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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云侬陪着他磕过三个响头后,就静立在一旁看他低声地与家人说着这些年来的近况,待他话都说完了,他也不起身,只是一直无声地轻抚着小弟的墓碑。

 怕他的膝盖会在这种天候下受凉,云侬在把他拉起来后,弯身替他拍去膝上残留的雪渍,等她抬起头来时,发现他还是一直低首看着小弟的墓碑,她忽然问。

 “木头,你还想替小弟报仇吗?”

 本沉浸在当年伤痛中的严彦,硬生生地被她这句话拉回神来,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当年你说过你不许…”不是说他们只有两人,与一个大门派作对是件很不智的事吗?

 云侬却给了他一个和当年截然不同的答案,“时候到了,我来替你报仇。”

 “你?”

 “嗯,你家媳妇很护短的。”她轻轻靠在他的前,伸出双臂用力地将他环紧,“所以,谁也不许打你的主意。”

 她和每个人一样,长久以来,在岁月的沿途上她遗忘了许多往事,不管是欢乐的或是悲伤的,哪再深刻再难忘,总有天也会像大漠里‮夜一‬被风儿抚平的沙丘,再找不出原来的模样。

 可她始终都忘不了,十四岁那年严彦冒死朝她扑来的那一张面孔,那一刻,他的脸上有着张皇和恐惧,还有不可动摇的决心,他不惜豁出性命也要保全她的模样,在她心底烙下了一个永生难抹灭的印迹,也让以往一直生于安乐的她,‮实真‬体会到现实的残酷。

 所以在她长大后,她不惜一切也要保护严彦的安危,她再也不要体会到可能会失去的恐惧,那种‮魂销‬噬骨的疼痛,一次就够了,于是多年来,她一直让自己时时保持往警醒的状况下,就生怕又将会有什么不测,会来与她争夺她好不容易强留下来的严彦。她也知道草木皆兵的自己有些小题大作,可这已经成为她的本能了,割不掉、划不开,它滋长在心底的偏偏一隅,随时都靠着淡淡的恐惧在滋养着它长大。

 她不能任由这份恐惧再继续成长茁壮下去,得尽快解决它。

 是的,她会解决它的。

 不管要用什么手段。

 离开慕城返回庄里后,云侬招来了差点被她饿死在庄内的三位杀手,奉上一桌酒菜让他们腹之余,顺道告知他们她所打探来的消息。

 “慕清池?”龙项听得一脸茫然,“哪招惹来的?”

 她指向身旁的严彦,“慕城派掌门,他的前任师父。”

 “…有过节?”龙项小心地看着神色与往常截然不同的严彦。

 “害他家破人亡,你说有没有?”

 韩冰犹疑地问:“宁琅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宁琅之子当年犯下刑案,宁琅为救子,花了大笔钱自慕城派买下严彦代死,但严彦侥幸逃了,所以慕城派又捉了严彦的幼弟补上代为受刑。”

 陶七难得地管住了嘴巴,没有往这严肃的气氛下开口。

 “那宁琅他又为什么…”严彦的弟弟不都已经倒媚的赔上一命了吗?

 “宁琅之子前些年就已死在严彦手上,宁琅想为子报仇,打算杀光杀手界的所有杀手。”

 陶七气恼地自椅上跳了起来,“那老头凭什么报仇啊?”

 “就是,太无了!”龙项同仇敌忾地扳按着掌指,没想到那个严彦都放过他一马的宁琅,居然还有脸来找严彦报仇。

 韩冰以手点着桌面,“这个昆仑玉盘,就是慕城派和宁琅联手搞的鬼?”

 “正是。”云侬清了清嗓子,“他们两方联手,就是想藉昆仑玉盘得你们走投无路,若是能再藉江湖中入之手除掉你们更好。”

 “这对慕城派有什么好处?”韩冰向来对门派之事不是很关心。

 “倘若你们反击,伤了各大门派中人,慕城派在各大门派元气大伤后,自是有机缓笕起。”她顺道说出某人的司马昭之心,“慕清池老早就想让慕城派成为中原第一大门派了。”

 韩冰勾起角,“原来如此。”杀一两个掌门人,这差事…唔,不是太难。

 “眼下你们都被困在这儿,能齐心合力自是再好不过,若是墙塌了,横竖大伙儿都得一块被死。”云侬不忘提醒他们都在一条船上。

 陶七还是不长心眼,“要不要这么咒我们啊?最毒妇人心…”

 不待严彦把手覆至际的软剑上,旁边已有两只大掌,默契十足地往他的脑袋拍过去。

 这小子又想害他们被涨房租啊?

 龙项正地向她请教,“你有什么主意?”

 她笑靥如花地道:“有啊,将咱们的冰霜公子洗洗送到教主大人的榻上,说不定教主大人龙心大悦,魔教众教徒就会将咱们奉为无上恩人,非但能替咱们摆平那些武林人士保咱们一命,还可能让咱们就待在魔教吃香的喝辣的享用不尽。”

 “就送他去吧。”龙项说得好不义正辞严。

 “嗯嗯…”陶七也大力附和。

 韩冰二话不说地拔刀出鞘,重重地把白灿灿的宝刀往桌上一搁。

 “你还有没有别的主意?”龙项赶紧改口以弥前过,“不馊的!”

 “不馊的也有。”其实她也不过是看方才气氛太深重,所以开开玩笑罢了。

 在座的四位杀手,纷纷屏住了气息,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像极了备在锅边,随时都会被推人滚烫热水中的饺子。

 “你,善用你的美。”云侬先是看看韩冰,再转首望向龙项,“你,好好利用你的男子汉本。”

 天真的陶七搔着发问:“有什么不同吗?”

