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不知,她的选择条件…究竟为何?
外貌?投缘?顺眼?
辰星没答覆龙主疑问,只是凛目静忖,搜寻尚未
脸的龙子气息。
倏地,眸光一灿,同时,纤盈的身影,已由厅侧花窗飞跃而出,驰游于海空,朝向与龙骸城遥遥相对的千年珊瑚树。
千年珊瑚树上,高处的枝桠,
约一个成年男子身长,树身闪烁萤光,仿似夜空星子。
三龙子仰躺其上,睡得正沉、正畅快。
海
拂面,轻暖舒服,
动衣摆飞扬,至高的珊瑚分枝,远离嚣闹,无人干扰,适合独处独占。
他最爱窝在这里,由高处眺望,海底景观,一览无遗。
好望,他的天
,他的本能,他的名。
双手轻托脑后,充当鮹枕,长腿
叠,他睡姿闲适,长发披在臂膀肩胛、在浅红色珊瑚枝体上,豪迈泼放。
额前一绺银白发丝,
杂于浓墨黑发间,轻轻搔挠脸庞,当他微微一笑,银白发丝飘拂
畔,煞是好看。
正当好梦
采,一道剑气,
面袭来!
珊瑚枝桠被击个碎散,萤光四溅,三龙子惊弹而起。
珊瑚碎末纷坠间,他看见了出手的女子。
她将他最爱的眺远之地,打坏掉了!
很明显,她想打坏的,还有他。
身形玲珑的辰星,无畏龙子高大,轻绕左右的白纱,一端握在掌心,纤臂挥舞,白纱变得
直,宛若雪白细剑。
一柄长约数尺的剑,足足有三个她加总起来。
轻软无骨的纱,由她使来,赫赫有劲,每一抬扬,凛息
人;每一挥斩,几乎将海
一分为二──足见灌注在纱剑上的仙力有多强悍。
这矮冬…这女子,不容小觑。
断不可因为她的外貌,便视其无害。
三龙子避开剑气,跃到另一端的珊瑚枝上,开口:“你是谁?!”他不若兄弟们好战,不想打无意义的架,在弄清始末、以及她的来意之前,他不动手。
他是君子,动口,显然她是小人,动手。
纱剑又是一劈,狠狠地再削毁他脚下那截偌大枝桠,轰然声响,珊瑚树撼摇不止,珊瑚碎片飘散海空。
那张神色淡淡的容颜,下手,可不收敛。
三龙子蹙眉喝止:“快住手!你想把千年珊瑚树毁掉吗?!它虽名为‘树’,却是活物,会痛的!”
知道她的目标是他,他索
远离珊瑚树,免它再受池鱼之殃。
她果然追了上来。
他引她到空旷处,侧着首,表情不悦。
“就算是一朵花、一颗石,谁都无权伤害!”
俊俏的脸庞,镶有一对锐利的眸,瞪视着她,
出不苟同的嗔怒。
辰星那张美虽美矣,却凝满冰霜的容颜,有一瞬之间,面容稍霁,粉
不再紧抿,眼中的冰冷,似乎因他那句话,化去些些。
不过,手中纱剑攻势依旧凌厉,未曾疲软。
剑身时而软如绵,时而削铁如泥,前一刻,像蛇,柔折
动,走向教人难以预料;下一刻,剑尖突刺而至,已经抵向咽喉。
三龙子颈部龙鳞及时浮现,挡下那一剑袭击。
纱剑划击龙鳞,溅出些许火光。
鳞,洁白无瑕,带有玉石光泽,又硬坚无比。
辰星盯着一大片的白玉鳞,瞳仁内,乍现满意灿光,点亮了绝丽冰颜。
不顾受伤与否,他伸手擒握剑身。
“你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口气,当然不可能好。
纱剑突然化软,锋利不再、狠厉无存,在他掌心内恢复轻柔纱绸,垂于他手腕间,飘飘拂舞。
“辰星天女──”
龙主及龙子们尾随来到,远远就看见天女提剑追杀老三,还以为是老三得罪天女,惹她雷霆大怒。
可是,一靠近,方才
置老三于死地的冷怒仙子,哪里还在?
