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朋友总是调侃她有洁癖,但她觉得爱干净不是大毛病,杂乱无章让她神经紧绷。
“来。”方羲和对阿宝说道。“给你。”
阿宝起身移到他膝盖前,嗅了嗅他手上的莲雾,钟怡仁想阻止,他却先一步道:“以后你就是公司的一分子,吃吧,这是员工福利。”
阿宝立刻咬住,方羲和笑着松手,另外拿了枣子咬一口。“你想要这个工作吗?我听阿芳说你之前在考虑。”他说道,一双眼睛盯着她。
她迟疑了几秒才道:“休息久了,要工作心里难免有点抗拒。”
想到要
离目前悠哉的生活还是有点不情愿,她再也不能赖
睡到中午,然后优闲地上上网、看看书、听听音乐,无聊的时候就带猫狗去散步,可不找工作又不行,存款快见底了。
不过她不否认自己对这次的面试十分不积极,就像不舍得暑假结束的学生,明知已经开学了,心态上还是想逃避,不停幻想如果现在还是暑假多好。
他审视地盯着她踌躇的表情。“阿芳说你很会找走失的猫狗。”
她颔首。“还是要看运气。”她摸摸阿宝的头。“是它厉害。”
他微微一笑,勾起嘴角。“那好,光说不练看不出你的本事。”他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我的仓鼠在大楼某个角落,现在把它找出来。”
他随手将枣核往旁一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钟怡仁拿起照片,棕色的仓鼠对着镜头啃木屑,胖得像一团雪球。
“有时间限制吗?”她问。
“半小时够吗?”他随口道。
“我需要仓鼠接触过的物品,上面要有它的味道。”
“有。”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布做成的小杯子。“这是阿芳之前用刷
布做的小窝,冬天的时候飞
腿很喜欢躲在里面。”
仓鼠叫飞
腿?钟怡仁忍住笑,好心提醒。“我听人说不要在仓鼠的窝里面放布保暖,它会咬,而且容易勒到自己或勾到脚。”
“是吗?”他惊讶道。“可是它待了一个冬天也没咬,昨天我还刻意把它放进里面沾味道,它还是没咬,只是太热了待不住。”
“我也听过有的不会咬,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比较好。”很多事都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好吧,以后冬天就不放了。”他拿出一包撕成长条的卫生纸。“这是我今天早上才从飞
腿的窝里拿出来的。”
钟怡仁把卫生纸与刷
布都放到阿宝面前,让它闻一会儿,而后拿着照片起身。“上工了。”
阿宝非常配合地叫了两声,一人一狗士气高昂地走出会客室。
方羲和拿起苹果往上抛,又扫了眼履历表,左手利落地接住下坠的苹果,送入口中咬了一口,清脆的响声让他嘴角上扬。
片刻后,一名高瘦的男子从隔壁的办公室迈出,一手
在口袋里一手挟着烟,表情淡漠地站在会客室门边。
“我先走一步。”
方羲和扬眉。“不多待一会儿看她能不能找到飞
腿?”毕非凡是他多年好友,两人一起开了这间公司,不过主要由他管理,毕非凡有自己的事业要顾。
“不用看了,叫她下礼拜来上班。”
方羲和颔首,豪迈地又咬了口苹果,拿起杂志翻阅。毕非凡踩着无声步伐离开。
二十分钟后,钟怡仁提着塑胶笼子进来,他高兴地朝她微笑。
“不错嘛。”
她的脸颊泛红,气息有点不稳,像是跑了一趟马拉松回来,阿宝也吐着舌头
气。她将笼子放在桌上,仓鼠窝在木屑堆里往外看,方羲和将它抱出来,喂它吃了一小块苹果。
“来,你也吃。”他从水果金字塔中间
出一
香蕉,剥好皮后递给小狈。
阿宝开心地摇着尾巴。
“你要不要?”他顺手又拿起一
香蕉。
钟怡仁头摇。“不用…”
“别客气。”他热情地递给她。“我不喜欢人家客套。”
她只好伸手接下,一边从包包里拿出自备的水喝了一口。
“啊,我忘了要准备水,饮水机明天才会到。”方羲和拿起多汁的莲雾咬下一口。“来,莲雾比较多水。”
他又递给她一颗莲雾,钟怡仁快没手可拿了,只好把香蕉跟随身杯放进包包里。她不特别喜欢吃莲雾,要说最喜欢的水果,大概是西瓜、樱桃、芒果跟桃子,哈密瓜也很好,她喜欢偏甜的水果,只是她喜欢的价格都偏贵。
见她起身要走,他疑问道:“怎么?”