 “嗯,上下有差。”她一脸认真。

 “啊?”

 严彦连忙在杀手榜上的三名分别变脸前出面救场,并在桌下轻轻地捏了云侬的手心一下。

 “咳咳,她开玩笑的…”不要害他被迫在家里大开杀戒啦。

 可惜云侬这次真的不是在逗他们玩,“我的意思是,就将咱们这四块玉玦转手赠出去,而你们,就是送货人。”

 “你也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纵使咱们将这玉玦出去了,也无人会信咱们不知那宝藏下落的…”才被她教育过的陶七,苦苦思索着她的话怎么又变了。

 龙项也不看好,“在全江湖都追杀的情况下,就算咱们要赠,有谁敢收?”又不是不要命了。

 “有两人收得下这烫手山芋。”云侬却气定神闲地朝他们摇摇指。

 “谁?”

 “当今武林盟主与魔教教主。”她洋洋得意地看着他们,“我就不信,哪个生了熊心豹子胆的,有种踩上这二人的地盘叫嚣夺宝。”

 “…”亏她想得出来。

 严彦本以为她还是会一如往常,靠自己解决这件事的,没想到她这回却是想藉助外力?

 “为何非要找他们?”一正派一派,这两位大佛和神可都不是好沾惹的。

 “因这两座靠山的势力够庞大,无人敢拈虎须,更无人敢质疑玉玦不在他们身上。所以只要把玉玦往他两人身上一放,这还不能解决泰半追兵?再加上这两人,根本就不是江湖中人们敢下手的对象。”

 “慢着,泰半?”韩冰愈听愈觉得不对。

 她耸耸肩,“总有不相信的人嘛。”

 “那剩下的一半该怎么办?”不会是扔给他们慢慢处理吧?

 “不怎么办,解决他们就是了。”

 “你会不会太高估我们了?”龙项很想拎她出去吹吹外头的寒风。

 云侬徐徐另点了一盏明灯,“当然不是要你们费力的去亲手解决,咱们找人代劳就是了。”

 “有人肯代劳?”

 “到时盟主大人和教主大人会想到法子的。”宗泽看在武林和平与秩序的份上,到时不想出手都不行,而向云深嘛…这得看他的心情好坏和某人的魅力够不够大了。

 众人看着她,“那…”

 她取出一个精致的绣袋递给龙项,“你去找武林盟主,将这两块玉玦交给他。”

 “就我一人去?”龙项瞪大了眼,她是不是忘了宗泽前阵子才对他死烂打啊?

 “宗泽他不会吃了你的。”宗泽还占着个盟主的位置呢,碍于颜面,龙项不想出手,宗泽还能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出招吗?

 龙项在嘴边咕哝,“最好是…”

 “你把这两块玉玦交给魔教教主。”云侬再把另一个绣袋交给脸上明显写着“大爷我不干”的韩冰。

 他冷笑,“向云深也不会吃了我?”她忘了他是因何而来到此地的吗?

 呃,这个嘛…

 要教主大人对这块香的上不动口也不动手,确实是强人所难了些。

 “所以你记得带上严彦当保镖。”云侬补救地一把拖过严彦的手臂当作保证,“记住,只有你出面才有机会能见到教主大人。”若不这样做的话,那座魔教总坛哪是寻常人想去就能去的?更别说是想让向云深收下这两块玉玦了。

 陶七指着没被指派到任务的自己,“那我呢?”

 “你负责去江湖上四处散布消息。”云侬决定给这长舌公最适合的工作,“我会帮你备好易容工具,你不必担心会再被人认出来。”只要武林盟主与魔教教主手中有玉玦的流言扩散开来,那些追宝人还不转移注意力?

 “喔。”

 大致代完毕后,云侬伸了个懒,在场除了她与陶七以外,其他被指名得去一探龙潭虎的另三人,可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怎么都一副没钱房租的模样?

 龙项眉心,“你保证这么做以后,咱们就会没事了?”

 “当然不是,这仅是一个开头,办完了这些后还有后续的工作。”

 “还有什么工作?”

 “斩草除。”她可从没想要放过两条大鱼,“得务必让那两位幕后主使人,往后再也没法打你们的主意才行。”一劳永逸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们再也动不了那个心思。

 “你肯定这计策管用?”寒意覆面的韩冰,一想到自己上回好不容易才逃出魔教总坛,就不想再踏上那地方一回。

 她微笑地鼓励他们,“事在人为,总得试了再说。”

 厅里的四名杀手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云侬担心他们会说什么都不去冒险时,严彦终于率先出了声。

 “我做。”就当是去魔教参观。

 龙项一掌拍在桌上,“行,就依你!”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连连在庄里被饿了几后,陶七迫不及待想回到人间重食烟火美食了。

 “明。”她把时间掐得很紧。

 这么赶?

 “今晚咱们就吃顿好的吧,我去下厨,记得到时多喝几杯。”云侬看外头天色也差不多快暗了,她拉了拉严彦的衣袖,他便会意地起身准备一块去厨房帮忙。

 为了这顿离别宴,云侬是很下功夫的,她将今她才与严彦带回来的食材都用去了大半,足了久未尝山珍海味的众位房客,也让冷清许久的山庄,在这雪夜里多添了分暖融融的醉意。

 在烧得旺盛的火盆旁,酒量极差的陶七又喝醉了,这回他没窜上屋顶大呼小叫,只是抱着龙项下来的一只旧鞋,喃喃说着一大堆也不知他究竟是在对谁说的情话。

 不敢喝多的韩冰,在困意上来的时候,本是打算回去客院歇息的,但还未走到厅门处,便被云侬给拦了下来,他低首一看,她正拿着一只木盒,而盒里则躺着两颗价值千金的大还丹。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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