此时,站在众人眼前,根本是另一个天女,是辰星的双生姊妹吧?!
冷若冰、淡若水,从踏入龙骸城开始,便目空一切的高傲神祇──
出了淡淡微笑。
稀罕至极的微笑。
“我挑他。”一笑倾城的天女,葱白纤指,钦点龙之三子。
“天女要挑老三?”龙主有些反应不来。
“挑?挑啥?”三龙子状况外,他贪睡误事,不知眼下发生何事。
挑他?
有股不好的预感…
辰星的白纱仍握于他掌中,心里的不祥让他本能想甩掉它,偏偏细纱越是
得更紧。
另一端,在她手里。
仿佛为两人牵起联系,预告彼此纠
难解的命运。
“呃…为什么是老三?”龙主有此一问,纯属好奇。
老三当然是不错啦,至少他做事不冲动,脾气也是九子中,温驯排名前三位。
他这当爹的,不用担心老三难以控制,做出弑仙蠢事,可以稍稍松口气。
辰星脸上笑容更深,道来她的理由。
“因为,我想要一只白色的坐骑”
从古至今,没有哪条龙,变成天女的坐骑。
寻常来说,天女喜欢凤凰,更胜于
犷雄伟的龙。
凤凰羽
鲜
,身姿优雅,配上天女飘渺神韵,最是合适。
所以提到坐骑,凤凰皆为首选。
历来头一遭,有天女选中了龙。
身为破例头一只,三龙子毫无喜悦。
当神祇的坐骑,代表着悠哉的好日子,到此终结。
如果,有采药天女或百花天女也罢,大概就是载着她们寻访各座奇山仙药,空闲时,还能泡泡山泉,浸浸神湖,在大草原上躺平睡觉。
竟然是战斗天女…
“战斗”两个字,多么血淋淋的劳动呀…
抹着脸,抹不去满脸的无可奈何。
“节哀。”五龙子走过来,搭搭他的肩,又走开了。
“顺便。”二龙子仿效五龙子行径,补上一记安慰,寥寥无用。
“保重”
呜,大哥,连你也这样…
九龙子投以目光,水灿
滴,双眼闪闪灿灿,里头写满了对他这个三哥的不舍,以及同情…
“小九,你别说了。”不用动口,他懂,他完全懂。
“那矮冬瓜,看起来极难相处,老三,你接下来…不会太好过。”四龙子断言,相当笃定。
“我突然觉得好困,我再去睡一下…”三龙子想以睡眠来逃避现实。
“三龙子,龙主有请。”一名鱼婢前来,温驯福身,传达龙主命令。
“说不定天女后悔挑我了,自行离城去,父王叫我过去,告知一声。”三龙子在不该乐观的时候,总是特别乐观。
不管众兄弟的嗤笑,他带着一丝丝希冀,随鱼婢同行,去见龙主老爹。
“老三真可怜,自欺欺人…”、
“三哥…”
果然,是自欺欺人哪…
等在
客厅的,不止龙主一人,还有矮冬…辰星天女。
“坐。”龙主努努颚。
三龙子一坐下,龙主倒站了起来,拢拢衣袍。
“那么,天女与嘲风慢慢聊吧,培养一下主从感情,也是好事。”
“好望。”三龙子修正龙主的谬称,可惜龙主摆摆手,转身离开,留下他与辰星单独相处。
“你有两个名字?”
辰星淡淡揭睫,羽睫浓长,漂亮,那对眼眸更显乌黑深邃。
“我叫好望。”三龙子也坐了,不好起身走人,干脆替自己斟起茶来。
“龙主唤你嘲风。”她已经三番两次听龙主提及此名。
“他想替我取那个名,但我不喜好嘲弄风月,我爱眺远,‘好望’比较适合我。”
他爱极了风与月,身坐高处,月特别明亮;风特别凉爽,吹动他一头长发,眯起眼,享受清风拂触,很是舒服,怎还会想嘲讽它们那?
