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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第一百一十章 一山齐天,一
 桑桑已经不是当年的桑桑,随着新教盛兴、道门衰败,失去亿万信徒信仰之力的她变得越来越虚弱,尤其是现在,她的腹中还有个孩子。

 她已不是无所不能的昊天,不再拥有世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境界,但她帮助宁缺出的这一箭,却比光明祭时,宁缺向清河郡的那道铁箭更强,为什么?

 因为光明祭时,宁缺是用二人之间的本命联系,强行夺取了掌教熊初墨的天启,把她的力量尽数揽入怀中,而这一次却是她的主动意愿。

 这是真正的天人合一,谁能敌?

 宁缺在她身边,再次弯弓搭箭,指向寒潭对岸,数百里方圆里的天地,指向任意一处,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便会松开弓弦。

 满山的野花被风拂起,飘至高空然后缓缓坠下,看着就像是天女隐藏在云端散花,恭昊天重新在人间显神迹,然而桑桑的脸却有些苍白。

 她蹙起了眉尖,柳叶般的眼睛更加眯了,显得有些愤怒,有些不悦,与没能死观主无关,她的不悦始终是因为自己的‮体身‬状态她无法容忍自己这般弱小,需要和人类进行这样的战斗,甚至,还无法取胜。

 是的,先前帮助宁缺出那一箭,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天算瞬间而动,消耗极大,此时再想算出观主的方位,有些不适,‮腹小‬隐隐作痛。

 这场战斗是最高层级的战斗,自人类历史开篇以来。便只有夫子入神国与昊天战引发的那场百大雨更胜一筹,自然只需瞬间,便能分出胜负。

 桑桑没能在第一时间里算出观主的位置,宁缺无法在第一时间里松开弓弦,观主没有错过第一时间,山风劲拂间,他的身影重新回到潭边。

 寒潭清冷,潭外意浓郁,他站在意里,看着宁缺和桑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坚定而平静,甚至隐隐有些傲意。

 他回到潭边,并不孤单,因为他带来了一座山。

 绵延数千里。将北方‮陆大‬一分为二的。是岷山。在贺兰城北的岷山,惯常被称作天弃山,因为这里是魔宗的固有势力范围。所以这里是被昊天遗弃的山脉。

 观主是道门之主,按道理来说,他与这道巍峨山脉的气息并不相通,甚至相抵触,但现在不同,就像千年之前曾经的同门那位开创明宗的光明大神官一样,他已经背叛了昊天,更准确地说,他遗弃了昊天!

 他和这座被昊天遗弃的山脉融为了一体!

 他回到潭畔,右手落向对岸,以清静境合天地,以无量举天地,手指间挟着整座天弃山的天地气息,直接砸向宁缺和桑桑!

 他出手之前依靠的是难以想象的高妙道法,出手本身是那般的简单直接,那样的不讲道理,因为磅礴之下,根本不需要任何道理!

 寒潭四周,满山满野的意,尽数被碾成了丝絮,那些被宁缺用刀意斩成碎片的花草野枝,瞬间被碾的更加凄惨,直至变成无法切割的碎片!

 整整一座数千里的山脉,破空而落。

 宁缺知道铁箭即便能穿这道山脉,也无法挡住这道山脉的灭顶之势,他毫不犹豫撤弓,回身将桑桑搂进怀里,准备用自己的‮体身‬硬撑!

 他想看看,自己被浩然气淬炼多年、又被桑桑强化千年的身躯,能不能撑住这道山脉,能不能撑住观主带来的这场灭顶之灾!

 桑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的手自宁缺腋下穿过,像是要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下一刻,她的手里,却一朵黑色的花盛开那是一把破旧的黑伞。

 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不知去了何处的黑伞,就这样出现在她的手里,伴着一声响撑开,向空中落下的那道山脉。

 黑伞如当年一般破旧,伞面上满是灰尘与油腻,曾经被佛光照耀出本体的伞面,不知何时,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宁缺和她习惯叫黑伞为大黑伞,就像习惯叫黑马为大黑马,因为确实很大,哪怕黑伞撑开后看着极小,实际上却大到可以遮住整片天空。

 只要能遮住眼,便能遮住天空。

 大黑马和青狮狗,惊恐不安地藏在桑桑的身后,藏在黑伞下方。桑桑举着黑伞,抱着宁缺,倚在他肩上,歪着脑袋,看着那座空中落下的山。

 观主的手越过寒潭,来到对岸。整座天弃山脉,破开碧空,碾到寒潭之上,巨山之下,大黑伞看着就像个不起眼的黑点。

 轰隆巨响,连绵不断地响起!

