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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也许,曾经我们彼此爱过
 一侧是冷的彻骨的所谓亲情,另一侧,却是失之臂的爱人。

 褚沛是自私,而梁汐——

 “可是现在,父亲你都已经完全放下了,不是吗?”褚浔道,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

 褚易安睁开眼,脸上表情依旧平静,点头道:“是啊,在她至死都不肯承认对我有情的那一刻,我便突然释怀了。经过了那样的一件事,我和涵之间本就是没有未来的,我那样的执着,只不过徒增困扰罢了。反而——”

 褚易安说着,角弯起的弧度就不觉的加深,“我还应该感激她。感激她的手下留情,没有在双方家族势不两立的情况下对我示好或者施。我曾以为她那样的离开,何其‮忍残‬,却是直到了最后才能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仅仅是维持她自己的骄傲,和为人子女的责任,她也是在不遗余力的替我留有余地。没有那些剪不断理还的纠,当她走后,我才能尽快从那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不用左右为难,不用受人非议。”

 最后那晚,他在浔城外秘密约见梁汐,并且耿耿于怀的再度追问她是否对他有过一丁点儿的‮女男‬之情或是眷恋。

 那时候,他抢在所有人之前赶赴浔,本来就为着抢占先机,好带她逃出生天的。

 甚至于料想到她一定不肯走,他都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的后事,准备将她强行掳走。

 那‮夜一‬,天色暗淡,唯独两军阵中的篝火闪烁明亮。

 “国仇家恨,涵,我知道你我之间走到这一步,已经断了一切的可能,今以后,我不会强迫你再见我,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不是中间发生的这些事,你——是否能够接受我?”他的语气急切又忐忑,用了一种近乎是乞求一般的目光紧紧视她的面孔。

 哪怕是此生不见,哪怕这一次之后就是最后的诀别,至少——

 得她一句暖心的言语,也能慰藉了这么多年来一厢情愿的情丝了。

 夜中,那女子的身影纤瘦拔,只是平静的看他,一如多年以前,坐在尚书房的窗下读书时候的宁静。

 她说:“这世上哪有回头路走?而且再重新选择一次,我走过的路也不会变。师兄,我今天来见你,只因为你是我师兄,如果这会是最后一面,那么至少我要对你说一声珍重。不管明天怎样,你都无需对我觉得歉疚,彼此短兵相接,都是应尽的责任罢了。”

 哪怕重来一次,她会选择的也还是这同样的一条路,永不回头!

 她转身之后,他目送她的背影。

 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迈着刚毅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从他的世界里淡出,突然之间——

 泪满面。

 前一刻还蓄积了满心的愤恨,一瞬间就消散成灰。

 这是一条没有办法选择,也没有办法回头的路,她什么都不肯承认,恰是用了最真的一份心意在对待他。

 一旦她点头承认,那么在她走后,他才会真的痛悔终身,一辈子都不可能从那片阴影中走出来。

 相反的,她这样冰冷的拒绝,潇洒的转身,反而是把所有余地都留给了他。

 中间分开的那几年里,她没有给他只言片语,也不曾给过他任何的一点提示和希望,只平静如一的在过她自己的生活,等着最后的结局,半点也不干扰他。

 不管爱没爱过,但是她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这份心都是真的。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觉得,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是彼此爱过,只是差,不得机会白头相守。

 同窗七载,她会背他笔下写过的每一首诗词小令,他封在密室的古琴曾婉转奏出她信笔涂鸦留下的曲子,不必刻意的说喜欢,只每在尚书房的窗口相视一笑,那眼角眉梢就出多少最是惬意的欢喜。

 曾经在他满心被恨意掩盖的时候,会刻意的忘记那些娴雅浅笑的细节。

 直至转身之后,他方才惊觉,那京城一别,如今重逢,她的容貌依旧,眉眼间却已经冷硬淡漠,再不复当年那些日子里的灵动和情愫。

 那些爱或不爱,说不说出来,全部无关紧要,他的记忆里,有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模样,每每推开窗子,眼前都是一片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褚易安脸上表情一再微妙的变化,从那些久远的记忆里走过,最后就慢慢的舒展开来。

 褚浔对他的心思不太琢磨的透,心里迟疑许久,方才试探着开口道:“父亲到现在,还会经常想起她吗?”