“我去洗一下水果,请问茶水间在哪儿?”他一直
水果给她,是希望她吃点吧?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面试场合遇到这种事。
他笑道:“我洗过了。”
她迟疑的表情让他发噱,看来是个爱干净的。“走出去,斜对面就是了。”
钟怡仁点点头。说真的,她宁可不吃,但对方是好意。一分钟后她走回来,规矩地坐回椅上,咬口莲雾,眉毛旋即惊讶地挑起。
这还真好吃,该不会是黑珍珠吧,她很少买高价位的水果,虽然知道黑珍珠是莲雾的绝品,但她从来没吃过。
见她一脸诧异地盯着莲雾,方羲和心情甚好。“我买的水果都是一
的,下礼拜会有樱桃空运来台。”
她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他神秘兮兮地倾身向前。“我认识一个餐厅的主厨,他们的水果都是从原产地直接空运来台,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跟一般你在超级市场买到的进口货不是一个等级的,下礼拜你就有口福了,我订了十箱樱桃。”
她
了口口水,差点噎到。
他豪气地说:“我可是有福同享的老板,下礼拜送你一盒。”
她咳了两声,惊讶道:“啊…这…不用了。”
他抬起手阻止她再说。“你已经通过第一关考验,接下来是第二关。樱桃不是这么好拿的。”
“还有第二关?”她蹙眉。
“一共有三关,只要圆满通过,以后你跟阿宝就跟着我吃香喝辣。”他面色一整。“我想试试看阿宝有多厉害。我把我穿过的袜子藏在某一个地方,你去把它找出来。”
钟怡仁以为自己听错了,
口而出。“我是来应征宠物探侦,你的袜子是宠物吗?”
他哈哈笑了起来。“不错,你还有一点幽默感。”他摸摸口袋,却找不到笔,打开抽屉看了看后,问道:“你有没有笔?”
她叹口气,从包包里拿出原子笔递给他。
他在她的履历表上迅速写了几个字,还故意用手遮着不给她看,一边说道:“你的主业当然是找宠物,但人为什么要给自己设限呢?”
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人应该要勇敢挑战自我,再说你给自己设限就算了,为什么要给狗设限呢?说不定它还有更大的潜能,比如说找钱包、找钥匙、找品毒,还有的狗会找炸弹──”
“阿宝没这么厉害。”她打断他的话。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立刻道。
钟怡仁挑眉。“好吧。”她低头对阿宝说:“去,找臭袜子。”
阿宝懒懒地趴在地上,眼皮盖着,只有耳朵动了一下。
“它不想动。”她立刻道。
一听就知道她在打混推托,方羲和不放弃地说道:“你的方法不对。”他起身,拍了下手。“阿宝来。”他拿起苹果。
阿宝站了起来,鸣叫一声,她拉了下狗链。“不可以,今天吃太多了。”
方羲和摇头摇,坐了下来,拿起笔又在她的履历表上写评语。
她莫名觉得不安,难道他是故意在测试她,可她真的不想去找他的臭袜子。
他用手遮着评语,一边抬起头说道:“现在来做个心理测验。”
她扬起眉,忍住没说什么。她听过有些面试主管会问一些无厘头的问题,但她还是觉得他很怪。
“你走进一座森林里,前面有三种水果,凤梨、苹果跟椰枣,你只能带一样上路──”
“叮铃…叮铃…”机手铃响解救了她,她赶忙打开包包,拿出机手,抱歉地看他一眼。“我接个电话,喂?”
