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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弹疼红叶,掐断黄花
 十余年风风雨雨葬落,宁缺未曾彷徨过,因为早已成了习惯,习惯成自然后,便是最强大的力量,然而他没有想到,此行烂柯寺入瓦山,有些习惯却被打破了。

 在虎跃涧旁,桑桑说要自己试着‮解破‬残局,这让他很是吃惊。因为他知道她虽然有时候有些小虚荣,但从来不会争强好胜,更重要的是,按照往日习惯,在这种局面下,她应该静静站在自己身边,等着他去解决问题。

 他想了很多理由,比如车厢里另外那位姑娘…然而先前在禅室里听桑桑说了这么多话,他才明白,桑桑这样做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就是向自己证明,和世人无关。

 桑桑只是想证明给自己知道,她不再仅仅是宁缺身边沉默的小侍女,而是可以替他分担压力的子,甚至想尝试替他遮一遮风,挡一挡雨。

 因为她也有需要——被宁缺需要的需要,让宁缺骄傲的需要。

 宁缺看着那株秋树,微微皱眉。

 然后他伸手轻轻弹了弹伸进禅院里的红叶,说道:“真是个白痴,你是我养大的,难道我还需要你来替我考虑,需要你来保护吗?”

 在禅房里谈话的过程里,他几度鼻酸。终是凭借冷酷的情和擅于表演的特长遮掩了过去,此时院中只有他一人,便再也忍不住了,擦了擦眼睛。

 他觉得很丢脸。看着秋树枝头将落未落的红叶。羞恼训斥道:“就凭这点,你就算死了,我也要去冥界把你抓回来收拾一顿!”

 轻微脚步声起。

 一身白色棉裙的山山走了过来,站到他的身边,没有看他的脸。

 禅院一片幽静,偶尔响起桑桑睡梦中难受的咳嗽声。

 二人看着那片红叶沉默不语。

 宁缺忽然说道:“哎呀呀呀。”

 莫山山说道:“嗯嗯啊啊。”

 没有尽在不言中,依然有声音。

 …

 …

 就在这个时候,禅外响起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想要进院,却被寺中僧人拦着。双方发生了烈的争吵,顿时打破了院内的安静。

 宁缺听出是那名南晋宫廷棋师的声音,不由微微皱眉望向院门处。

 “见她做什么?当然是要她拜我为师!”

 “你们也是烂柯寺的僧人,难道不懂天算是什么意思?”

 “千万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天算之人。怎么能去修道?当然要下棋!”

 “那小姑娘虽然是天算之人,但棋之一道浩若沧海,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如果她肯拜我为师学棋,我必将把一生所学尽数传授给她。”

 “那小姑娘拥有如此天赋,今又遇着我这样的明师,只要专心于棋道,十余年后,必将成为横扫天下的棋界霸主,比你们烂柯寺那位明大师更强。甚至有可能超过我南晋史上最伟大的宋谦大师,成为传说中的棋圣!”

 “能成棋圣,还做哪门子光明之女?”

 “你们赶紧让开,不然让她跑了怎么办!”

 南晋棋师愤怒地吼叫声,不停在禅院外响起,很明显无论他怎么说怎么骂怎么跳脚,烂柯寺的僧人也不可能允许他进来打扰宁缺等人休息。

 宁缺心想这厮还真是爱棋如痴,竟有几分书院后山同门的气质,本有些恼怒于桑桑可能被吵醒,此时却是生不出气来。

 莫山山忽然说道::“其实我很嫉妒她。也嫉妒你。”

 宁缺怔了怔。

 “我知道你和桑桑以前过的很苦,我很嫉妒你们曾经一起吃过那些苦。”莫山山微笑说道:“我去让那人安静些,你不用担心。”

 …

 …

 不知莫山山过去说了些什么,那名南晋棋师居然真的没有再坚持要见桑桑,禅院四周回复了安静。然而她却没有再走回来与宁缺一道看红叶。

 宁缺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微有所失。然后平静,一个人静静看着那伸进禅院的树枝,看着梢头那片红叶,注意着禅室内桑桑的动静。

 禅院白墙上有一方扇形的石窗,用以通风,而且可以远观院外山景。

 一张少女的脸,出现在扇形石窗里。

 那张脸很冷淡,没有任何喜怒哀乐,但因为实在是太过美丽,娇媚有若珠洗过的花朵,所以出现在石窗里,依然是极美的景致。

 因为她是月轮国公主,花痴陆晨迦。

 宁缺看着陆晨迦,眉头微挑,没有说什么。

 陆晨迦隔窗望向宁缺,手指轻轻搌着一朵不起眼的小黄花,神情漠然说道:“真没想到你的小侍女居然成了光明神座的继任者。”

 宁缺说道:“我和她已经订亲。”

 陆晨迦的声音很冷淡,没有任何起伏,说道:“你的子多大了?”

