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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来之笔第一百零七章 坐井观
 来到悬崖前,看着眼前的天坑巨峰和峰间的寺庙,宁缺沉默不语。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悬空寺的真容,但依然觉得很是震撼。

 崖壁十分陡峭,从荒原地表忽然下陷,看着颇为惊人心动魄,宁缺把大黑马和车厢留在了地面,跟着桑桑向下走去。他和桑桑以前来过这里,远远看了眼便转身离开,根本不敢下去,现在的情形和当年自然有所不同。

 脚落处尽是碎石,桑桑神情平静,背着双手缓步而行,仿佛风飘落的一朵雪莲花,只是身后的宁缺不免显得有些狼狈。

 正是午时,初秋的阳光足够明亮,把光滑的崖壁和碎石堆成的羊肠小道照的非常清楚,只是崖深数千丈,越往下去,光线越是昏暗,温度也渐渐降低,很是幽冷,崖石间竟然出现了积雪,令人觉得很是神奇。

 在寒冷的冰雪世界里继续前行,二人不知道走了多长,终于走出荒原投在天坑里的影子,来到了明媚的阳光中,阳光下有片无垠的原野。

 天坑底部的原野非常宽阔,即便以宁缺敏锐的眼力,也没有办法看清楚远处的画面,原野里散布着各式各样的毡房,靠近崖壁的地面,生着耐寒的草甸,拖着长长绒的牛羊在草甸间低头进食。

 和走下悬崖的过程相反,二人向着天坑原野中间走去,温度变得越来越高,仿佛要从寒冬回到暖,原野里天然生长的青草,渐渐被人工培育的物种所取代,田间的穗子在微风里不停地摇摆问好。

 宁缺走到田里摘下一枝穗,用手指开外壳,发现里面的谷粒。比中原人常见的米要小很多,散发出来的谷香也有些陌生。他拔出一,发现这种植物的系相当发达,猜想,这大概是某种特殊的稻子,可以凭借对地暖的汲取来抵抗严寒,看稻叶的形状,大概对光明的需求也相对较少。

 这片远离人世的地底原野,光照自然不如地表那般充分。好在昊天总是公平的,原野土壤本身的温度有些高,经其间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河,也和宁缺想象中的寒河不同,泛着淡淡的雾气。竟如温泉一般。

 这片地底原野,对宁缺来说,是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当然,因为贫苦出身和书院熏陶,他最关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吃的东西。

 便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微弱的钟声。紧接着,原野间四面八方响起虔诚无比的嗡嗡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望向远方,隐约看到原野远方有无数人黑的跪倒。明白应该是供奉悬空寺的那些农民,听到钟声后开始颂经。

 钟声起处更远,来自广阔原野正‮央中‬的那座‮大巨‬山峰,却不知是峰间哪座黄庙殿宇里的僧人在敲击。

 桑桑向着那座山峰走去。宁缺忽然间想到了一些什么,却又错过。再也想不起来,有些遗憾地摇了‮头摇‬,加快了脚步。

 那座山峰非常雄峻高大,远在无数里外,便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威压,仿佛近在眼前,但事实上山依然在天边。

 桑桑没有说话,向着那座山峰行走。

 她和宁缺虽然没有刻意,速度亦是极快,饶是如此,二人依然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山峰之下,其时天色已暮。

 暮时的世界应该是温暖的,但对于天坑里的世界来说,只有黑暗与寒冷。西沉的斜根本照不到这里,坑底广阔的原野和整座山峰都被阴影笼罩,只是最高处的峰顶还在暮色里,就像是一点烛火。

 看着夜里的山道,宁缺默默调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虽说桑桑强大到难以想象,便是讲经首座也只是她脚下的一块顽石,但这座山峰上的悬空寺,毕竟是佛宗不可知之地,传承无数年,底蕴深厚,谁知道其间隐藏着怎样的凶险?

 桑桑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来时路。

 宁缺有些奇怪,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只见今午时下来的那道悬崖,已经变成了无比遥远的风景,崖间的雪早就看不到了。

 天坑四周的悬崖,距离峰底极为遥远,按照寻常想法,悬崖应该变成一道不起眼的黑线才是,然而此时却依然是那般的高耸。

 那道漫长的悬崖实在是太高了——悬空寺所在的山峰,比地面世界任何山峰都要高,峰顶却只能与荒原地表平齐,稍稍出一小截,这说明那道把天坑围住的悬崖,和山峰一样高,比世间所有别的山峰都要高。

 宁缺和桑桑站在此间望向四周,觉得天坑就是个‮大巨‬的枯井,那道高险的崖壁就是井壁,站在井底的人,便是被井壁挡住了去路。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看到的天空都是圆的,而原野间那些田地,则是方方正正,无比规整,这就是天圆到?