“好望…”她复诵了一遍,嗓浅声柔,将他的名字喊的绵柔。
“你是因为我的鳞
,才选我当坐骑?”好望啜口茶后,吁口气,也吁出满腹疑惑。
她瞅着他,没有颔首或头摇。
“不用武艺高低,或合适
?也不在意我是条懒龙,或许,你身处危急之际,我还赖在哪株高树上睡得香甜,来不及去助你?”他扬着眉问。
这不是威胁,而是丑话说在前。
他没有二哥好斗,也不够勤快,可以待在高处,赏数月的景,睡数月的觉。
不求飞黄腾达,不够骁勇好战,这样的他,当她的坐骑也没关系吗?
“我不需要你助我,更不用你
手,我除魔之时,你可以随
去睡。”
辰星口吻虽淡,语意中对自身武艺的自信,表
无疑。
她,不会有需要他出手的时候。
“不用我帮助?不要我
手?我的用途,仅止于载你去厮杀,然后我就能退到一旁,凉凉翘脚,全看你表现?”
当战斗天女的坐骑,不用跟着出力咬妖兽,沾满满身脏血?
听起来,似乎是个闲差呀。
她螓首一点,力道不重,但却坚定“对。”
“找麒麟载你不是更快、更省时?”麒麟脚程快,更胜过龙族。
她的眼没有从他脸上挪开过,从他踏进
客厅开始,她便一直看着他,鲜少眨眸。
兄弟们明明再三数落,说她不正眼瞧人,只用余光淡瞟,眸光又冷得像冰,怎么…他一点都没有感觉?
她看着他,恁地专注、认真。
他在那对眼中,没看到冰霜,倒有一点炙热,是他错觉吗?
“我不要麒麟。”她说。
“嫌麒麟太小只?论威武及气势,麒麟的确输我们一大截…”好望又喝了口茶。
“我只要你。”她续道。
噗——
一口茶沫,
溅得好远好远。
她面不改
,头稍偏,肩胛纹风未动,茶沫在距离脸颊半寸之处,错身而过。
好望拍着
口,努力顺气“咳咳…你这句话…用错时机,咳,和对像…”
天人对感情的驽钝,他早已耳闻,所以她那句话,纯粹…想表达她对拥有一只白鳞
坐骑,有多执着罢了。是吧?
那就不该用那样的表情,那样的口吻,那样的眼光,说出那四个字啊!
多容易教人误会呀?!
我只要你。
应该修正为——我只要你这只“白龙坐骑”
到底对“白色的龙”有多偏好呀?
白色,确实是合适她的颜色,像她身上一袭素白霓裳,烘衬得她纯净的仙息更为清晰。
感觉仿似是…用最干净的初雪,堆塑出来的仙子。
他望进她的眼,始终,只看向他的那双眼。
她究竟…在看什么?
“我只要你。”她又说一遍,口吻与先前是同等的笃定,“你不想弄脏双手,无妨;你不想劳动筋骨,无妨;你不屑与妖物有接触,无妨。”
她稍稍停顿,不是迟疑,而是看他一脸呆愣,忍不住扬起轻笑。浅,而美丽。
“你只要在我身边相陪,就够了。”
此话,配上她的笑容,简直像是——
她不是在选坐骑,而是…挑男宠?!
没见过哪位天女这么渴饥,不会是仙缘太差,没几个知心仙友,孤独太久,所以要找人陪?
所以,瞅着他的眸,被冀望的光芒填的满满?
好望抖了抖,突然寒颤上身。
“你确定…你欠缺的,不是一只小狈?”
“你答应了?”
四龙子蒲牢的音量大,加上过度惊讶,而忘了收敛,吼声响遍全楼子。
好望挠着头,一脸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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