“怎么样,面试还顺利吧。”游幸芳轻快地说着。
“我还在面试。”她说道,瞥了方羲和一眼,他不知又在写什么。
“还在面试?那我不打扰你。”
挂电话时,钟怡仁还隐约听见她咕哝一句:怎么这么久?
“你这样不行。”方羲和谴责地看着她。“面试怎么可以接电话?太不专业了。”
钟怡仁没什么好辩驳的,只能沉默,她的确疏忽了。
“还当着我的面接电话。”他再次指正她的错误。
她虚心受教地垂下头。
“你对这份工作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吧?”
她惊讶地抬起眼。他一脸痛心的表情。
气氛一下变得尴尬,钟怡仁清了下喉咙说道:“…我走了。”看样子她是搞砸了。
他叹气。“你走吧,记得下礼拜来上班。”
“啊?”她错愕地望着他。
“虽然你的态度有待加强,但专业能力足够。”他说道。“另外两个任务我会在三个月试用期内考完,薪水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亏待你的,细节我会在下礼拜前拟定好,每完成一个case还能分红。”
钟怡仁点点头,拉了下狗链。“回去了。”
阿宝起身,甩动尾巴,棕色的大眼睛信任地望着她,她回应地勾起笑。宠物真的很神奇,当它望着你时,心情莫名地就会好起来。
她转向方羲和。“我承认今天有点散漫,大概是离开职场太久,一时没转换过来,但我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很有信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扬起笑容,眼睛闪着几许亮光。“我会拭目以待,只要你能力够强,很多事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点个头,与阿宝一起离开。
直到走出大楼,钟怡仁还是有点晕飘飘的。真的被录取了?她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深具信心,但撇开这点,她的表现并不及格,只是对方也要负点责任,他真的很怪,莫名其妙又无厘头,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有种跑错棚的感觉。
明明是来应征宠物探侦的,却被他搞得像招募舞台剧演员。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很怪?”她寻求支持。
阿宝摇着尾巴,汪汪叫了两声,她心情愉快地笑出声。
“走喽!”
上班的第一天,钟怡仁带着睡眠不足的双眼,牵着精神百倍的阿宝去上班。她从没在早上八点带着阿宝出门,所以它显得奋兴又困惑。
当它往公园的方向前进时,她赶紧拉住它。
“不是那边。”她往红绿灯方向走去。
阿宝叫了两声,有些困惑,不过还是听话地走在主人身边,摇晃着尾巴,东嗅嗅西嗅嗅。
走到公车站后,她放下提着的狗笼,示意阿宝进去。不管是搭公车还是捷运,宠物都得用笼子装着,幸好阿宝是中型犬偏小的体型,否则光提着它就够受的了。
阿宝不喜欢进去,磨磨蹭蹭一会儿后,才用无辜可怜的眼神看她一眼,悲鸣地钻进笼子。
“我也想带你坐计程车,可是很贵啊。”面试当天她差点睡过头,不得已搭了计程车,结果荷包大失血。
她挥挥手,提着笼子上公车,幸好人不多,只是位子都被坐了,她挑个角落把阿宝放下。十五分钟后,车上
满乘客,实在苦不堪言,幸好也该下车了,她推挤着走下公车转搭捷运,再挤个十五分钟,等她到达办公室时,她已经累毙了,而且满身大汗。
虽然才五月天,但
不住这样折腾,后背都
了,她按下门铃,面试那天遇到的大婶来开门。
“钟姐小好早。”施妈笑着说道。“咦,狗也来了。”
阿宝朝她吠了两声,也不知是打招呼还是方才被关在笼子里心里不高兴。
“狗叫什么名字?”施妈热情地问。
“阿宝。”钟怡仁望着她。“不知道要怎么称呼…”
“叫我施妈就行了。”她
朗道,有着大婶特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老板跟我说今天只有两个员工来上班,然后他晚一点才会到。”
钟怡仁张望着,却没看到打卡钟。“那个打…”
“打卡钟是不是?没有,我没看到。”
她不觉扼腕,早知道不用这么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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