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楼永夜醒来时,只觉浑身疼痛无力,难以控制的虚弱感笼罩全身,他就像大病初愈的人一样,需要汤药或食补的调理,否则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嫌乏力。
他明白,他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道。
张开酸涩的眼,入眼的是架子
顶盖的镂雕花纹,雕工细致繁复,木质纹理细腻,雍容典雅,透
贵气。
他
着发疼的太阳
,心想,他的随从名塘,是哪来的门路找到这富贵之处,大大方方的让他藏匿?
“你醒了?”他忽尔听到如银铃般清脆之嗓。“怎么?头疼吗?要不要再请大夫过来帮你看看?”
他循声转头,愕然看见有个粉雕玉琢,肤质白细,身材纤细玲珑,年纪大约十七八的俏姑娘就立于
边,一脸担忧的与他四目对望。
小小的脸蛋约只有巴掌大,粉腮绯绯,眸光灿
,他不由得
口一窒,种从未有过的冲击撞上了心口。
最吸引他注意的是那双美眸,清澈无瑕,眼白隐隐透着天真的蓝,让看尽世间丑恶的他有好一会怔然,心却跳得急促。
但那份在心口上的怦然只持续了一会,因工作而养成的多疑性格很快就在他清醒的脑中起了作用。
他没看见名塘。
照理,在他受重伤之际,没道理会被放到一个陌生之处,故眼前的姑娘是友是敌尚难分辨,仇家甚多的他自然得多加小心。
是故,他不言不语,
从对方的话语中寻端倪。
陆纷纷见他明明清醒却未响应,不由得担忧转头询问身后的玉珠,“我还以为公子醒了就没事了,可他怎么看起来傻傻的?”
“姐小,说不定他就是个傻子。”一向有话便说,不拐弯抹角的玉珠直言道。
“傻子?”陆纷纷诧异的水眸瞪大,难以置信的再盯着楼永夜那张看起来没啥表情的脸庞,心痛的小手捂着嘴。
怎么会呢?他长得这么俊,张开的眼果然如她想象中的深邃好看,但…但它看起来的确是呆滞的,难道说,她第一眼倾心的俏公子,当真是个傻子?
“也说不定他是因为受了重伤才傻了。”玉珠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有可能除了
口的伤,脑子也受伤了?”陆纷纷急问丫鬟。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玉珠聋耸肩,“姐小,若这人真是个傻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现实的冲击过大,她的脑子无法运转,以至于平
反应灵快、伶牙俐齿的她一时之间,竟然听不懂玉珠的问题。
“姐小您想,”玉珠
低嗓音,“他身受莫名刀伤,差点死掉,而且可能是杀他之人将他丢在雪夜里,企图冻死他,但他实际上却是个傻子,很有可能就是…”
“就是?”
“这个傻子可能打算偷窃或行抢,被主人发现,才被杀的。”玉珠天马行空的编起了故事。
被杀?陆纷纷惊吓得小脸发白。
“这是个贼啊,姐小。是贼的话,绝不能留在府中,这叫引狼入室。”
陆纷纷闻言,敛眉沉思。
“您想想看,咱们是平安城最大商贾,家中钱财无数,这个贼只要随便装个一包远走高飞,就可下半辈子无忧无虑,不可不防。”
陆纷纷敛眉沉思,面上难掩焦虑,玉珠继续鼓动如簧之舌。
“奴婢建议姐小,赶快把人送出去,以免造成后患。”
“但是他身受重伤,又因高烧昏
不醒数
,好不容易才醒来,若未在治愈前就把他送出去,等于再将他往死里送。”陆纷纷不忍。
“姐小,对个贼人有啥好同情的呢?就算送入官府,他一样死罪一条,早死晚死而已。”玉珠冷酷道。
陆纷纷咬
又思考了会,玉珠还想继续劝说,她忽然张大水眸道,“那也须在他真的是贼人的前提之下呀。”
“我看他就是个贼人。”玉珠充满自信道。
“玉珠,判罪要讲证据,我们又没看到他偷东西,怎能说他是贼人。”
“但他受那么重的伤…”
“说不定是他被贼人所伤。”陆纷纷终于从惊慌中回神,冷静下来的分析,“我看他身上的衣物虽不是锦罗绸缎,但也不是穷苦人家的
质布衣,可见家里的经济应该尚可。也许他出外做事,或买卖或旅游,途中遇到贼人抢劫,才遭到重伤,并倒在雪地中。”
陆纷纷的脑中浮现玉面贵公子在雪地中赶路,却不幸遇到拦路劫匪,毫无抵抗之力的贵公子抵抗不让劫匪抢走钱财,却因无反击之力,反而被劫匪在朐口处砍了一刀,身受重伤…
画面至此,她难以忍受的闭紧双眼,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天!他好可怜,而可恶的玉珠竟然还诬告他是贼人!
