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你对我下的
魇吗?”
这天,未待入夜,楚天阔便与君柒柒柒到了是云的住处,坐定后,连客套话都省了,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是我。”听到楚天阔的话,是云顶着她标帜
的面无表情,一句废话没多说,但在望望他又望望君柒柒后,突然微微一皱眉,“你们怎么还没**?”
“什么?!”
是云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已够让人吃惊了,而她之后直白到让人下巴都掉了的问题,反倒让原本想前来兴师问罪的君柒柒整个被口水呛到,然后在剧咳中,小脸整个涨得通红。
同样深感诧异的楚天阔,则赶紧轻拍着君柒柒的背,直至她不再咳嗽后,又倒了一杯水给她,才将眼眸缓缓转向是云,“是姑娘,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在巴陵县找我时,我曾在一旁观察过你们,而我一见她,就知道她是当年幸存的第十三名孩童。”
是云指着小脸依旧嫣红的君柒柒,“她这一身
气既是我‘是’家前尊主铸下的错,我没遇上就罢,既遇上了,总不好当没看见,而又刚好你命格至
,她命格极
,所以我在打听到你的八字后,便捡了你几
头发,打算让你给她补补。”
是云说得是那样理直气壮,楚天阔跟君柒柒却听得是彻底目瞪口呆。
他们虽都听过采
补
之说,但还真没听说过这样采
补
的,而更令他们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的是,她竟为了这个原因而给楚天阔下
魇!
“我弄错了?”望着楚天阔一脸无奈地望着屋顶,再望望君柒柒小脸上怎么也褪不去的两片红云,是云又皱起眉努力思考着,并不住自言自语,“不,这么简单的法术我不可能出错,但如果没出错,为什么他们到今天还没**?”
“是姑娘,一般情况下,女男之间必须两情相悦,并且有共同意愿才能…嗯…结合。”楚天阔知道,是云法术最终没有贯彻的主因,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出在他的“未来”身分,但她最大的失误,却在于对于俗事凡情的不了解,因此清了清喉咙后,他努力跟她解释着,只是,要他一个大男人在两个女人面前解释这事,真的很艰难。
“嗯?还有这规矩?也太复杂了。”
听到楚天阔的话,是云脸上虽依然没有表情,但总算像了解什么事似的点了点头,可眼眸还是来回打量着他跟君柒柒,然后望着望着,眉间又皱了起来,“但你明明很宠她,她也对你很依赖,这样还不算两情相悦?”
是云提出疑问后,很审慎的等了半天,但怪的是,她身前两个向来有问必答的人这回却没一个开口,让她不
纳闷地望向两人,然后在君柒柒的脸愈来愈红,并且那个红还都传到楚天阔的耳朵上时,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哦,原来你们是还没有共同意愿…抱歉,看样子我真弄错了,那我另外再想个法子好了。”
“不、不用了!”
听到是云要另外想法子,君柒柒连忙摇着手,因为她实在不敢想象能想出采
补
之法的她,下回会想出什么更吓人的法子。
可她才一摇手,就又觉得自己这手摇得不对,因为这好似她默认了与楚天阔两情相悦,就等着彼此有共同意愿之时…
“你们这些人真难懂。”望着双手抱头口中不断发出无意义低喃的君柒柒,以及一旁红着耳朵,眼眸却满是宠溺的楚天阔,是云冷冷望着他们,皱着眉下了个结论。
“是姑娘,能否请问你随我到五香镇来最主要的原因?”
既然
魇之事已水落石出,为了消解屋内尴尬的气氛,楚天阔自然不动声
的开始转移话题。
“自是为了寅家传说中的宝藏。”是云连想都没多想便回答道,“因为那块女娲石本是我‘是’家的东西,几代前给寅家偷走了,我前代尊主也是为了它才会接近寅家,想将东西取回,但失败了,所以换我来了。”
虽早料到是云应与靳风相识,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最根本的来由竟是如此,楚天阔和君柒柒互望了一眼,“所以你便与靳风联手?”
