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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鹰求悔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浑然不将一个纵使虚弱,也恐有一拚之力的杀神放在眼里。

 “黑风门还剩下一对同修的‮女男‬,他们嚷嚷说你私了黑风门的宝藏,还放消息给黑白两道的人马,说只要找到你,就可以均分宝藏。”那盏薄透的瓷杯掩住了鹰求悔的嘴,却没有遮住他的眼,他睇来的目光有着令榻上的年轻人背脊起恶寒的嘲笑意味。“你要离开也无所谓,但本少主把你救下来了,却要拱手让出宝藏,是不是太委屈了?”

 …你看起来不像有委屈到的样子。

 但这句话太长了,睡意莫名涌上的年轻人懒得跟他废话,他干脆躺平‮体身‬,把眼睛闭了起来。

 耳里还隐约的捕捉到,那伟岸的男人低笑着开门离开的声音。

 他模模糊糊的想,这鹰行堡的少主,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那种冷血无情的样子…不过那种含嘲讽的说话方式,还真的与他听过的传闻一样。

 修长指尖在畔摸索。

 他下意识在寻找一个十指握的触感。

 但是,直到他沉沉睡去,都没有找到那个令他难以忘怀的指尖。

 自苏江澄睁开眼睛之后,每一天,无论多么忙碌,鹰行堡的少主子都会到他面前,仿佛看着什么新奇生物似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夕阳在远方坠下,背对着光线,苏江澄脸上的表情显得模糊不清,‮体身‬的轮廓却异常的鲜明,有一种魔幻的诡异感。

 鹰求悔倚着墙,望向那个出寂寞气息的年轮人。

 杀神!

 将人从少林寺里掳走,还强迫拜入其门下成为关门弟子,如今魔道的人却以恐惧畏憎的语气称呼这个年轻人。

 唉,谁让你们养出这么个怪物呢。

 强悍的恢复力、坚忍无情的性格,以及刻苦的学习之下所成就的武学。

 这样一个拥有天分,又懂得努力的好材料,想不在武林上闯出一片天,还真是不可能。

 鹰求悔笑了笑。

 可惜他那身魔功太过气,这么霸道的反噬力,纵使让这家伙的单兵战斗力轻松的跃上江湖排名榜上前十名,但每行功过后都必须找个女子血,迟了就会反噬,血气逆,轻的话算是武功全失,重一点,就是筋脉尽断,纵使不死也成了个废人。

 这门魔功,是双刃刀啊。

 夕阳沉入地平线,天地尽暗。

 苏江澄缓缓收了身势,意识从内里的循环之中回归周遭动静,他才注意到一旁无声无息出现,不知道观察他多久的鹰家少主。

 面无表情的脸庞一点心思都不漏,他只投了一眼过去,连招呼都不打,就径自越过鹰求悔往屋子走去。

 今晚月极淡,几乎是幽微的光芒,放眼而去,都是朦胧。

 鹰求悔开口。

 “短短半个月,你的‮体身‬倒是恢复得很好。”

 年轻人微微停步,却没有接话。他的判断很正确,这个男人不需要他的感谢,与其要那种口头上说过就好的东西,还不如实质的好处会更有用一点。

 “你痊愈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黑风门余孽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你准备好了吗?”

 “鹰少主,有什么吩咐吗?”他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吐出。那语气不卑不亢,充满着平铺直叙的稳定。

 鹰求悔在幽淡的光线下笑了笑。

 “黑风门还是灭光了比较好,你可别手下留情啊。”

 “…”他静默了一瞬。

 忽然回过头来,目光在极度的昏暗之中,精准的对上了鹰求悔的视线。

 声音很静,很定。

 “鹰少主与黑风门有旧怨?”

 “问得这么明白,是要本少主当场杀了你吗?”鹰求悔笑起来的声音充满了恶意,“本少主年少时曾经遭人追杀,那时候黑风门让本少主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只不过是小小的报复而已。”

 夜风里,那个锐利的声音,格外的冰冷。

 “苏江澄,你竟敢抢在本少主之前灭了黑风门,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纵使如此,还是谢过鹰少主救命之恩。”

 他轻轻的回了话,要解读为这是他反击的恶意也是可以的;然而鹰求悔听得很清楚,这个年轻人,只是单纯的回以谢意而已。

 对他来说,鹰求悔与黑风门的旧怨,是他们之间的事,与自己无关;但自己受了人家救命之恩是不争的事实,按理应该道谢。

 “真是好家教。”鹰求悔嗤笑道,“少林寺那个武僧把你教得很好,黑风门里待的那几年,也没把你给毁了。”

 “…若不行功动气,性格不会剧变。”他低声解释。

 “那身魔功早晚会毁了你。”

 鹰求悔似笑非笑的哼出这么一句,几乎带着不祥的预示般。

 苏江澄没有再说什么。

 他转身迈步,打算进到屋里打坐调息。他希望尽快将自己的‮体身‬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啊,对了。”那个男人却叫住他,“苏江澄。”

 他安静的停下脚步,偏过头等着他的下文。

 鹰求悔的声音悠哉哉的,“你昏了好几个月,再加上调养的时间,几乎半年了…你还记不记得在你昏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事?”

 “…?”

 苏江澄愣住了。

 那张自睁开眼睛之后,就一直是面无表情的脸庞,第一次的动摇了。

 他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没有印象。”

 “是吗?”

 鹰求悔低声的笑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讥讽的恶意。

 “好一个落花有意,水无情…看来你没有把影魄说的话,牢牢的记在脑子里啊,苏江澄。”

 低低的笑着,男人踏着愉快的悠哉步子走开,将陷入困惑之中的苏江澄扔在原地。

 他不得不承认,鹰求悔最后的一句话,令他不由自主的骨悚然起来。

 他错过了什么吗?