姐小眼中浮现的…该不会是眼泪吧?玉珠傻眼。
姐小的同情心也泛滥得太过火了吧,为了一个贼人而掉眼泪,值得吗?
“姐小,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总不能等他真偷了府中的财宝,才断定他真的是贼人,到时可就来不及了。”玉珠警告过度天真的姐小。
“但也不该无凭无据就安了他的罪。”这不是冤枉人吗?
“他是个傻子,傻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还是对!”
陆纷纷一咬
,回身对着
上的楼永夜问道,“你是个傻子吗?”
她直
的一问,让“偷听”主仆交谈的楼永夜差点笑出来。
楼永夜自两人令人捧腹的对话中,判定她们与他的侍从名塘无关,但也不是对他心怀叵测的仇家,推测可能是他昏倒在路中时,是这位好心的姑娘将他救回,所以才会对他的份身有所臆测。
这对主仆真是有趣,那个丫鬟模样的姑娘仿佛将他视为眼中钉、背中刺,千方百计罗织罪名意图将他撵出去,而姐小打扮的漂亮姑娘则是一个劲儿的替他辩白、开罪。
他猜测,这位姐小应是个温柔良善的好姑娘,才会见义勇为,将受伤的他救回家。
这样一想,心房情不自
又开始怦然跃起,但再想起自己受伤的缘由,俊脸不由得一沉。
“姐小,哪个傻子会说自己是傻子的?”玉珠不以为然的扯她袖子,要她清醒点。
玉珠觉得姐小实在是跟
上那傻子一样傻了,拚了命的替他说好话,她实在不懂为啥姐小这么向着那个男人,以至于防卫的基本本能都
然无存了。
“若他是个傻子,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傻子。”陆纷纷理直气壮道。
“若他不是傻子呢?”
“他就不会说自己不是傻子。”
玉珠糊涂了,“不然他会说什么?”
“他会…”
“你看我像个傻子吗?”楼永夜忍笑反问。
“对,就会反问我…”两主仆愕然瞠目,不约而同回头瞪视
上终于开了尊口,替自己说话的男人。
“你真不是傻子?”陆纷纷好奇上前一步,毫不矜持的盯着楼永夜那双已经注入神采,看起来一点都不呆滞的眸。
他真的…好俊俏。她的脸颊不由得又热了。
“我当然不是傻子。”他顿了下,“不过据姑娘刚才所言,如此回答,似乎才是个傻子!”
她们刚才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陆纷纷难为情的脸儿更红了。
“不…我相信你…不是傻子…”她困窘的结结巴巴。“但…但你刚为什么…为什么一脸呆滞呢?”
为什么?因为他刚在思索,在防卫,在预防眼前的两人与他的仇家有关,故默不作声,装出一脸傻样,好让她们不对他刻意防备。
虽然初步判定,这位姑娘只是见义勇为,但不代表他就会完全卸下防心,他身处的环境一向险恶,想暗中做掉他的仇家不少,需时时提高警觉,严防受到突袭的情况再次发生。
他这次真是太轻忽了,以为易了容就没事,谁知还是被看穿。
说到易容,他伸手摸了摸脸,他脸上的假脸皮已经被卸掉,这不就表示名塘出现过?那是为什么,他还是被这位姑娘给救了?
