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那道无形无质的指气擦过肩头，在
壁上
出一个幽深黑后，他才醒过神来，一股凛意涌上心头。他并不知道陈皮皮这一指便是知守观的天下溪神指，让他震惊的也并不是这一指的威力，而是陈皮皮出指时鬼神莫测的变化。
明明指尖所向是湛湛青天，却怎么落在了自己的身后？
这便是书院不器意？
“修行者修的是天地与自身，我们需要用体身里的念力操控天地元气，我们的体身是柴，念力是火，天地是锅灶，元气是蔬菜
鱼之类的食材，战斗手段则是食材的搭配方式，而能不能做出一道美味佳肴，除了上面这些要素之外，最关键的还是炒菜时的火候如何。““如果要去问一名厨师怎样掌握火候，普通厨师大概会给你何时该用何等火，烹煮时间大概会多长，而真正高明的厨师，反而不会如此死板地讲道理，他只是用手掌在蒸汽间一捞，便知道锅中的食物究竟如何，这是一种经历无数次尝试而得到的经验，这种经验很难用语言去明，甚至有时候会让人觉得过于玄虚，只能自己去感知去体会。”
陈皮皮着崖
里的宁缺，道：“火候，就是意。”宁缺思考片刻，明白了他想要什么，尤其对那讲授书院不器意的书籍，顿时多了很多直观的认识和了解。
想起刚进书院登旧书楼时，陈皮皮在信里举的例子，他不
感慨道：“果然食
也，你拿这两件事情举例，确实懂。”三师姐和陈皮皮奉夫子之命登崖授课，主要还是解决宁缺在阅读中遇到的一些疑难问题，真正领悟还是需要靠他自己。陈皮皮解之后，宁缺决定夜里找时间消化一番，这时候没有必要再研讨太多。
他已经在崖
中被囚十
，不知道书院外的人世间又发了哪些事情，问道：“最近长安城可还太平？”陈皮皮道：“长安何时不太平过？你在关心什么事？”
宁缺道：“朝廷里似乎有人对我很有意见，我知道回京之前，甚至有人想把桑桑弄到军部去审问，你当时正场。”
陈皮皮点头道：“事情很简单便解决了，你不需要担心。
宁缺摇了头摇，道：“前些天我们两人在晨街上遇到的两名苦行僧又算怎么回事？就算道石是从悬空寺出来的人，也没有能力在人口如此众多的长安城里轻松找到自己，那场相遇更像是被人设计的。”
陈皮皮微微蹙眉，道：“你在怀疑什么事情？”
“长安城里只有天枢处和军方才能如此轻易确定我的位置。”宁缺道：“不知道是他们当中哪方势力通知了悬空寺来人。”
听着这话，陈皮皮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些，道：“帮助外人来挑战我书院入世之人？就算是军方只怕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难道那些人不担心事情败
之后，被长安城的百姓骂到半死？”宁缺在大唐军队里活了银多年，他当然非常清楚军方行事的风格，道：“只要确认对帝国有利，将军们什么都不会在乎。”
陈皮皮赖在崖坪了蹭了顿桑桑煮的白
酸菜火锅，擦了擦油乎乎的嘴
，极其无
地无视了满地狼籍和堆成山般的脏碗，口亨着曲快活地向崖壁下走去，无论宁缺怎样诅咒，他也没有失足跌入深渊。对着绝壁
云，宁缺大声骂着陈皮皮，可惜绝壁在身侧，身前云之外便是虚空，
听不到任何回声，这番骂不免有些寂寞。他不再浪费任何时间，走回崖
深处，坐在那张半旧的蒲团上，盘膝闭目冥思，继续按照原考书中的功法养炼体内的浩然气。山崖绝壁间白云悠悠，似无所感，正蹲在崖畔洗碗的桑桑，却清晰地感觉到了
里的变化，回头望去，可惜此时没有晨雾，不到前时那种画面。夜
笼罩山崖时，宁缺缓缓睁开眼睛，结束了今的修炼养气，着端着食盘在身前的桑桑，他摇了头摇，道：“暂时还不饿，你放在旁边，若累了就早些去歇息，如果无聊就陪我会儿话。”桑桑知道他一直担心自己无聊寂寞，更知道以他的
情，在没有解开这道题目之前，肯定没有什么闲聊的兴趣，也没有那个时间，所以她笑着摇了头摇，把食盒放在他身旁，便走回了崖畔的草屋。宁缺依旧盘膝坐着，两手摊开轻轻搁在膝头，左手掌心里出现了一张微黄的符纸，那张符纸正以