 宁缺看着眼前的画面,有些震撼想道。

 桑桑不觉震撼,对这个佛祖创造的神奇世界,只做了这样一句评价。

 “坐井观天。”

 …

 …

 二人没有继续停留,借着夜直接向峰间走去,隐在夜林幽花间的山道,不再那般陡峭,却是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

 大黑马和马车都留在了地面,不能离身的事物,自然都是由宁缺背着,在桑桑豪迈决定来悬空寺确认佛祖生死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确了自己的‮份身‬——他是杂役、搬运工、厨夫、洗脚技师以及暖的。

 对此他没有意见,两口子过日子嘛,总是需要有人主外有人主内,既然子有能力主外,自己主内又何妨?

 沉重的箭匣与铁刀,大黑伞和形状非常碍事儿的佛祖棋盘,被他非常细致地整理好,装进了行李里,此时正在他的背上。

 行李实在是太过沉重了些,峰间山道又是如此的漫长,哪怕他修行浩然气后,‮体身‬的不像话,力气也极大,还是觉得有些辛苦。

 这座山峰实在是太大,隐藏在山峦林木里的黄寺庙实在是太多,都说月轮国是佛门盛世,有烟雨七十二寺之景,他和桑桑半个时辰里,便已经看到超过这个数量的寺庙。桑桑既然是来找人的,自然每座寺庙都要去,这就意味着要走更远的距离,也就意味着宁缺背着沉重的行李走更远的距离,而且是在爬坡上坎。

 经过每座寺庙时,桑桑并不细看,看不出来她是用什么方法在寻找,待二人走到某道崖畔时,宁缺终于一股坐到了石头上。

 “歇会儿再走。”

 他擦着汗水,气说道:“我觉得这么瞎找不是个事儿。”

 桑桑自然不会累,只是像离开桃山后这一路上那样,觉得有些疲惫,有些倦,在峰间行走的大部分时间里,她竟都是闭着眼睛在行走,看上去就像是真的在睡觉,当然,看着也确实很像瞎子在走路。

 听着宁缺的话,她神情漠然说道:“你就这么想我死?”

 宁缺明白她为什么要急着确认佛祖的生死,如果佛祖还活着,便是现在人间唯一能够威胁到她的存在,她必须趁着自己还足够强大的时候把佛祖杀死,不然等到她登天回神国或是变成凡人的那一天,便会极为危险。

 既然如此,她这句话便有道理,只是他觉得很无聊,捂着额头说道:“能不能换个说法?你都说了这么多遍了,腻不腻?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寻生觅死的?我们虽然是夫,但你也不能真把自己当普通女人啊。”

 桑桑没有理他,说道:“我要寻人,自然就要寻,你要寻的人呢?”

 宁缺来悬空寺主要是陪她,但也是要来找个人。

 在书院外,七师姐专门待过他,让他来这里看看,那个骄傲的男人,现在拜倒在佛祖身前,是不是还那样骄傲。

 自山脚下一路行来,桑桑寻遍了下半段山峰里的数百座黄庙,他却始终只是跟着,看不出来有在找人。

 他说道:“师兄肯定不会在这里修佛,何毖力气。”

 桑桑问道:“为何?”

 宁缺很肯定地说道:“师兄那般天才人物,悬空寺谁有资格教他?他肯定在峰顶庙里自行看佛经,又怎么会在山下这些破庙里盘桓。”

 桑桑想了想,看着他说道:“白痴。”

 宁缺心想自己的推论如此有道理,你想不到就罢了,居然还骂我是白痴?这真是轲浩然难忍,笑姨也不能忍。

 “我哪白痴了?”他恼火问道。

 桑桑哪里会理他,背着双手继续向峰上走去。

 宁缺背起沉重的行李,跑到她身后跟着,愤怒地不停质问自己究竟哪里白痴?明明知道你男人最喜欢骂人白痴,你怎么能无道理地骂你男人白痴?

 …

 …

 一路寻寻觅觅,夜寺冷冷清清。

 二人把山峰峰下方那数十道崖坪里的数百座黄庙全部寻遍,依然没有任何发现,终于来到了上方,而此时夜晚已经过去。

 ‮生新‬的朝阳还在荒原地表上躺着,晨光最先照亮了西面的那道崖壁,紧接是峰顶,仿佛熄灭‮夜一‬的烛被点燃,然后光明以眼可见的速度,从峰顶向着下方蔓延,钟声响起,梵唱声声,佛国就此醒来。

 …

 …

 (第一章。另:最近没时间修改,有什么糙的地方,大家眨眨眼便当没看见吧,不好意思,继续写去。)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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