“公子?”他怎么又突然不说话,而且看起来又变得呆滞了?陆纷纷不
担忧的喊他。
回过神来的楼永夜这才低声响应,“姑娘,可能是因为在下头痛难忍,所以才看起来一脸呆滞吧。”他试图想坐起身,无力的四肢偏与他唱反调,不给予半点力气。
他想,这次的伤,可真是严重了。
他在昏倒之前迅速点了止血
,但那伤口太严重,置之不理照样会引领他走向死亡之途,故他猜名塘必定做了紧急救治,否则一般人对他的重伤必定束手无策。他不解的是,既然名塘都出手救治他了,为何他还会被眼前的姑娘所救,而他的侍从却不见踪影?
“你别起来。”陆纷纷两手在空中做按
的动作,“你受了重伤,又因为倒在雪地中太久发了高烧,昏
了三天才清醒,这三
都未进食,必定浑身乏力。你等等,我去吩咐厨房帮你熬粥过来。”
她说完话,急急转身对身后的玉珠道,“玉珠,麻烦你去熬碗粥过来。”
玉珠五官扭曲,看得出不太愿意。
这种叫厨房做事的差使,应该叫玉珍或玉玲,怎么会叫她呢?
“玉珠?”陆纷纷瞪眼。
玉珠是房里的大丫鬟,年纪比她还大上三岁,故较有主见,也敢跟姐小顶嘴。撇开这些不谈,她倒也是个忠心的仆人,只是啰唆了点…不,是很啰唆,也很爱
手陆纷纷的决定。
所以,只要能有机会将她支开,陆纷纷巴不得她离自己远些。
玉珠有些无奈的垮肩,“奴婢这就去。”
陆纷纷又找了理由将另外两个丫鬟支开,好让屋中仅剩她跟他两人,才好方便谈话。
她站在
沿,居高临下,觉得不太礼貌,于是忙坐上
沿的圆凳,才要开口,又想到他卧
多
,说不定不仅肚饿,口也渴,毕竟这几天只能灌以少量的茶汤跟粥汁,说不定他正口渴得紧。
“你口渴吗?”她问。
看她一直慌里慌张,粉颊染
的模样,楼永夜猜测她应该是个单纯天真的大姐小,才会对人这么毫无防心。
说实话,这模样的她,看起来可爱极了,他不由得卸下嘴角那防备的紧绷,并微微的上扬,
出浅浅的笑。
“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请姑娘倒杯茶给我。”他轻声道。
“当然可以。”她忙起身倒了杯茶过来,想交给他,才发现躺在
上的他根本无法喝水。
这几天都是由丫鬟以汤匙灌茶水或粥汤,但他人都醒了,总不好还像喂小孩一样的喂他吧。
“我…”小脸红了红,“我扶你起来。”
她先将茶杯放到
铺上,再伸手横过他颈下,用力扶他坐起身。
她想做这个动作好久了。
打从将人移来客房后,四周就像是多了数双监视的眼,所有会碰触到体身的动作都是由丫鬟代劳。
她很清楚女男授受不亲,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实在不该与男人这么亲密,可是她就是忍耐不住心中的波涛汹涌,她想与他接近,想碰触他坚实的躯体,想…想再亲吻他那双富有弹
的
,还有窝入他的怀中,与他相拥而眠——就像那晚。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会如此疯狂的渴望一个人,所有的礼法都抛诸脑后,只想与他相依相偎,永生永世不分离。
当她扶起他时,柔软的
顶上他的肩,楼永夜虽知这是难以避免的碰触,仍是心猿意马起来。
他们的身躯可说是相贴,近到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淡淡花香,两鬓垂落的细发落在他的肩头,她的呼息就在他的头顶
绕,若不是身受重伤,他真有冲动将她一把拉入怀中,吻上柔软芳
。
他因乍然浮现的冲动而愕愣。
这种感觉…为一个女人而悸动的感觉多久不曾有过了,好陌生…却又让人有一丝怀念?
陆纷纷将他的背靠着
栏,略退打量他坐起的角度是否会影响到伤处。
当两人四目交接时,楼永夜朝她微微一笑,她心口怦然,有一瞬间,忘了身在何处。
“劳烦姑娘了。”楼永夜低声道谢。
她羞涩的摇头摇,将茶杯递给他,指尖不小心与他的相触,她的心怦咚怦咚奋兴直跳,小脸儿更红了。
她觉得打他醒来,就换成了她在发高烧,脸上的热度从未褪下来过,不晓得这位公子会不会发现了她的窘样?
