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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垂幕之年第十七章 不杀
 桑桑额头上出现一处伤口,鲜血缓缓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小脸太过苍白的缘故,血水并不是纯然的红,显得有些发黑。

 她看着那名小男孩,神情有些惘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拿石头来砸自已,当她想明白后,神情愈发黯淡,有些难过,却没有说什么。

 陆晨迦清楚地看到了这幕画面,不知为何,她的心头竟然闪过一丝怜悯的意味。曲妮玛娣则是冷笑起来,毫不遮掩笑声里的快意。

 桑桑痛且难过,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伏在宁缺肩头,因为她不想让他被这件事情影响什么,她知道他现在也并不好过。

 但她被石头砸中,宁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侧身望向那名小男孩,左手握住刀鞘,开始把朴刀从鞘中缓缓出。

 曲妮玛娣冷笑一声,戾说道:“宁缺,你果然冷血至极!”

 陆晨迦神情微变,替那名小男孩求情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宁缺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们的话,朴刀已经有一半出刀鞘。他看着那名小男孩,满是血水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于是愈发可怕。

 那名小男孩哇的一声,再次哭了出来。

 人群里,七枚大师看着宁缺,微有悔意,沉声说道:“十三先生,今白塔寺之围,全是我佛宗的过错,我一力承担,还请你手下留情。”

 此时那名小男孩便在宁缺身旁,只要宁缺一刀必死无疑。七枚虽是悬空寺高僧,手段强横,却也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宁缺今入绝境,逃亡奔波至此地,杀人无数,浑身是血,心境早已麻木冷酷到了极点。不要说是场间这些人,就算是夫子或大师兄,只怕都无法阻止他把这名小男孩斩于刀下。

 整个人世间。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阻止他的,只有一个人。

 桑桑靠在他的肩头。摇了‮头摇‬,疲惫说道:“不要。”

 宁缺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僵。

 很多年前,他们在岷山深处,合力杀死爷爷,离开猎屋之前,他在还是小女童的桑桑要求下,放走了对当时的他们来说是极珍贵食物的两只小岩羊。

 当年的故事,似乎在今重现。

 宁缺把刀收回鞘中,用鞘尖把还在惊恐哭喊的小男孩挑至人群后方。

 …

 …

 湖畔倒卧着很多具尸体,还有很多受了重伤的人在血泊里呻惨嚎。

 宁缺看着远处的寺墙。发现杀了这么多人,原来才走了十几丈的距离,想要离开,还有很远,那还要杀多少人。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低下头去。

 桑桑用手指攥住袖口,用衣袖轻轻替他擦掉脸上的血水。

 宁缺抬起头来,把臂上系着的绳子解开,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曲妮玛娣和陆晨迦,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放了自已,怔在原地。

 很奇怪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宁缺向前走去,拦在他身前的民众渐渐分开,而且变得很安静,安静竟比恐惧传染的更快,人群后方的嘈杂叫骂声,也渐渐停止。

 便连那些佛宗僧人也陷入了沉默,没有再继续宣佛号,颂佛经。

 白塔寺里狂暴的人人海,渐渐平静。

 没有人能理解是什么导致了现在的安静,宁缺不能理解,七枚大师不能理解,曲妮玛娣不能理解,如果昊天正在俯瞰着人世间,大概也无法理解。

 因为恐惧,所以愤怒,宁缺此时疲惫了,人们的恐惧似乎也渐少了,所以不再像先前那般愤怒?或者他已经杀了足够多的人,人群因而被震慑住?

 还是说因为他一直在杀人,所以人们要杀他,此时他不再杀人,所以人们也不愿意冒着生命的危险向前冲,来杀他?

 宁缺从血泊里走过,用余光看着那些死者和伤者的脸,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人群里无数民众的脸。

 那些脸都很普通,往朝阳城的街巷里一扔,绝对找不出来,然而这些脸都有自已的喜怒哀乐,都有自已的故事,而很多人的故事在今天结束。

 人群在他身前渐渐分开,就像大海分开一条通道。

 宁缺背着桑桑在人群中疲惫地走过,血水顺着他的发丝不停地向下滴,早前的血水已经凝固,让他的头发粘在一处,看着很是狼狈。

 看着他和他背上的冥王之女,人们脸上的神情非常复杂,绝大多数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半数人的脸上夹杂着庆幸,少数人的脸上依然残留着愤怒,但无论情绪有怎样的差异,他们看着宁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那是看着异类的眼神。在人们的眼中,浑身是血的宁缺是魔鬼,是冥界的护卫,是冷酷的凶兽,但总而言之,这个人不是人。

 白塔寺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宁缺的脚步声,无数人沉默地看着他,手里依然紧握着铁锹和砖头,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与愤怒,微微向后仰着的‮体身‬却暴了他们内心的极端恐惧,所有这些融合在一起,便成了绝对的漠然。

 人群如海渐分,夹道不是为了,而是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如同荒原上的羊群,在送一头学会吃羊、最终变成恶狼的羊离开。

 这大概便是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宁缺把沾着血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伸到肩上,轻轻拍了拍桑桑的小脸。

 …

 …

 那道强大的气息已经近了。

 宁缺加快步伐,根据桑桑先前的计算,现在还来得及,只要身前的人群不再继续攻击自已,而且七枚大师明显已经没有出手的意思。

 曲妮玛娣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那道身影,‮体身‬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脸上怨毒的神情愈来愈重,甚至显得有些疯狂。

 她和七枚大师不同,和场间这些民众不同,她从来不在乎桑桑是不是冥王的女儿,她只想让宁缺去死,替自已的男人和儿子报仇。

 庵堂里宁缺拍在她身上的符意已经渐渐散去,念力和修为重新回到她的体内,她一声厉喝,身形骤然前掠,一掌便向宁缺背后的桑桑拍去!

 …

 …

 (真心极累啊…上章章节数错了,第三章争取一点半前写出来)(未完待续)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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