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解体，向空中释放出符意，他的右手掌心里则是空无—物，但油灯的光线却在那处微微变形。两只手掌间隐隐溢出的气息各不相同，左手上方是用符纸凝聚而来的天地元气，右手上方则是
纯的浩然气溢体而出。他神情专注地着身前，着这两道无形无质的气息，深厚的念力缓慢而细致地触摸着气息里的每个片段，试图从中发掘出一些什么。
他左手凝聚的天地元气，和右手中的浩然气，都无形无质如同虚空，但在念力感知下却能清晰抵辩出区别。
被囚崖
到今，通读两卷书，冥思苦想实修不瑕，如今的宁缺已经能够清晰分辩出那些似完全一样实际上却有着极细微差别的天地气息，但却依然没有办、法把已经拥有各自形状态的天地气息统一到相同哪怕是尽可能相似的状态里，甚至他连这方面的思绪都没有整理清楚。按照原考一书里的概念，魔宗修行者体内的真气，以及他现在体内的浩然气，其实都是天地元气的一种，如果他能够从现状倒推至无数年前的源状态，然后将浩然气的外显改变成源的模样，那么崖
对他的制便能
刃而解，夫子出给他的这道题目便能有一个完美的答案。然而可惜的是，他现在还处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层次当中，更遑论从知道所以里倒推出具体的操作手法。
当初遇着观海僧挑战，他在雁鸣山下冬湖畔静思半
，想出了以符意调用浩然气的法子，并且收到了极佳的效果，借着符意引发的元气紊乱可以有效的遮掩浩然气的气息，但若遇着真正的大修行者，一眼便能被穿。身为夫子亲传弟子，书院二层楼学，哪怕被世人穿入魔，大概也不会马上面临身死名毁的结局，然而若让别的存在到了呢？
崖
深处蒲团上，宁缺着双手间的两道气息，沉默思考了很长时间，脸上的神情虽然依旧平静，内心却是有些惘然惶恐。桑桑不知何时从崖畔草屋里走回
里，觅着片干燥清静处，打开铺盖，已经沉沉睡去，宁缺走到她身前，静静着她微黑的脸，了很长时间，然后伸手把被角掖，转身向崖更深处去。这些天他的心思一直放在破题上，没有怎么在意聊作居室的崖
，此时思绪有些紊乱，干脆抛开这些烦心之事，漫步行走起来。崖
并不大，临着绝壁那侧开着一道约两人高的口，里面便是约十余步方圆的空间，壁并不光滑，也没有嶙峋岩石，不出任何特异，再往深处去，分往左右两方各有一条斜长的
。这两条
有些狭窄，走不过十余步便到了头，最深处全部是硬坚结实的花岗岩，没有任何继续前进的可能。宁缺举着油灯，望向
壁，只见石壁上有无数道细密的切痕线条，有可能是天然形成，但着更像是被锋利金属物切削而成。忽然间他眼睛一亮。
在荒原极北端的天弃山脉深处，在废弃的魔宗山门殿宇里，他曾经在那里的青石墙上见过师叔留下的斑驳剑痕，也正是依靠那些剑痕，他领悟了浩然气的真谛，继承了师叔的衣钵，然后才能战胜可怕的莲大师。
他想到师叔当年被老师囚
三年，没有同门前来探望解乏，更没有桑桑，只怕苦闷的要死难道这两条窄是他用剑削出来的？如果这两道窄
也是师叔当年留下来的，那么这些似刀切斧凿的痕迹，会不会像魔宗山门里的斑驳剑痕一样，蕴藏着某些气息，隐含着某种意义？宁缺举着油灯，在这满壁切痕之间，心情渐渐激动起来。
他去拿了
木
，把油灯挑在窄入口前，借着昏暗的灯光，开始认真地观石壁上这些如湖水细纹般的切痕。无论想法是否正确，总应该试一下。
他了很长时间，没有从这些切痕里出任何蕴藏的气息，也没有从这些纹路上发现任何规律，但他依然不死心，沉默片刻后伸出双手放在墙壁上，缓搂地摩抚着石壁，感受着掌面上传来的
砺起伏感。他从
口摸到底，从脚下摸到头顶，没有放过任何一道切痕，没有遗漏任何一片区域，这一摸便是整整夜一，崖外的夜渐被淡青色的天光代替，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的神情，却没有任何气馁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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