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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多事之秋第十八章 青山寂寞待
 嗤嗤!

 鲜血从郭怒的颈部不停溅而出,落在篝火堆里,发出一阵极淡的焦味,他瘫倒在地上,拼命地蹬腿,靴子踢起一蓬又一蓬的泥土,却依然无法阻止死亡的地方来,无法阻止裆被

 外围有扈从震惊站起,但在多年的积威之下,无人敢动。

 紫墨的脸从黑夜里显现出来,他用自己不再强大却依然稳定的手,收回郭怒颈间的金属丝,擦掉上面残留的血水和沫。

 他望向篝火外围那些神情复杂的扈从们,面无表情说道:“就算是废人,也不是你们能够不敬的对象,永远不要低估我们这些人在裁决司里学到的手段,所以如果你们不想死,那么最好再平静一些。”

 扈从们缓缓坐回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平静。

 暂时解决了当前的危机,篝火堆前的统领们的脸色依然极为苍白,非常难看,就如他们此时的心情。绝望的前途是原因之一,最关键的是,时至今他们依然无法接受现实,他们曾经是备受尊敬的神殿骑兵统领,就算是南晋军方的大将,看见他们也要毕恭毕敬,可如今南晋随便一部州军便敢围剿自己,而且把自己围剿的如此之惨,甚至连自己的扈从居然都敢起异心!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一名统领神声音微颤,带着绝望的情绪问道。

 紫墨是这些堕落的神殿骑兵统领中资历最深、实力最强的人,被众人推举为首领,此时众人自然只能祈盼他能想出办法。

 紫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接下来自己这些残病败卒能往哪里去。其实如果不是裁决神殿的处罚,凭他们的谋略智慧手段,还有在战场上的指挥能力,依然可以成为诸国的座上宾。然而裁决神殿已经提前掐断了这种可能,——每每想到这点,他对那个少女神座的恨意和恐惧便会愈发浓烈。

 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只剩下自己,只有让自己恢复实力,重新变得强大起来,才能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去。

 然而修为被废,如何重新强大起来?

 传说中的灵丹妙药终究只是传说。

 紫墨自嘲想着。然后低声说道:“洗洗睡吧。”

 荒山野林里,哪里有热水,逃亡途中。也顾不得享受,只有直接睡。有人用土熄灭了篝火,山林顿时变得漆黑一片,夜空上厚厚的云,遮住了所有的繁星,预示着明天可能会有一场暴雨。

 有人承受不住逃亡带来的疲惫,沉沉睡去。

 有人想像着绝望的未来。无法入睡。

 紫黑看着头顶深沉的夜,想着明的暴雨,心情愈发沉重,缓缓握紧一直在悄悄颤抖的双手,痛苦万分。

 他绝望而不甘地想着,如果能够让我重新获得力量,变得像从前那么强大,那么自己就算把生命和一切都献给冥王都心甘情愿。

 寂静的夜林里,绝望祈祷的人,还有很多。

 …

 …

 天色阴沉。却未落雨,更没有暴雨,不过有云遮,盛夏的旅途变得凉快了很多。既然没有太阳,桑桑便不需要透过马车天窗晒太阳,宁缺更理所当然地占据了那个位置。他踩着软榻,把上半身探出天窗,着官道上吹来的风,看着四周的景致。很没出息地生出大富豪般的‮悦愉‬感。

 离开长安已经有些日子,黑色马车一直远远缀着前方的使团,虽然中途走了几次郡道县道,但有官府尤其是各地暗侍卫的情报通告。他从来不担心会跟丢,即便是离开原野,进入南方群山也是如此。

 一片莽莽群山出现在大唐南部原野的中间地带,把疆域切割成两大区域,大概是那些山对气候产生了一定影响,山南山北同样肥沃的土壤,出产的农作物则是大不相同,不过黑色马车这时正行走在群山中,宁缺和桑桑还没有什么感受。

 和熟悉的岷山相比较,大唐南方的这片群山并不如何高崛,但因为岩质特殊易溶于水的缘故,常年累月有垮塌滑坡发生,让这些山峰变得奇形怪状,险陡万分,极难攀爬,幸亏山中有一条青植密被的峡谷,谷底便是一条天然的通道,不然若要南北相通,只怕要绕出千余里地去。

 数百年前,大唐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把这条峡谷再行拓宽,并且用符师和阵师,把峡谷两则松动危险的崖壁进行加固,又在上面种上无数系发达能够固岩的树木,最终把峡谷里的天然道路变成了极平整的官道。

 黑色马车行走在平整的官道里,行走在幽静的峡谷中。宁缺探身出天窗,眯着眼睛欣赏着官道两侧的风景,看着那些幽绿平静的山崖,想像着数百年前‮人唐‬对大自然的伟大改造,想起那些因为念力枯竭而生出白发的符师阵师,那些坠落山崖的士兵和工匠,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豪迈——这份豪迈,与黑色马车的天窗无关,与大富豪无关,要显得有出息的多。