暗中偷觑他一眼,他看起来神色平常,似乎没有任何讪笑之意,说不定他以为她的脸色一直这么“红润”气
绝佳…这样想着,也就放下心来。
待他喝了几口茶后,她方问,“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眼前直率的姑娘很明显是对他动了情上了心,而他亦对她起了悸动,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份身,随意暴
实真姓名,等于将自己暴
在危险之中,于是他深思
虑后,开口造了一个伪名。
“在下姓吴,单名一个岳。”
“月亮的月?”
“山岳的岳。”
“噢…对…哈…”她掩嘴不好意思的笑,我在想什么呢,呵呵…”
陆纷纷虽然表面笑着,心里却很想哭。
呜呜…她在干啥啊,怎么一直出糗耍笨?
“敢问姑娘芳名?”楼永夜问。
“奴家姓陆,闺名纷纷。”
“纷纷…”他在口中喃念她的名。
听到他直接喊她的名,小脸又是一红。
男人很少叫月亮的月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手足无措起来,尤其在他清醒之后,只要一被那双好看的眼盯上,心跳就
了方寸,脑子也登时变成了一团浆糊,思想跟嘴巴完全连不上,说了啥
七八糟的,总是要出口才愕然发现。
“我的…我的名字是我娘为我取的,我出生在
末,当时在我娘亲的房间窗口有一株樱树,风一吹,落英缤纷,所以我娘为我取名为纷纷。”
“落英缤纷,陆纷纷…”他笑,“好美的名字。”
“谢谢。”他的赞美让她害羞抿
微笑,“那公子的名字有缘故吗?”
“不就是父母希望我能像山岳一样昂首于天际。”他玩笑道。
“是拥有伟大志向的好名字啊!”她违忙称赞,就怕赞美得太晚了,他误以为她不是真心。
“我双亲若能亲耳听到姑娘的赞美,一定会很开心。”可惜,那并非他的真名。
“公子的双亲…”她迟疑的问,“不在了吗?”
他轻叹了口气。
“很抱歉,我不该问的。”他头摇不语。
一时之间,陆纷纷觉得气氛尴尬起来了,慌忙又想找话题。
“对了,公子是怎么会倒在大雪中的?而且你的
口有好长一道伤口,不过奇怪的是,血
不多,是公子做了紧急救治吗?”
闻言,楼永夜的眼神合了下去。
一把锐利的刀,自他的
口央中砍了下去,差一点,就断了他的肋骨,切开了他的心脏。
还好他反应机敏,适时避开,让对方无法一刀直接取命,并毫不恋战的迅速逃离,才得幸存。
一受到刀伤,他立刻点了止血
,否则光是大量失血就足以夺他性命。
“可能是伤口不深,所以血
不多,只是长度看起来吓人而已。”楼永夜平声道。
“公子是为何受伤?”
他再叹了口气。“在下本是想到江南去投靠亲戚,没想到半路过劫,盘
全被盗贼搜括,差点连小命都没了。”他编的故事,是从适才主仆两人的对话所得到的灵感。
“果然是半路过劫!”陆纷纷心想她猜得真准。
“姑娘…唔。”他
口发闷,一口气提不上来,痛苦的捂
。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马上请人叫大夫过来。”她慌忙走向门口。
“姑娘,不用!”他抬起头咬牙道,“等会就好了。”
“真的不用?”她一脸焦急的走回,“是我不好,明知你刚醒来,却还要你
代那么多事。你先躺下,等等玉珠送粥过来,我再扶你起来喝粥。”
她协助他躺下,拉起暖被盖上时,小手忽地被握住了。
“谢谢你,好心的姑娘。”
她红着小脸头摇,“别这么说。”
楼永夜轻轻闭眼歇憩,同时松开了手。
她端坐在凳上,小手互握,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尚残留,她情不自
轻抚他捏过之处,嘴角暖暖扬起,恋慕的目光在俊颜上来回。
她好喜欢这样端凝着他,视线一落在他英
的五官,就难以移开,而且她还晓得他的嗓音了,他有一副低柔的嗓子,笑的时候很温柔,说话的时候更温柔,让她有如沐春风之感。
她就像在春风中飞舞的樱花,只想跟着他打转、旋绕,春风吹到哪,樱花就飘到哪,而如果可以,她也想跟他生死相随。
可是她已有未婚夫了。
一想到此,她不由得暗恼咬
。
她曾多次请求父亲,不要将她嫁给那个书呆子,她希望她的夫婿是她喜爱的,家中富不富贵,是不是在朝为官,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爱他!