 宁缺说道:“十六。”

 陆晨迦摇了‮头摇‬,说道:“看着不过才十三四岁。”

 宁缺说道:“小时候得过一次极重的伤寒,营养又不好,病一直没有除,所以看着要稍微瘦弱些,再养两年便好了。”

 他和花痴只见过几面,并不熟悉,甚至在荒原上还发生过烈的冲突,尤其是因为隆庆皇子,两个人更不可能成为朋友。他本来可以不理会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在很认真地解释桑桑身上的病。

 陆晨迦轻声问道:“她现在那病又犯了?”

 宁缺没有隐瞒,说道:“是的。”

 陆晨迦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来烂柯寺,便是想让歧山大师替她治病?”

 宁缺说道:“不错。”

 陆晨迦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有些惘然问道:“夫子都治不好?”

 宁缺说道:“是的。”

 陆晨迦轻轻着小黄花细弱的花茎。轻声说道:“姑姑正在午休,我呆着无聊所以四处走走,遇着你便说几句话,却没想到你愿意回答我。”

 宁缺看着她说道:“都说你爱花如痴,恰好我书院门内有位师兄也是极爱花草之人,他于医术,所以我想看看你对桑桑的病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一路上桑桑吃的药,都是十一师兄王持开的药方,宁缺心想既然师兄擅长草药,那么花痴说不定也擅长医道。虽然这种推论并不见得有什么道理,然而正所谓病急投医,他哪里顾得了这么多。

 陆晨迦淡淡一笑,说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情。甚至还有些仇怨。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肯求我,看来她对你真是很重要的人。”

 宁缺说道:“每个人都有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是的,比如隆庆对于我。”

 陆晨迦看着宁缺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神情漠然说道:“夫子都治不好她的病,你以为歧山大师真的能治好?一想到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去,对我来说这真是最美好的事情。”

 宁缺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怒,看着她平静说道:“就因为你这句话,如果桑桑的病真的治不好。我会杀了曲妮玛娣,还有你的父亲月轮国主,以及世间所有对你有一丝意义的人,然后最后杀了你替桑桑殉葬。”

 陆晨迦神情微寒,却没有什么惧,淡然说道:“那你首先要活着离开瓦山。”

 宁缺说道:“世上没有什么到能留下我。”

 陆晨迦神情微异,看着他问道:“你真的不怕?”

 宁缺说道:“我需要怕什么?”

 陆晨迦说道:“你杀死了道石大师,难道不怕悬空寺的高僧把你镇千年?”

 宁缺说道:“如果悬空寺有这个胆子,书院早就不存在了。”

 陆晨迦忽然微微一笑,说道:“可如果真如传闻中那样。你就是冥王之子,那么我相信,不管是佛宗还是道门,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你。”

 “原来这就是你想恐吓我的事情,可惜我并不是。你们说我是,也没有证据。”

 宁缺看着她说道:“而且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隆庆皇子前些日子在红莲寺前又败在了我的手中,他说他才是冥王之子。”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向禅院里走去。

 听到隆庆的名字,陆晨迦的神情便变得有些奇怪,她看着宁缺逐渐走远的背影,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手指却微微用力,掐断了花茎。

 那朵可怜的小黄花,落在了她的脚下。

 …

 …

 宁缺把桑桑从上扶起,喂她喝完药,然后用浩然气感知了一下她‮体身‬的情况,确认在红莲寺前中的毒基本上已经无事,那道寒气息似乎被叶红鱼的神辉暂时镇住,处于蛰伏状态,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发作。

 他知道这并不是太好的事情,因为那道寒气息蛰伏的时间越长,一旦发作时,便越恐怖,而如果强行镇,一次会比一次困难,上一次已经动用了如今已经是裁决大神官的叶红鱼,下一次难道要上知守观?

 所以他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烂柯寺里,寄托在那位被宣称如佛祖般有求必应的歧山大师身上,此时想着在虎跃涧处,因为情绪焦虑而对烂柯寺里的僧人那般强硬,他不有些后怕,哪有治病之前便对大夫喊打喊杀的道理?

 “这是什么?”桑桑看着手中小小的锦囊,疑惑问道。

 宁缺说道:“师傅留给我的东西,在魔宗山门里用了一个,还剩一个始终没用,你带在身上,呆会儿如果出现什么问题,你在心里告诉我。”

 …

 …

 (第三章会晚些,争取一点钟前能写出来。)(未完待续)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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