 大唐如此艰难才打通这片山脉,让中部和南方的疆域从此连为一体,自然可以想像,这道青翠美丽的峡谷在战略上具有何等样重要的意义。

 宁缺隐隐能够看到,峡谷山坳远处有极险陡的山道,而在那些山道旁边,隔着数里地,便会出现极简陋的卫所,看卫所的建筑规模,驻守在那里的唐军大概不会超过十人,想着那些唐军常年累月驻守着枯燥的卫所,便是冷漠如他也不生出些许佩服的感觉。

 再青翠的峡谷看多了也会有些腻,再豪迈的情感激久了也会平静,再沧桑的历史体味多了也会淡然,宁缺坐回马车里,端起矮几上的凉茶一口饮尽,待心神平静下来后,便提起笔来开始写字。

 此去烂柯寺为的是治病救人,同时问道于佛。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不过宁缺依然保持着少年时的习惯,时刻准备着要面对生死立见的战斗,所以他此时写的当然不是什么书帖,而是符——过去两年里他写的符,在凛冬之湖一战里尽数用在了夏侯的身上,他现在必须多准备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宁缺抬起头来,搁笔暂歇,他眼睛。往车窗外望去,发现还是在峡谷之中,不由有些惊讶这道峡谷的漫长。

 他写符的时候,桑桑在旁整理行李,摸到了一个东西,打量了半天才猜到是什么,皱眉问道:“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手里举着一个小铁壶。看壶外面的深刻线条,与曾经在雪湖莲田里爆炸的小铁壶应该是同一类东西,只是体积要小很多,而且形状也有极大的差异,最明显的差别便是这个小铁壶底部多了一个卡口。

 “这是四师兄异想天开的想法,谁能想到六师兄真做了出来,离开书院之前,我们曾经试过一次,那天你跟小棠去后山摘紫藤果煮去了,所以没看到。”

 宁缺接过那个显得有几分秀气的小铁壶——现在应该称它为小铁筒似乎更准确——从铁匣里取出一符箭。进小铁筒底部的卡口里。

 只听得喀嗒一声,箭簇与小铁铜的卡口锁紧,竟是严密到看不到一丝隙,显得异常稳固。

 桑桑伸手试了试,说道:“不会掉。”

 自稍微长大一些之后,宁缺的随身武器都是由她亲手处理,无论是磨刀还是修弦,非常有经验,她说不会掉那便是不会掉。

 宁缺取出铁弓组装完毕。把着小铁筒的符箭搁到弦上,平静瞄向窗外不停向后移动的青峡崖树,呼吸渐趋平缓。

 元十三箭本来就是极恐怖的武器,如今被书院后山的人们再次强行加上这么一个玩意。可以想像一旦出,肯定会造成极大的动静。此地不是书院后山,宁缺不可能真的出去,不然万一把前代符师阵师苦苦编织加固的山崖塌,别说皇帝陛下,就是夫子都断然不会饶他。

 片刻后,他放下手中的铁弓,说了几句话,桑桑摇了‮头摇‬,接过他手中的铁箭,说道:“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箭尾得调了…原来的符箭可以无视风阻,甚至可以把风当成助力,但现在符箭加重,最麻烦的是箭簇风面积太大,如果你还要保证准确度,距肯定会大幅度缩短。”

 宁缺把弓箭到她怀里,伸出取过一水萝卜咔嘣嚼起了起来,舒服地半躺着,极不负责任地说道:“你看着办。”

 …

 …

 黑色马车终于驶出了青翠的峡谷,来到了大唐最南方的平原上,官道两侧的风景骤然开阔,风却变得温柔了几分,因为多了水。

 宁缺的注意依然在身后的莽莽群山里。在出峡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峡谷里有无数前贤设下的阵法刻符,若将来有强敌自南方入侵,那么只需要像师傅颜瑟这样的大神符师出手把这些阵法刻符消解,便可以让峡谷堵,即便逾万铁骑来犯,想要高速袭入大唐腹心,也无法做到。

 很快他便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峡谷里那么多阵法刻符,不可能被一个人毁掉,哪怕是师傅重生也不行,除非当年帝国开拓这道峡谷时,便已经在这些阵法里做过手脚。

 而且就算崖塌路封,群山挡住敌人的同时也挡住了大唐对南方的援兵,而战争中只需要简易的道路,有胆量实力攻入大唐的强敌,肯定拥有足够多的阵师符师,完全可以强行开出一条供骑兵驱驰的道路,那么到时候战场的主动权说不定反而会落在了这些敌人的手里。

 所以他的战争推演,还需要一位绝世强者守在青峡出口处。

 那位强者必须足够强,强到佛来杀佛,魔来杀魔,道士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而且他还不能休息,更不能睡觉,没时间吃饭喝水,甚至说不定要连续和敌方的强者连续打上个三天三夜。

 想到此节,宁缺不由大笑,心想世间哪有这样的牛人物,就算有,这样牛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傻到自己陷进必死的局面?

 …

 …

 (我开始提前期待以后了,青山,青峡,下下卷再见。)(未完待续)!#$%!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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