 无数烟尘,向着天空与四野的荒原,无数石砾,像万枝羽箭一般,把天空割出无数道痕迹,整个世界都开始震动起来。

 地面剧烈地震动,远处的山峦间深深抓着岩石的松树,都被震向半空,更远处雪峰下的那些蓝色的冰湖,也被震向了天空,形成神奇的画面。

 就像无数颗深蓝色的珍珠,离开地面,向天空落下。

 地震传到极远的地方,不要说燕国成京,就连宋国海畔著名的大堤里奇形怪状的防石上面的螃蟹,都感觉到了遥远北方的恐怖震动,惊恐失措跳回海里。

 贺兰城距离此间只有十余里地,受到的波及更直接剧烈,两道山崖里出现了无数裂,到处都有岩石剥落垮塌,像瀑布一般,声音很是惊心动魄。

 那两扇沉重高大的城门,阻挡了草原蛮人无数年,此时已经严重变形,扭曲,出极大的豁口,数百年来从来没有被陷落的军事要,眼睁睁地毁了!

 种种恐怖的声响音,神奇而不可再现的人间丽景,山崖渐倾,要被毁,都只能说明,观主落向寒潭对面的那只手,恐怖到了什么程度。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地震终于渐渐平静,烟尘渐渐落下,被山碎崖间残留的冰雪附,空气缓慢地恢复了干净。

 山野里的青树已经被碾成齑粉,寒潭被碾平,那些残留的冰渣和湖底的无鳞细鱼,都与土石融在了一处,只能等待无数年后,再被人发现。

 寒潭只剩隐约的形状,潭岸是一道印迹,由石粉重新碾而成,圈起一块约摸数百丈方圆大小的石坪,意早已变成块垒构成的单调世界。

 观主站在潭岸石印的那头,面色微白,垂在身畔的右手微微颤抖,于是青衣也随之颤抖起来,起一道一道涟漪,如水般柔静。

 挟着整座天弃山,完全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击,即便是他,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寒潭已然消失,意已经不见,但他的心境依然如潭水一般平静,如意一般温暖,因为他很清楚,他用很长时间筹谋的这一击,必然重伤了她。

 哪怕那把大黑伞,是她降临人间之前从黑夜里撕下的一片,用来守护她在人间脆弱的真身,依然无法挡住整座天弃山。

 潭岸石印那方响起簌簌的碎响,石砾隆起,然后分开,出一把大黑伞,伞下大黑马和青狮狗神情惘然,明显还没有从先前那恐怖的震动里清醒过来,宁缺清醒着,脸色却极其苍白,他没有受重伤,但怀里的她不行了。

 桑桑伏在他的怀里,还有气息,脸色苍白如血,角溢出两道鲜血,如柳叶般的双眼不再像过去那些年一样明亮,有些黯淡。

 宁缺用最快的速度将她捆在自己身前,翻身上马。

 残破的山崖里响起一道冷漠的声音。

 观主看着他说道:“你以为还能逃走?”

 宁缺没有回答,此时桑桑已然重伤难战,单凭他,确实很难从观主的手里逃脱,但他知道肯定会有人来帮助自己。

 只要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就一定会来观主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击,天地之间,都会有所感应,他便会知道自己在哪里。

 宁缺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对此,他是那样的笃定,就像很多年前,在月轮国朝阳城白塔寺里,他和桑桑陷入绝境的时候,他一定会来。

 有风起于山崖,观主神情微变,飘然御风而至,瞬间来到宁缺身前,一指点向他的口,指尖所向,正是桑桑的眉心。

 一,忽然出现在他的手指前。

 那很普通,不是黄花梨,也不是沉香木,不是铁檀,就像是寻常人家里随处可见的木,或者用来擀面,或者用来打孩子。

 观主挥手便有山落,指间自有山河。

 然而就是这样一普通的子,便抵住了他的手指。

 啪的一声轻响,在木和指尖之间响起。

 一道清晰可见的天地气息涟漪,向着四周扩散,所接触到的断崖,再次破碎,接触到的硬石,再次翻飞,残余的森林里,又是一场大风。

 木收回。

 大黑马前,出现了一名穿着棉袄的书生。

 他棉袄边缘的火星还没有熄灭,可以想象来的有多快。

 他棉袄上到处都是灰尘,鞋里发间也都是灰,可以想象他走了有多远。

 观主静静看着他,向前踏了一步。

 大师兄举起木,横于眼前,齐眉。

 这一举,他用的是君陌的相敬如宾意。

 他当年不会打架,更不会杀人,但被这个万恶的世界着学会了打架,也学会了杀人,从那一天开始,他便会了所有的打架的本事。

 一齐眉,观主亦不能进。

 …

 …

 (今天还有两章。)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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