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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银牙暗咬,猛地一口咬住抓着自己的那名男子手臂,那人负痛松开手,她便拚了命地向门外冲。

 嬷嬷惊叫道:“把她给我抓住!绝不许她跑掉!”

 薛琬容本以为自己已经筋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但眼下的情势容不得她慢一步,否则就会是终生的悲剧,所以她没命地跑,几乎看不清周围的人和道路,只知道身后的呼喊声不断近,再慢一步自己可能就要被追上。

 她跑着、跑着,跑到几乎就要窒息,直冲着那灯火辉煌的门口跑去,甚至撞倒了很多人。猛然间,她一下子绊到了高高的门坎,整个人从门里横摔出去,重重地跌倒在清歌坊门前。

 四周的惊呼同时响起,高昂的马嘶伴随着马蹄落地、急停的声音,刺穿薛琬容的耳膜。

 她知道有一匹马即将踏在她的背,但她已无力再挪动一丝一毫。她趴在地上,浑身多处剧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就此死去吧,这样她就不必再背负这世间种种的伤痛,独自一人勉力支撑着活下去了…

 “爷,这丫头突然冲到马前,惊扰您了吧?”一串同样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靠近,马上的人着急又生气地大喊着,“这丫头是怎么了?走路都不看路吗?”

 “汉庭,去看看那丫头是死是活。”一道沉稳的声音落下,带着慑人的魄力。

 有人拉动薛琬容的肩膀,“喂,还活着吗?”

 听她呻了一声,那人便叫道:“还有气呢。看来是受了点小伤。”

 “给点银子,就算是我们扰了人家的赔礼。”第一匹马上的人说。

 这出乎意料的处事之道让薛琬容缓缓张开眼,她仰望着马背上的那个人——白马、青袍、悬长剑,如书生般的如画眉目,形容秀雅,却有着难以言说的威迫,彷佛生来便带有肃杀之气,让人不敢与他直视。

 是哪家的贵公子?还是过往的商客?

 忽然之间,她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缓缓爬向那人的坐骑,声嘶力竭地喊,“请…请救我!”

 青袍男子眉宇一凝,尚未出声,一旁那个叫做汉庭的随从已哼声道:“你以为我们爷是谁?县太爷吗?今可没有多余的工夫管这些闲事,咱们还得赶路呢。”他丢下一小块碎银,“这点钱够你看病买药的了。”

 薛琬容不气馁,仍是竭尽全力地仰起脸,对那人哀求,“求你…救我…”

 青袍男子不为她这声哀求而动容。他纵横沙场十余年,见过形形的无数人,但如这位姑娘这般,在如此狼狈之时哀哀恳求、却依然有坚定不移眼神的人,他倒未曾见过,因此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此时,那胖鸨儿已经气吁吁的追出来,气急败坏地喊道:“好个丫头!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居然敢逃给我抓回去,好好修理一下她的皮,她就知道学乖了!”

 青袍男子忽地开口,“这丫头是你买来的吗?”

 胖鸨儿没料到会有外人忽然问她话,抬头一看,并不认得马上的人,但依她阅人无数的经验,一下就看出此人非比寻常,也不愿和对方纠于此事上,遂笑道:“这位爷问得真是有趣,她若非是我买来的,我何苦和她这么过不去?”说着,她便吩咐左右把人拉回去。

 薛琬容挣扎着喊道:“我不认得她,也没有卖身给她,我是路过这里要换点零钱,被她强行扣押的。”

 “这丫头居然还满口谎言看来不调教是不行了!”胖鸨儿横眉竖目,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父母的心头,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但脸颊上的痛再怎么‮辣火‬辣,也比不过她现在心底的悲怆。

 薛琬容紧咬着下,绝望地看着四周观望的人群,长叹一声,“纵使绝命黄泉路,岂能白玉堕沟渠?”说罢,她抬手出那个名叫汉庭的男子上的长剑,顺势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霎时之间人影一闪,就在汉庭惊呼时,她的手腕已被硬生生按住。

 她泪眼蒙眬地侧头望去,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潭…是那个青袍男子﹗

 “是有多天大的委屈,一定要以死相拚?”他望着她的泪眼,若有所思地说。

 “你若不能救我,就不要阻止我。”她凄然回应,“难道没听说过那句诗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样惨烈的句子,就如她刚才所的那句诗一样决然。

 青袍男子轻轻一用力,将她手中长剑拿下,转头问胖鸨儿,“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买了她?”

 如金石般的嗓音一字字重下来,胖鸨儿气势已不如刚才嚣张,嘴嗫嚅了几下说:“当然是买了。您就不必管这丫头的事情了,这是我家楼子的私事。”

 “她叫什么?”他忽然问道,“你既然买了她,自然知道她是谁、哪里人士?把她的卖身契拿来比对一下,就知道你们两个人谁在撒谎了。”

 胖鸨儿心虚了,哼笑道:“我干么要和你一个外人讲?你们这几个站着干么?快把这丫头拉进去!”

 见两三个大汉从楼子里一拥而出,上来就拉住这位姑娘,青袍男子眉心微蹙,唤了声,“汉庭。”

 接着,一条长鞭刷地从人群中甩出,精准地打在那几名大汉的手腕和肩背上。

 大汉们疼得哇哇叫,喊道:“哪里来的疯子?居然来管清歌坊的闲事?”