“联手?”对于楚天阔的问题,是云着实有些不明白,认真想了半晌后,才回答道,“他自己来找我的,而我下了山后正不知怎么处理这事,就索
跟着他一道,打算等东西出土后就直接拿走,但他有一阵突然不见了,我正愁着接下来怎么办时,你就找来了,你既是女娲石出土的关键,我当然没道理不跟你一块儿走。”
是云说得是那样顺理成章,但楚天阔真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因为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身旁的女人们不仅特殊,能力更是超群,但怎么就没有一个能不惹事,更没一个能不让人担心的…
“靳风知道这事?”明白楚天阔心里的无奈与感慨,君柒柒忍住笑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望向是云。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因为我说了他也没理,就一直认定我下山来是为了要替我前尊主报仇,弄得我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我前尊主明明是咎由自取,我有什么仇好报。”说着说着,是云又习惯性的皱起眉,“他让我好好待在巴陵县准备报仇,却又什么都不让我做,没事就给我送吃的、穿的、玩的,有空就来告诉我他跟他小弟斗法斗得如何,陪着我四处逛,又说等事情完结后便送我回去。”
“这什么跟什么啊?”听着是云的叙述,君柒柒也纳闷了,“我还以为他是找你来当帮手的,可结果却是把你当个菩萨供着?”
君柒柒或许不明了,楚天阔还真听出些端倪来了,然后在两个女人皱着眉互相
换意见时,在心底苦笑。
因为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转
”旁恋是云时,他早发现
前来的靳风瞪着他时,眼底浓得藏不住的根本不是恨,而是妒火,那对他便隐隐有所觉,靳风其实对是云抱有极大好感。
而他如今才知道,靳风或许一开始是真的打算与是云联手,但在发现她竟是如此特殊、绝美,更半点不了解世情世事后,恐怕已在不知不觉中倾心于她,才会一改初衷、全心全意的保护着她,不想让她碰到丁点人世间的丑恶与黑暗。
“对了,你最近多照看着她点。”在与君柒柒聊了丰天后,是云突然望向楚天阔,脸色难得凝重。
“是姑娘指的可是最近发生的孩童失踪事件?”听到是云的叮嘱,楚天阔自然严肃以对。
“是,但那人绝不可能成功,就算找到了她。”是云点了点头,“除非”
“除非什么?”楚天阔赶紧追问。
“除非女娲石出土。”
“依姑娘之见,施术者是寅未还是靳风?”沉
了一会儿,楚天阔故意这样问道。
因为尽管明白靳风对是云有意,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他对靳风并不了解,若他是个城府极深之人,难保不会在最后关头反过来利用是云。
“寅未。”
“姑娘为何如此笃定?”
“我初见靳风时,他虽不像你一身正气,身上更时时透出一股不平之气,但却丝毫没有
气,至今依然。而寅未那身
气,根本藏都藏不住。”
“谢姑娘赐教。”
由于对是云以“气”视人的功力向来敬佩,因此楚天阔听到她这么说后,总算稍稍放下心来,然后在月上东山之时,起身告别离去。
就在楚天阔与君柒柒两人即将走出内屋时,突然听得身后是云的唤声——
“等等。”
“是姑娘请说。”楚天阔立即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是云。
“那个…嗯,女男之问,真要两情相悦,并且有共同意愿才能…嗯…结合?”就见是云静默了一会儿后,微倾着头认真问道。
“一般来说,是的。”怎么也没想到是云问的会是这个问题,尽管楚天阔心底有些尴尬,但还是谨慎回答着。
“这样啊…”听到楚天阔的话,是云又皱起眉喃喃自语了起来,“那我得问问他,他是不是跟我两情相悦了…”
听到是云的自言自语,楚天阔真的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但他还是勉强控制住想杀人的冲动,尽可能平心静气的开口,“是姑娘。”
“嗯?”是云抬眼一应。
“他有否做出…让你感觉不舒服的事?”