 隐隐焦躁起来的不安将他攫获,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直茫然若有所失的,仿佛有一个重要的什么再不去挽留,就要失去了。

 他在月光下看着自己张开的十指。

 是不是有什么人,和他紧紧握…?

 三千阁里,近来陷入一种微妙的低气压之中。

 雪凝湄闭门谢客。她彻底的行使了十二金钗所拥有的特权:她若不想接客,就连阁主都不许干涉。

 三千阁主淡淡的睨向她紧闭的房门,哼都不曾哼上一声,平静的让奉命来向她禀告这一决定的小左、小右,回去传达她的应允。

 “十二金钗想做什么,纵使是阁主也不应该强势干涉。”这是第一代阁主在创立三千阁的时候就立下的命令,传到了第三代的娘手里,她也不打算随意打破。

 与雪凝湄差不多时候进到三千阁里,同样从基层做起,一路拚到十二金钗的地位,深受雪凝湄宠爱的兰止翠捏着她从小离身的小锦袋,里头装满甜牙的软糖零嘴,她小心翼翼的把锦袋搁在阁主的桌上,仿佛当成了供奉,或者贿赂,甚至有一种割地赔款似的忍痛牺牲意味。

 她小小声的询问阁主:“雪姊姊为什么闭门谢客呢?”

 “发烧吧,我想。”埋首在帐薄之中,算盘珠子打得啪啦响的三千阁主,头也不抬的答道。

 这回答换来兰止翠惊慌的反应。

 “病了吗?请大夫看过了吗?雪姊姊要不要紧?”

 绑主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懒洋洋的抬头,望着她。

 “我想,请大夫看也没有用。”

 “这、这么严重吗…”

 兰止翠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眼看就要变成水灾。

 绑主叹口气,低头继续算她的帐,口里喃喃自语,语气无比厌烦。

 “没有哪个大夫能医这种恋爱病吧,与其问她什么时候会好,不如去把那个男人逮回来给她还比较实际。”

 “…阁主?”

 兰止翠软软的声音问得很委屈,她听不清楚阁主喃喃自语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完全有接收到阁主不耐烦的心情。

 绑主挥挥手,让她认命的退了出去。

 “止翠很担心你,凝湄。”

 低低的声音在门窗紧闭的厢房内响起,梅晴予坐在沿,对着榻上把整个人埋进被窝中,连一头发都没出来的雪凝湄说话。

 “我没有事的,晴予姊姊。”

 模糊的声音自被子里传来,还听得见哽咽的鼻音。

 梅晴予叹了一口气。

 “阁主跟她说你病了呢,凝湄。”梅晴予把手话被子上,稍稍施加了压力。“哪,初恋的烧还没有办法退吗?”

 “…”被子里成为缩头乌的雪凝湄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哭成了泪人儿,而是因为梅晴予太过温柔的关系。

 越温柔,越危险。

 出身书香世家的梅晴予,自幼所受的教养即是不轻易显出自己的情绪,因此旁人若想知道她温柔外表下的‮实真‬情绪,大多要有绷紧皮的心理准备;而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当鸵鸟的雪凝湄并不希望自己被闷死在里面,她开始努力响应梅晴予的问话。

 “晴予姊姊…”

 “嗯,怎么了?”她温和的应声。

 雪凝湄咽了口口水,“姊姊喜欢巫公子吗?”

 “怎么忽然这样问?”梅晴予含笑问道。

 雪凝湄发誓,在那一瞬间梅晴予身上散发出杀气!一定是!

 “因、因为凝湄…凝湄很难过…”她呜咽了一下,“我把他赶走了。”

 “所以你现在问的,是如果我把邢天赶走了,我会不会难过吗?”

 “嗯…”她茫然了一下,“如果会难过,就代表姊姊喜欢他,是这个意思吗?”

 “我想你问问题的方法有些抓不住重点。”梅晴予冷静的回道。

 雪凝湄缩在被子里,不仅发起抖来,还哭得更凶了。

 靶受到她的恐惧,梅晴予叹了口气。

 “你第一次喜欢上人呢,凝湄。”

 “嗯。”她点点头,然后再点点头,“真的是第一次呢…”哽咽里有一点叹息。

 “大概的状况,我已经听邢天说过了。”

 一件牵扯了数个月之外的事情,她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算是权充了说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雪凝湄听着她这么淡淡然的,却有些骨悚然起来。她不知道巫公子在这件事里是不是动了手脚,但她真的是衷心的为巫公子坎坷的追求情路感到忧心啊。

 梅晴予的嗓音轻软而淡然,雪凝湄必须全神贯注的捕捉她的声音,才不至于会漏听了。

 “那个引魂香确实是有用的,只是为了‮解破‬苏公子命里该有的一次死劫,却让你受委屈了。”

 “啊?”雪凝湄愣了愣。

 “邢天说了,因为要救苏公子的缘故,他才把那块引魂香拿来给你佩戴的。影魄曾受那个少林武僧托付孩子,但魔道集结攻入少林寺的时候,影魄没来得及赶上,因此苏公子才会遭魔道的人掳走,差之下拜入黑风门中,勉强捡回一条命。但苏公子命里有一次死劫,能过的话,后便能平安顺遂。为了这个劫难,邢天特意炼了引魂香,拜托你带在身边,好能让魂魄离体的苏公子有地方可去,同时,他的身就在鹰家堡,拜托鹰少主照顾,以待他魂魄回归。”

 “…”被子底下,雪凝湄一点声音都没有。

 梅晴予慢的喝了一口热茶,润润喉,再接着说下去。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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