 叫汉庭的男子冷笑,“在我们爷面前如此撒野,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他手中那长鞭彷佛只是随手挥动几下,又将那几名大汉打得东倒西歪。

 青袍男子盯着胖鸨儿说:“今我事情繁忙,无暇理你,你若是不服,可以去这里的府衙喊冤,想那夏传敏知道是我救的人,也没胆子和我要人。”

 胖鸨儿听他居然将知府的名讳叫得如此随意,心下已是一惊,再眼见自己的手下被打趴在地,便知不能力敌。看着此人骑白马、着青袍,她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一个人名,吓得立刻跪倒连声请求,“小的不知道是大人驾临,多有得罪,请大人恕罪!”

 薛琬容愣住了,困惑地看着青袍男子,他依然神色淡漠,也不看那胖鸨儿。

 然后他对她说:“行了,你可以走了,后要谨慎小心些。这世上的坏人远比你想的多,之后若遇到事情便要以死相搏,那活着岂不是太难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上了马,发现他身边原来跟随着几名随从。

 方才执鞭的男子汉庭问:“爷,既然天色已晚了,不如就在这镇里休息,明天一早再上路吧。”

 青袍男子想了想,微微点头。

 薛琬容回头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胖鸨儿,和周围一干不知所措的青楼打手们,她拖着伤体一把抓住他的马缰,低声说:“爷要是有心做好事救我,就请不要将我留在这里,否则这几人必然还会将我抓走。”

 他看她一眼,问:“会骑马吗?”

 “会。”她咬牙说谎。

 “汉庭,分一匹马给她。”

 青袍男子吩咐完之后,汉庭皱眉道:“爷,一人一骑正好,哪里分得出来?”

 “你的意思是要我让马了?”青袍男子脸色一沉,翻身又重新下马,握住薛琬容的,一下子便将她托上马背。“坐好了。”

 他随即再度上马,双臂环过她的‮子身‬拉住马缰,足尖一磕马镫,马匹猛然腾起四蹄,吓得她差点跌下马背。

 他一把抱住她,“若不会骑马便不要逞强撒谎,否则摔死的是你自己。”

 她紧紧抓住缰绳,感觉到后背那宽厚温热如一堵墙般的依靠,在心中问自己:薛琬容,倘若这是上天赐予你的机会,你该怎么做?

 眼见刚刚到手的奖赏被人平空抢走,碧桃气急败坏地跑出来问:“嬷嬷,为什么要让那丫头跟人走?咱们多叫几个人来不就把人抓回来了?他不过是个外乡人,能有多大能耐…”

 胖鸨儿着酸痛的膝盖刚从地上爬起来,听她这番质问,气愤地回手就是一记耳光,“你这丫头差点害死我!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幸亏我眼力好,提前认出来,否则咱们这清歌坊就不要做了,明天被人拆了楼子都不知道是死在谁手里!”

 碧桃捂着红肿的脸颊,哆嗦地问:“那、那人是谁?”

 “青衣白马玉面生,你难道都没听说过吗?”

 她心一颤,“护、护国将军殷玉书?”

 薛琬容跟着殷玉书一行人来到此镇的一家大客栈前。

 见主子下了马,罗汉庭走上前问:“爷,这丫头要怎么办?”

 “给她银子,让她走吧。”说着径自走进客栈前门。

 掌柜的一见来了客人,热情地上前招呼着。

 殷玉书吩咐,“给我准备三间房,喂好我的马。”

 “是、是。”掌柜的回头去看,恰好看到薛琬容独自站在店门口,进又出,举棋不定的样子,便问:“这位姑娘和您是同行的吗?”

 “不是。”他头也没回,“再准备点酒菜,菜品我不讲究,只是要快。”

 “明白明白,客官您这边请。”掌柜的将他领到大堂角落一处,正对着大门。

 殷玉书一落坐,抬眼就看到薛琬容,“汉庭,还没打发她走吗?”

 罗汉庭皱眉道:“给她银子,但她‮头摇‬说不要。算了,爷,既然救了她的命,就不必再管更多闲事了,女人啊,终究是个麻烦。”

 另有一名年轻的黑衣男子也走进来,坐在他们对面笑道:“爷向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小心今招惹了桃花劫。”

 “乌鸦嘴!”罗汉庭瞪他一眼,“你这个小诸葛,有本事你去把那姑娘劝走,别老跟着我们了。”

 黑衣男子笑问:“那就要问爷了。爷有没有留下她的意思?我刚才瞥了一眼,这丫头虽然穿着惨了点,但容貌堪称绝,气质也有大家风范,就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可惜了,沦落到这步田地。爷若是有心留下她,身边多个女眷,倒也方便照顾。”

 “不必。”殷玉书手执酒盏,慢饮一杯,眼角余光又再扫向门口,见那丫头还在那里痴痴地站着,一语不发。

 他是当真救了个麻烦回来吗?

 几人用过饭,殷玉书转身上楼,掌柜的已经把客房收拾出来。

 罗汉庭和诸葛涵跟着他一起走进房间,门一关,诸葛涵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爷,这里距离天城已经不远,您是不是该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要向皇上禀明这次受伤的真相?”

 殷玉书没回答,下外面的青袍,出雪白的内衫,肩膀上已有大片的血渍渗了出来。

 罗汉庭惊道:“怎么伤口又血了?不是昨晚都包扎好了吗?”

 诸葛涵也急忙走近一看,“大概是今天骑马颠簸造成的吧?我去叫伙计找大夫来。”

 店家请来了本镇的一位大夫,大夫看到那条骇人的伤口时,也不吓了一跳。

 “这是刀伤吧?已经伤到骨头了,像是还中过毒?原本合的线又迸裂了好几处,我要重新合一下。这两公子不适合到处走动,还是静养为好。”

 殷玉书神色从容地淡笑,“这点小伤就走不了路了?毒已经处理过了,我的肩膀还能动,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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