“没有,他
照顾我的,就像你对柒柒一样。”
望着楚天阔异常严肃的眼眸,是云恍恍有些明白自己得好好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她努力想了想后,抬头望向他与君柒柒,用自己可以表达的方式,回报着这份她从未感受过的深切关怀——
“虽然自从我跟你一起回五香镇后,他在外头都不理睬我了,但还是老来我屋里呆坐着陪我,然后跟我…嗯,结合时,还拼命说一堆我听不太懂的话,但他说时都很轻声细语,一点也没让我感觉不舒服,更从没要来我做任何违背我‘是’家规矩的事。”
“谢谢你。”
凝视着是云清澈、纯粹的眸子许久许久后,楚天阔缓缓说道。虽然一开始,他确实是因门派传承的许诺而寻找着她,但这些日子以来,他真当她是妹妹般的在照料着,而知晓妹妹没有被伤害,还找到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不知为何,他竟真有种要嫁妹的复杂感觉…
“安心了吧?”待走出是云住处后,君柒柒红着脸说道,“帮个忙,以后别再那么大叔性格了。我知道你关心她,可也不必非让人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吧…”
“柒柒。”紧握住君柒柒的手,感觉着她手中的温热,楚天阔突然轻轻唤道。
“嗯?”君柒柒抬头望向楚天阔,却发现他并没有望向她,而是望着远处灯火。
“我曾经有一个女
朋友。”
“嗯。”
紧紧反握住楚天阔的大手,君柒柒已明白他想说什么,所以她不再开口,就是静静陪着他走,听他用那低沉的嗓音,诉说着属于他与“她”的曾经。
那年,他大三,她大一,一入学便因美貌引起轰动的她来到三
前替她由一群醉汉中解围的他身前,交给他一封信,希望能与他交往,请他当她的男朋友。
“抱歉,我不认识你。”那时的他这么说。
“那学长可以当我的朋友吗?我刚入学,人生地不
的会害怕。”而她,这么说。
既然只是当朋友,他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再拒绝,毕竟离乡背井来念书确实不容易,更何况等时间一长,她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后,应该就没有他的事了。
因为是朋友,所以他偶尔陪着她吃饭、偶尔帮她修修电脑、偶尔替她解解围、偶尔陪着她去与朋友聚会,然后偶尔在她的朋友起哄之时,听到她说他是她的男友。
“我不是。”当场,他就这么说。
“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而她,这么说。
毕业后,他去当兵,放假时,偶尔会接到她的电话,约他一起吃个饭,偶尔,他会去,然后在望见她穿着一身名牌服饰拎着名牌包与一群朋友出现,并对朋友诉说全身的东西都是他送的时候,皱眉。
“不是我买的。”他还是这么说。
“他就爱开玩笑。”而她,这么说。
慢慢的,他的偶尔愈来愈少,她给他的电话留言却愈来愈多,后来,他听说,她周旋于多个男人之间,身上的名牌服饰与名牌包都是不同的男人买的。
他有些担心,毕竟因这样而引起的伤害事件他听得太多,所以有一回休假,他主动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而那
的她,穿着一身朴素,在他说话时拼命掉泪,并在醉后趴在他肩上不住哭泣着,泣诉着她爱他,她真的爱他,她一直爱他…
“真的很抱歉。”那时,他还是这么说,然后在送她回租屋处后,直接回到了部队。
但半月后,两名察警来到了他的部队,说她于三天前惨死在租屋处,凶手没有留下太多线索且逃逸无踪,但他们却发现在她死前曾拨了多通电话到他的机手留言,所以他们想听听她究竟说了什么
当语音留言接上喇叭播出后,他听到的是令他永世难忘的凄厉哭喊声,她控诉着他的无情,诅咒着他的无情,高喊着是他,自故意英雄救美博取了她的注意后,便一直玩
她的感情!
她说他为了他的硬汉形象,始终不承认他们的关系,就因为这样,才会让她成为那样放
的女子!
