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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谢凤华‮姐小‬盛情。在下尚有职务在身,恕先行告退。”

 “大人请留步!”凤华有些急了。

 他神情漠然地回过头,浓眉微挑,“凤华‮姐小‬还有事吩咐吗?”

 “不,不是吩咐。”凤华一张小脸渐渐红了,轻声细语道:“不知大人能否屏退左右?凤华有话要说。”

 傍她说!听她说!这是大好机会啊!

 喜鹊死命对他又是挥手又是比画,要不是碍于‮份身‬,早就抓住他的肩头猛力摇晃了。

 范雷霆回她一记足以冻得她浑身结冰的至寒眸光。“方才圣上命在下巡视内宫守卫,在下不敢有所耽搁,请凤华‮姐小‬见谅。”话毕,他大手一抓,把搞不清楚状况的喜鹊拖了就走。

 憋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终于出了宫的那一刹那,喜鹊再也忍不住大爆发了。

 “雷霆大人,你在耍我是吧?”

 范雷霆没有说话,只是莫测高深地瞥了寒兵和铁戢一眼,他俩立刻识相地告退,一拍马便跑了不见影儿。

 “爷饿了。”他一夹马腹,策马往热闹大街上行去。

 “喂,你——”她气得牙,却也只得跟了过去。

 半盏茶辰光后。

 在全京师最高贵的“一品酒楼”静谧厢房里,喜鹊气呼呼地瞪着面前自顾大杯酒大块的大男人。

 是怎样?别以为带她来这家贵死人的高级酒楼吃饭,她就会吃人嘴软地放他一马!

 “喂,你到底是吃了没有?”

 他豪迈地干了一大碗热辣带劲的白干,痛快地吁了一口气,对她的问话置若罔闻,继续大快朵颐。

 喜鹊看着他吃得像是狂风扫落叶,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索心一横,抓起筷子就飞象过河地抢走了他面前的干烧虾球,一口进嘴里,下一刻,眼睛亮了起来。

 “好——好——吃——喔!”她差点感动到涕泪纵横,筷子迫不及待又往下一道菜夹去。

 斑级酒楼就是高级酒楼啊,想她平时为了赚几两媒人费镇奔波,哪舍得到这么豪奢的馆子吃饭,每每听人说这一品酒楼里的一百零八道菜样样皆是人间美味,她也就只有心向往之兼口水的份。

 真没想到这位总教头平时看起来简朴,上酒楼点起菜来还大方的嘛!

 满满一桌子香味俱全的佳肴,有干烧虾球、白灼干贝、五味凤凰烩、油淋鸭、葱柳鱼,还有一笼又一笼的包子和烧卖,光看就令人食指大动,更何况吃进嘴里的丰腴鲜美滋味,她差点连舌头都下去了。

 她嘴里得满满,筷子还贪恋地戳了一颗炸丸,鼻子又嗅闻到了那一阵阵飘来的酒香,她囫囵枣地咽下满口菜,瓣。“那个好喝吗?”“嗯。”他难得应了声。

 喜鹊冲动地夺过他斟满的一大碗,学着他仰头灌了大半,范雷霆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她快乐的表情登时苦成了一团,拚命吐舌猛握。“好辣好辣…”她呛到泪花直冒。“咳咳咳…”

 “女孩子家学人喝什么酒?”他脸上闪过啼笑皆非之,伸掌拍了拍她的背。“喝不惯也好。”

 喜鹊只觉得酒全化作火焰自喉头直直窜烧进了胃里,可是不一会儿浑身暖烘烘晕陶陶了起来,她打了个小小的嗝,齿间尽是酒香四溢。

 “还不错耶…”她傻笑地望着那半碗清如水却烈如刀的白干。

 “不准再喝了。”他眉头一皱,闪电般伸手抄回那碗酒。

 “再一口就好。”她粉的小圆脸被酒意烘托得娇滴,有些口齿不清地央求道:“一口嘛,就一口,不然半口?三分之二口?二又二分之一口?”