 “我只是忘不了。”褚易安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会心一笑,抬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一个人的这一生里,总要有一个需要一辈子放在心里的人,不同的是,有的人将他放在了心里,也还能时时在身边看到,而有的人——就只能依靠记忆来凭吊了。”

 说话间他的语气里似是夹带了若有似无的一点叹息,脸上表情却已然恢复了平静,稍稍坐直了‮子身‬,又再看向了褚浔

 彼时褚浔的心里还在计较着他和梁汐的事,就有点心不在焉的。

 “北疆那边需要有人主持,那个小子,我让他暂时留在那里了。”褚易安道:“不过他是南华人,这个‮份身‬到底也是感了些,此事不宜公开,下午我才颁了旨意下去,等苏卿水过去接手了,他就回来了,没什么事!”

 他刻意强调了一句“没什么事”褚浔听着,心里就更有几分尴尬,扭捏的咬着嘴不抬头。

 褚易安看在眼里,忍不住会心一笑。

 他拍了拍褚浔的手背,角弯起一个略显温和的弧度道:“宝,你比父亲幸运,也比父亲勇敢。既然遇到了喜欢的人,那就不要错过,人这一生,钱权富贵都可以去拼去抢,却唯独这一个倾心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只要是你心之所向,父亲不会拦着你。”

 “父亲!”褚浔的鼻子一酸,蓦的就红了眼眶。

 褚易安笑了一笑。

 这一趟从北疆回来,他的笑容好像突然多了许多,也许是因为那件事的翻转打击,反而将凡事都看的更为通透了一些了吧。

 阳光下,他的面孔看上去就额外多增了几分暖意。

 “父亲!谢谢你!”褚浔的目光闪烁,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指,字字诚恳道:“谢谢你将我养育成人,也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褚易安说的对,相较于他和梁汐,她褚浔的确是幸运非常的,不用受那些血统亲情的牵绊,所以在遇到想要喜欢的人的时候才可以这般勇敢。

 试想如果她也是处在梁汐当年那样的责任和压力之下——

 这一刻,只怕也不能这般潇洒的说走就走吧。

 因为她是褚易安的女儿,所以她的肩上才没有那些国仇家恨的压力和负担。

 这一生,何其幸运,有这样一位父亲替她遮风挡雨,替她扫平茫茫前路上的一切障碍,让她不必去重蹈覆辙,走上梁汐的老路。

 “傻丫头,自家父女,说这些作甚?”褚易安道,抬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晚点时候还要回宫里去,晚膳就不跟你一起用了,琪枫应该会回来,你跟他一起用吧!”

 “嗯!”褚浔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不由的摆正了神色道:“对了父亲,这段时间,为免节外生枝,几位夫人和二姐他们都还住在这里,既然父亲回来,那他们——是不是也该迁入后宫安置了?”

 褚易安闻言,脸上表情突然莫名一滞。

 褚浔的脑中闪过一丝困惑,只是看着他。

 褚易安沉默片刻才道:“不用麻烦了,北疆和漠北既然已经事发,这件事也要速战速决,就让他们先留在府里吧,省的搬来搬去的麻烦。”

 褚浔一愣,反应了一下才骤然明白过来,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道:“父亲您的意思是——”

 不叫大夫人他们等人迁入宫中?

 那就是说他自己也并没有入住宫中的打算?

 之前他刻意避开了褚沛的葬礼,拒不回京接受帝王的加冕仪式,虽然那个时候褚浔的心里就有些准备了,但是此刻听他当面说出来,还是大为震惊。

 “父亲,这不可以的!”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褚浔连忙上前一步,握了褚易安的手道:“哥哥他的阅历有限,这段时间那些朝臣的反应父亲你也都看到了,何况如今父亲你也正值壮年,如果就这么样的话——”

 “宝,这件事就不要多说了。”褚易安却是抬手打断她的话,“事情我之前都已经和琪枫代好了,这里的烂摊子,近期我会一起全部解决掉。至于那些朝臣,慢慢服调整就是,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可是——”褚浔还是觉得不妥。

 之前她和褚琪枫一意孤行的夺权,这本身就是对褚易安这个父亲的不尊重,不管褚易安本身有没有意这个皇位,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刻,真要他走到这一步吗?

 “父亲,之前我和哥哥的做法的确是急进了一些,但也是因为情势所迫,现在——”心中烦,褚浔就也有些语无伦次。

 “跟你们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褚易安道。

 褚浔的心中越发困惑,皱眉看着他道:“难道——还是因为金煌长公主?王朝更替,这本就是人为控制不了的,父亲你不是说你都已经放下吗?”