一向顺着女儿的陆金广,在女儿婚事这方面,却是出乎意外的坚持。
他陆金广啥都有,有美
,有娇女,有万贯家财,就缺一个头顶官威的女婿。
只要他有个状元女婿,就不会有人说他财大气
,说他是个暴发户,好似他只是拥有几个臭钱的俗人罢了。
他可以忍耐这样的批判,但他不希望他挚爱的
女亦忍受这样的流言蜚语,更何况,对他所下的决定,十个有九个反对的
子,倒是
赞同他所挑的女婿,她一样看好他的大好前程,断定她的女儿有当官夫人的好命。
可谁知道,陆纷纷根本不在乎名声、不在乎金钱,她只想要有个她喜欢的人,爱她像父亲爱母亲一样的男子陪在她身边就好。
但她的双亲不懂!
她懊恼得几乎要滴下泪来。
“姐小,热粥来了。”端着粥的玉珠快步走进来。
一进房,发现竟然只有姐小跟来路不明的男人共处一室,玉珠脸色大变。
“玉玲跟玉珍呢?”她左顾右盼。
“我有事吩咐她们去做了。”陆纷纷回道。
玉珠暗里偷翻白眼,心想这姐小的心思可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姐小,”玉珠上前一步,低声道,“请别忘了,您已许过婚配。”
“别提那事!”她别开脸去。
“姐小要奴婢不提,奴婢就偏要提,免得姐小老是忘了,您还有个未婚夫来年赴京
试,一功成名就,就要回乡娶您为
。”
“我不嫁他!”她瘪着小嘴。
“姐小…”
“那是爹指定的婚事,我才不依!”她咬牙低喊,“我要许配人家,何必论条件?要钱,咱家多得是;要名,我可不希罕。那人是举人又如何,来年可能状元及第又如何?姐小我就是不希罕!我爹说咱家银两多,容易遭到觊觎,所以要有官府撑
,若女婿是朝中人,更为有利,这种说法,不就等于为了家中产业卖女儿吗?要是你,你愿意?”
“姐小,奴婢相信老爷不是这个意思…”老爷怎么可能为产业卖女儿呢,这世上没人比老爷更疼姐小的了。
“不然是何意思?他根本不管我怎么想,他说风就是风,没得商量,真是气死人了!”
“可即便如此…”
“别劝我了,我不听!”她抢过粥来,回身,瞧见躺在
上的楼永夜,不
担心刚才争论的音量不知是否过大,吵醒了他,更甚者,被他听见了内容。
她不希望被他知道,她已经许了婚配。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轻声喊道,“吴公子?”喊了一声,没动静。再喊,总算看到他长如羽
的睫
动了动。
看样子他刚是睡着了,未听见她与玉珠的争执。陆纷纷松了口气。
假装睡着的楼永夜睁开眼,微笑了下。
“喝粥。”她轻柔的说,满溢的柔情似水。
她刚想扶他起身,玉珠就已过来抢走这份工作。
陆纷纷暗恼玉珠的多管闲事,心想玉珠总是千方百计隔绝她与吴公子的相处机会,她晓得她这么做,全是顾虑她的名节。
她清楚玉珠的用心,可是就是不开心。
她不懂为什么不能顺她的意。她喜欢这个人,何错之有,偏玉珠就爱时时拿出未婚夫来提点她,不可有贰心。
她的心的确只有一个,但不是给了未婚夫,而是给了这位吴公子呀!
有没有办法能让父亲退婚,改将她许给吴公子的?
