双眼。他一把将我揽在怀里对我说:“娃,你就是爹手里的那把犁,要用心耕好自己的土地啊,爹还等你接我呢。”望着父亲核桃般皱缩的脸,我的泪水也来了。
当秋风吹寒时,全寨子的人陪父亲把我送出了那个偏远而孤寂的地方,他们把好吃的给我备了整整一大包。回望山寨三三两两底矮的石屋,不由得让人心酸。我和大伙挥手作别,父亲最后一个打住脚步,远远的朝我招手:“娃子,到那边和爹来个信,天冷了,夜里别着凉…”我在父亲的眼里,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到了学校,我并没有按照父亲的叮咛和家里写信。我知道爹不识字,我一写信,他又要求人念求人写,求人的滋味我是最深刻不过的。有好几次笔攥在手里,信还是打住了。在学校我只是好好读书,想在年终的时候,考个好成绩,让爹高兴,将来有出息了把爹接进城里住。
可有一天我却收到了父亲的来信,字写的别别扭扭的:
娃,咋不给爹来个信呢?我和你娘还有全寨子的人都挂念你。钱快花完了吧,爹知道大学校里花钱多,别太苛刻自己了,坏了体身。咱家猪这次下了10个崽,壮实着呢,等爹卖了钱给你寄去…
读完信,我一下子思念起父亲来,爹有腿病,相必又疼得钻心了吧,爹是上了年岁的人,收音机里说今年天气特别冷,不知道他是不是能
得住。父亲脾气不好,还常和娘拌嘴吗?我想了很多,想爹核桃般皱缩的脸,想那一带底矮的石屋,想…
日子一天天向前轧着,期末试考总算结束了。我顾不上歇息一下,就打点行囊上路了。
刚下过雪的水泥路面。经阳光一照,就
漉漉的,泛着温冷的光亮。大街两旁的门旋转个不停,火锅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我无心欣赏都市的繁华,只想早一些回家,看看那里熟悉的一切。一辆辆轿车倏地驶过,近出的残雪溅得我浑身都是,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紧一紧衣襟继续赶路。
忽然在人群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和车夫讲价钱:“师傅,我大老远的赶来看孩子,不认识路,你就行个方便给带个道吧…”我的鼻子一酸,差点
出泪来,我深信他就是我的父亲,梦里见了好多次的父亲,我快步赶上前去,走近了,梦里喊了好多次的“父亲”两个字,这一次却卡在了嗓子眼里,我只是感激,只是执着地看着父亲:
他的那双草鞋,早已只盛下几
稻草挂在他的脚面上,他的脚肿起了老高泛着青紫。他的发被风吹得
糟糟的一团,发了胶似的打条条。我慈祥的父亲,你怎能为了见儿子一面就欣然用腿双来丈量这漫漫长路呢?你说过等我接你进城的啊,你舍不得在飘雪的日子里为自己买一双鞋,你破旧的夹袄打满了母亲给
的方块布。父亲,在这繁华的都市,我看到你熟悉的背影,这让我真正读了懂什么是父爱,什么是亲情。它绝不是别的事物可以代替,纵然有一天把你接进城住上一百年,焉能报得三
晖啊。父亲,你对儿子的爱,叫我怎能报答呢?我只能紧紧地抱住你的肩,把我的头埋进你冰冷的怀,让你好好地看看我。用你硬硬的胡须扎我的脸,用你剥裂的手掌
我的背,用你滴水的夹袄包裹我整齐的衣…
父亲,在这冬寒料峭的岁月里,让儿子先给你拜个年,问一声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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