她更高喊着是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了她,才会让她最后落得如此下场,愤怒的尖叫着天天以她保护人自居的他,根本没有保护住她…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已弄不清了。
他只知道,那一个下雨的傍晚,在她的灵堂前,她过去那些见过他的朋友一个个指责着他,她的亲属拿着她的
记一声声辱骂着他,而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无话可说,尽管
记中的记载,与他的记忆完全不相符,尽管他完全不明白,她为何会爱着他…
而后,终于知晓,凶手,确实是她的男人之一,动机,是她拿了那人多项礼物之后,竟还与别的男人有染,并还在争吵最
烈之时,告诉那人,她最爱的人,是他。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也不想知道了。
他只知道,确实是他,明明无意接受她的感情,却依然陪着她与朋友聚会;确实是他,在她陷入泥沼时,没有用力拉她一把;也是他,没有尽朋友之责,在她开始玩火时,教会她自保之道;更是他,没有尽朋友之义,在她最痛苦之时,保护住她…
尽管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全明白他的为人,更明白她的为人,但逝者已矣,他们也只能叹气拍着他的肩,然后与他同醉。
此后的他,不再轻易靠近女人,只要有女人一靠近,他不仅全身肌
会无意识的僵硬,更会严重耳鸣…
夜风中,当楚天阔的嗓音由沙哑直至无声之时,君柒柒都没有说半句话,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虽然在他的叙述中,她有许多部分都没有听懂,但她知晓,他也不需要她懂,他只是想让她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件事,一个女人,一个雨天。
而她,确实知道了,正因为有这么一件事,一个女人,一个雨天,所以如今他能这样紧握着她的手,与她并肩一起走,是多么的不容易…
“柒柒。”
感觉着手心不断传来的暖暖温度,楚天阔终于缓缓停下脚步,望着身旁这名从不曾开口说过“朋友”却在任何时候都了解、信任着他,让他可以真正忘却一切烦忧的立独、可人女子。
“我喜欢你。”微微抬起头,君柒柒静静凝视着楚天阔深邃的双眸。
那双清亮又澄静的眸子,楚天阔轻叹了一口气,为他这一生只有一回的喜欢,放出后,便再收不回的喜欢。
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有这种心情的,但意外遇上她后,这种心情便不知不觉在他心底悄悄萌芽、积累,直至他再也无法漠视、也不愿漠视的今天。
犹然记得初相见时,以男装出现的她,古灵
怪中又随兴大方的个性,便留给他相当深刻的印象。再相见时,她那副沉稳机敏的谈吐与态度,再度加深了他对她的好感——尽管那时的他,完全没发现她是个女孩,也对她有所防备
正由于没发现她是个女孩,所以他自在的与她共事,坦然的与她喝酒谈天,在渐渐了解对方与
稳之后,相处模式自然而然的就恍若相
多年的好友一般,纵使他们口中从未提过朋友二字。
在发现她竟是个女孩时,他确实有些困扰,但她那令他好气又好笑的反应,与她乐观开朗的态度,却反倒化解了他的为难与尴尬,让他原本沉重的心理负担转变成了真心关照,而一直介意的女男之别,一时间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但由巴陵县回来后的他,却处在一种极度矛盾的挣扎中,因为他既不想让她太靠近他,却更不想她远离他,而那种两难的复杂心情,令他几乎夜夜辗转难眠,直至她提着酒瓶来到他身旁,对他诉说着她那与他同样不舍的心情。
其实,喝下酒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在他的心中,她很重要,不只是朋友的重要,他喜爱她,也不只是朋友的喜爱,而她,也是,尽管当时的她或许还分不清楚。
随着时间,随着他愈发的宠溺、她愈发的信赖,今夜,在她因听到“两情相悦”四字而脸红时,他知道她明白了,所以,他也再不必隐瞒了。
喜欢,就是喜欢,一生只有一回的喜欢,放出后,便再收不回的喜欢。
“你…喜欢就喜欢,干嘛边说边叹气…”
听着楚天阔那声叹息,君柒柒睨了他一眼后,笑了,笑得双颊都染上了淡淡的红。
因为她也喜欢他,从第一回相见,他顺藤爬下将外袄覆她肩上的那一刻开始,一直不断加深、加深,到愿一辈子握着他的手的喜欢。
“等你二十岁后,我们成亲吧。”轻抚着那抹微热的红云,楚天阔哑声说道。
“我不会做饭。”
“我会。”
“我也不会女红。”
“可以买成品。”
“我不——”
“有你,就够了。”握起君柒柒的纤纤小手,楚天阔将自己由十五岁起便一直挂在颈间的军牌放至她的手心,“足够了。”
“那…请多多指教了。”
解开自己颈间的红玉,君柒柒也轻轻将它
至楚天阔手中,然后在两人都将对方交给自己的信物挂至颈间后,任双
缓缓靠近。
月光下,轻轻一吻,穿越数个世纪的情定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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