“姐小,由奴婢来。”玉珠手贴上陆纷纷手上的碗。
“我来就好。”陆纷纷与玉珠暗中拉锯。
“姐小,照料的事,由奴婢来就行。上回夫人不是请您绣个荷包给许举人赴京赶考时带在身上吗?您要不要去把它完成呢?”
玉珠竟然当着吴公子的面提出她的未婚夫?陆纷纷又羞又气。
她正想开口说什么时,没想到玉珠竟转头对楼永夜说了,“许举人是我家姐小的未婚夫,来年要上京赶考,等取得了状元,就要回来
娶姐小。”
陆纷纷慌乱的瞥了楼永夜一眼,却见他面色平常,似乎未因她有未婚夫一事而感到震惊。
“那真是恭喜姐小了。”楼永夜淡笑道,心口却是隐隐发紧。
原来这位姐小早就许了婚配。听她刚才与奴婢的争执,似乎不是很满意这桩婚事,但父母之命,不可违背,更何况是拥有大好前程的举人,对一名商贾之女来说,可说是天降良缘。
“姐小将来可是个状元夫人呢。”玉珠意有所指。
“状元…”楼永夜低笑了下。
“不知公子可有得过功名?”玉珠问,眉宇间多少有些势利之气。
“在下一介平民,过的是普通日子,也仅识得几个字,功名离我太遥远。”他回得不卑不亢。
玉珠笑道,“有种
叫天鹅
,可不是每个人都吃得起。”
玉珠讽刺之意太显明,教陆纷纷又羞又气。“玉珠!”
“姐小,您快去绣荷包吧,万一夫人问起,不好
代。”玉珠面色自若,丝毫不将陆纷纷的怒气放在眼底。
“我要不要绣荷包,岂是你一个丫鬟能左右我的?”陆纷纷生气的
夺走碗,指尖才碰到碗面,玉珠忽然松手让碗跌下地。
厚度硬实的陶碗仅摔碎了一小角,粥却洒了一地。
“欸,这鲍鱼粥,也不是每个人都喝得起。”玉珠又出凉言。
陆金广早对玉珠有
代,绝对不能让姐小跟这陌生男人走得太近,他怕会有意外。玉珠个性耿直又忠义,主子
代不敢不从。她虽然是陆纷纷的丫鬟,可当初她一家走入绝境,差点全家上吊杀自时,是陆金广一时好心,买下了她,纡解家中困境,这份恩德她永远惦记心上,打定主意要防止姐小“误入歧途”
一个身受重伤倒在雪地里,身边无任何奴仆,衣着普通,身无分文的男人,绝对不可能出身大富大贵之家,这样的男人,就算拥有一张好皮相,也配不起她家姐小。
姐小绝对是被这张俊美脸皮给
了!
她很清楚姐小打小受夫人熏陶,只喜欢漂亮的事物,但夫人可没教姐小,夫婿也要挑好看的!
一个男人的社经地位远胜过皮相的重要,姐小不明白,她可清楚得很,因为她爹就是个美男子,但除了那张脸,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可提得出来的优点,更别说因嗜赌而让家中陷入困境,是故,她对长得好看的男人没有半点好感。
男人,生那张好看的脸皮,是为了
感女人为他们做牛做马,姐小太过单纯天真不明白,所以她玉珠得将姐小保护好,不受坏男人染指!
“玉珠?”陆纷纷不明白她的丫鬟平
啰唆归啰唆,但绝对不会跟她正面起冲突,今
她是怎么了?吃错药了?“你是不是体身不舒服?我看你干脆去休息吧,你刚说的那些,一点都不像你会说的话!”
玉珠听到陆纷纷的话,坚决差点松动。
她的姐小有点任
,有点骄纵,思想十分天真,单纯而不知人间险恶,但也是个温柔、体恤下人的好主子,所以,她更必须将她拉回正途。
这个时候,刚办完事的玉玲走回来,玉珠立即对她喊道,“去厨房熬份粥过来。”
“粥?刚不是姐小要你熬了?”玉玲纳闷。
“粥不小心洒了。”玉珠不容置喙道,“你再去熬一碗过来,我把这整理整理。”
陆纷纷清楚的明白,玉珠是打定主意不离开这房间,要严密监视她了!
她懊恼气愤的咬
,却是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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