 “你醉了。”他叹了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她酒量如此之差,不过半碗白干就立刻见效。

 “我才没醉,我谁啊,我喜鹊耶…”她一拍口,无比光荣地炫耀了起来。

 “想当年我啊…算了,总之一句话,嗝!真是龙困浅滩遭虾戏…呜呜呜…”

 还真醉傻了。

 “起来,爷送你回去。”他伸手要扶她。

 “我不回去…”她突然一把揪住了他前衣襟,泪汪汪地望着他,“忠牛,我们回不去了,对不对?”

 谁又是忠牛了?

 他再度抑下叹气的冲动,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跟她呕气…咦?

 范雷霆有一瞬的惊疑不定,他刚刚是在跟她呕气吗?可是又为了什么呕的气?

 “为…嗝!什么你要耍我咧?”一股酒气上涌,濛濛间,喜鹊依稀又认出他是谁了,喃喃埋怨道:“明明那个美人儿‮姐小‬就是喜欢你,你还骗我说没有对象,还…还要我跑断了两只脚四处帮你找,你、你当我喜鹊好欺负啊?”

 他想笑,又有些没好气,“谁说爷有对象了?相府千金又干爷什么事?”

 范雷霆终于想起自己刚刚在不高兴什么了。

 瞧她在宫中那副迫不及待想将他一脚踹进相府千金怀里的慇勤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说没有!”她玉葱似的手指都快戳到他鼻子上了,愤慨不已地道:“人家漂亮温柔有气质,出身又好…嗝!又哪一点配不上你了?”

 “她漂亮温柔有气质出身好跟爷又有什么狗关系”范雷霆火冒二一丈吼道,见她瑟缩成一团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放缓了声音。“况且身为皇上近身兵统领,不可与朝中各方势力结、联姻,此乃大忌,也是铁律。”

 他也不知道为何跟她解释这些,可心里就是不想她误会自己。

 喜鹊眨着水亮的眼儿望着他,酒意蒸腾下,好似有些听明白了,又好似没有。

 “难怪那些王公贵族的庚帖你看也不看…难怪啊…”

 “不说了。”他摇‮头摇‬。“爷送你回家歇着。”

 看着她醉得东倒西歪的样子,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不顾她口齿含糊的抗议,打横将她拦抱了起来。

 一出酒楼,已是月上柳梢时分,喜鹊被夜凉风一吹,不由打了个机伶,偎入那火炉似的温暖强壮怀里。“冷…”

 范雷霆眼神浮现一抹温柔,口泛过了阵阵陌生奇异的暖,一双铁臂不将她环拥得更紧了。

 这么小,这么轻的一个小人儿,究竟哪来那么多旺盛精力哇啦哇啦追着他跑?

 “…今天有月亮吗?”怀里酒意浓重、睡意朦胧的小女人呢哝。

 他抬头望着天际一轮明月,微微一笑。“有。”

 “嫦娥仙子也不知在不在家…”她濛地抬起眼,脸蛋浮现一抹怅然想念。

 范雷霆当她醉言醉语糊涂了。“你倦了,闭上眼先睡一会儿,睁开眼就到家了。”

 “那要会飞啊…”她圆圆眼儿笼罩着一层轻雾,眼角隐约泪光闪烁,“可是…喜鹊已经很久很久都不会飞了…”

 “你想飞吗?”他心微一揪疼,轻声问着。

 “嗯。”她点点头,鼻子,鼻音浓重地低声道:“可是不行,飞不了了…”

 “爷带着你,爷说能飞就能飞。”坚定的承诺在她耳畔落下。

 喜鹊红着鼻头,恍惚迷茫地望着他,下一瞬间,‮子身‬突然腾空,但闻耳际风声簌簌如疾,她环紧了他的颈项,酒意消散了三分。

 “我在飞…”她呆住了,不敢置信地又哭又笑。

 “我又会飞了耶…”范雷霆抱着她,宛若大鹏鸟般掠过了高耸的屋瓦飞檐,在温柔的夜晚风中,只闻她清脆欢喜如银铃的笑声。

 在这一刻,他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只要她开心,他完全不介意就这么整夜都在京城上空飞来飞去。