 “我说放下了是一回事,这又是另一件事了。”褚易安的眸光一闪,幽深的瞳孔之中突然又有一抹痛闪现。

 他的目光落在窗口,那里一支白梅斜逸而出,落在太阳的光辉下,开的正盛。

 他的视线定格于风中摇曳的花枝上,半晌,才是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我是放下了那段感情过往,可是却忘不了当年发生过的事。这张龙椅,染了她的血,即便她说,那只是她为人子女的责任,可是我于我——”

 褚易安的话只到一半,然后下一刻,他便是一寸一寸垂眸下去,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目光落在手掌的纹咯里,静默许久,最后却又毫无征兆的突然收紧了拳头,将手垂了下去。

 “父亲——”褚浔看着他脸上突然又再度冷硬下来的轮廓,小声的唤道。

 “你先去吧!”褚易安道,看她一眼。

 让他去回忆那段往事,本来就是一件极为残酷的事情,而又再一天之内几次的旧事重提,褚浔看的出来他的疲惫和隐忍,虽然还憋了满肚子的话没说,也只是顺从的点头,先行退了出去。

 曾奇守在门外,送走了她,就又转身进来,看到褚易安沉默的坐在椅子上,就走过去道:“主上,小公主的婚事,真就这么定下来了吗?”

 “既然也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便就这样吧!”褚易安道,隐隐叹了口气,“宝嫁的远了,对她,对琪枫来说都是件好事。”

 他是过来人,以前的时候因为没有过多的关注,所以就不曾多想,可是这段时间之内变故连连,褚琪枫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情,他——

 都能够感同身受。

 提及此事,曾奇也是忧虑的一筹莫展。

 只是从褚易安那里他就能知道,情之为物,是半点也不由人的。

 “方才宫里传来消息,小殿下已经去了驿馆,接见南华使臣了,让送了信回来,说可能要晚点时间才能回府。”曾奇说道。

 “他们都是我的儿女,我却还是眼睁睁看着琪枫走上了和我一样的老路,一辈子的思而不得吗?”褚易安的眉心紧蹙,终还是忍不住苦涩的一声叹息,“他的子,我再清楚不过,那些话,他是永远都不可能说出来的,但也或许——这也是个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去牢笼了。所以,与其强行将宝留在跟前,还不如就按照琪枫的意思做,放了她离开,叫他眼不见为净。一个人‮意失‬,总好过叫他们连兄妹都做不成。”

 如果褚浔只是淳于兰幽随便从哪里抱过来的弃婴,这或许都还要好些,可是她的那个身世,就当真是又往褚琪枫的心上多加了一把枷锁。

 “也好在是小殿下的子稳,没有穷追猛打的查问小公主身世由来,否则的话——”曾奇提起这事儿,就更是冒了一头的冷汗,重重的叹了口气道:“真真是冤孽,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琪枫不问,这就是再好不过的了。”褚易安也是无奈,只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就又岔开了话题道:“老二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这件事拖不了多久了,要尽快都料理干净。早点了结了,对琪枫和宝都好!”

 只冲着褚琪枫对褚浔的感情,现在眼前摆着的也唯有这一条路。

 褚浔早一离开,褚琪枫也才能早一开始重新梳理自己的感情和心态吧!

 不想曾奇听了这话,却是突然一阵紧张,连忙收拾了散的思绪,正道:“这件事,属下本来也正要过来和主上说的。”

 褚易安端着茶碗的手指一顿,“怎么?”

 “小殿下已经主动出手了。”曾奇道:“属下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之前设计平国公府那件事的时候,他顺带着也已经开始给南河王府方面下套了。”

 褚易民不足为惧,南河王府里头最难的人就只是褚琪炎。

 针对褚琪炎下的套吗?

 那会是什么?

 *

 从御书房里出来,褚琪枫先去畅鸣轩处理了一点别的事,方才离宫去了驿馆会见南华使臣。

 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一次涉的经验,所以这一次南华方面议亲所走的程序就比较简单,只是按部就班,例行公事罢了。

 奉旨前来的是礼部尚书葛翔。

 褚琪枫过去,只大致对他转达了褚易安的意思。

 那葛尚书年过四十,官场上是个十分老练的人物,虽然对褚易安将他晾在这里的态度不甚满意,他却也圆滑。

 两人例行公事的寒暄了一番,倒也算的上是和睦。

 褚琪枫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没在那里滞留太久,把事情代清楚了,也就起身告辞。

 “下官送殿下出门吧。”葛尚书也跟着起身,笑容可掬。

 “尚书大人远来是客,不必了。”褚琪枫淡淡说道。

 就在两人互相告辞的空当,后面就有婢女进来收拾用过的茶具。

 褚琪枫的目光不经意的往后一瞥,只觉得那婢女垂眸敛目的姿态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会觉得十分别扭。

 他心下立刻就打了个突儿,还没得及理清这种怪异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忽见她婢女撑在托盘下面的手臂一翻,一把雪亮的匕首被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他的背心。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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