 这样全然不似他平时风格的柔软心绪,就这样一直地漾浮翩到第二天大清早一

 喜鹊拖着因严重宿醉、半死不活的沉重脚步及恨不得剖成两半的疼痛脑袋瓜,终于“爬”到总教头军府,见着他明显透着一丝关怀之的脸时,张嘴就忍不住呱啦呱啦地抱怨了起来。

 “雷霆大人,你怎么冲着小的傻笑咧…等等,大人别以为这样小的就会忘记你昨儿个是怎么戏耍我的,大人明明就有相府千金这样百年不遇的好对象了,还故意挑三捡四的寻我这媒婆子开心,做人可要厚道些,像大人你这样浪费民间资源是最不可取的行为了,您知道小的手头上还有多少待销的旷男怨女吗?”

 她没发觉他的脸色逐渐地变黑了。

 很好,一醉醒来之后就给爷全忘光光了是吧?

 “来人,打桶井水叫她灌!”下一刻,范雷霆抓狂大暴走,“没喝完不准出府!”

 “大人饶命啊,小的下次再也不敢啦!

 接下来的半个月,范雷霆完全不给好脸色,走到哪里都是一副“最好皮绷紧点别惹爷发疯”的火爆表情。

 慌得喜鹊战战兢兢地百般讨好,饭不敢多吃一口,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乖乖跟在他身边当个没嘴葫芦地只管做记录。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他心情依然没有转好的趋势,惹得喜鹊每天都提心吊胆,唯恐被他炒了这份贴身长随的工作。

 可饶是前一天才吼得她抱头鼠窜,第二天早上时辰一到,只要她稍稍晚起,自家寝房外就会出现总教头军府的某个护卫敲她窗户,“喜姑娘,头儿说你若误了他应卯的时辰,就让你提头来见。”

 吓得喜鹊立刻自上跳起来,好几次因为这样一头撞在架上,还害窗外的护卫误以为她要自尽以谢天下。

 “嗳嗳嗳,这雷霆大人肯定是求不满,给憋的。”

 这天早上,喜鹊哀怨地着红肿的额头,忍不住嘀咕道,“不行,我得积极点把这几配好的对象呈报上去,先让他挑上一挑,说不准这其中某一个就是他的金玉良缘——再不济给他消消气也好哇。”

 于是乎,在晌午用饭休息的当儿,她随手抓了颗馒头就到军帐里,在看见寒兵和铁戢又像影子似的守在范雷霆身边时,弯弯眉儿不紧皱了起来。

 “又干嘛呢?”范雷霆边用饭边看训练成果评核册,一抬眼就瞥见她打结的眉头。

 “雷霆大人,小的有要事相商。”喜鹊陪笑地着手,圆圆眼儿不忘冲着寒兵和铁戢频使眼色。“是‘很重要’的事。”

 可惜他俩像左右门神似的,假装视而不见。

 啧,怎么这么不配合啊?

 “噗嘶!噗嘶!”她拚命暗示他们非礼勿听,眼睛都快筋了,偏偏这两人好像故意同她打擂台,硬是寸步不动,甚至站得更了。

 喜鹊正急着,可范雷霆一见她对自己的副将那副“眉来眼去”的暧昧样,口又是一阵窒气难当。

 好你个媒婆子,眼里还有他这个爷在吗?

 他冷冷挑眉,“不说你现在就可以走人了。”

 喜鹊倒了一口凉气,“雷霆大人,小的可是一片丹心为主,此情唯天可表,大人怎能还没过河就拆了桥呢?”

 他闻言嘴角抖动了一瞬,忽然记起自己仍在不中,不给好脸色地道:“还贫嘴,爷是你可以胡话瞎混的吗?”

 “冤枉啊大人!”她一边喊冤,一边狠狠瞪了他身后那两尊肩头可疑地颤动着、明显在幸灾乐祸的“门神”一眼,在勉强收回眼刀后,一脸极度苦情地望着范雷霆,“小的只是想要跟大人商量一下你的婚事对象,不想现场有‘不相干的路人’罢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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