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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那晚的疯狂真的给她留下了无数烂摊子,烂得不能再烂,烂到她根本没办法去为情所伤,只能去整理和阮佑山尴尬的关系了。

 怀孕带给颜凤稚的恐惧,远比杜伟泽带给她的伤害要重得多,她不怕自己不是完璧,因为一经杜伟泽的事后,她觉得自己都不想成亲了,既然不想成亲,那么是不是完璧也不那么要紧了。

 但是怀孕可不是小事,若是被皇兄知道,阮佑山肯定会死,而自己也不会好过,再者说,颜凤稚最讨厌小孩子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颜凤稚都活在了等待月信的日子里,恐惧弥漫在两人之间,连阮佑山也忘记了去懊恼她无所谓的态度。

 最基本的‮女男‬之别都变得模糊,颜凤稚整天和阮佑山研究自己月信推迟和如何‮孕避‬的事儿,但在此事上,两人的态度总是不能一致。

 “用药不行。”阮佑山断然否决。

 “我已经托人从宫外带了秘方进来。”颜凤稚鼓着嘴,敲了敲桌。

 “是药三分毒。”阮佑山浓眉微敛,惯性似的‮头摇‬,“不能喝药。”

 “那怎么办啊,我可不想怀孕。”颜凤稚懊恼的捂住脸,“旭个月又没来…”

 “我看看。”阮佑山凑过来,搭上她的脉,凝眉等了会儿,‮头摇‬,“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你还看!”颜凤稚回手,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随军多年懂些医术吗?怎么连是不是怀孕都把不出来?”

 “军营里没怀孕的。”

 说的也对,颜凤稚又耷拉下肩膀。

 “我找了书。”阮佑山从桌旁的一摞书里出一本,递到她眼前,“你看看。”

 “唔,什么书?”颜凤稚随手翻了几页,随即认真的研读起来,“你哪里弄来的啊?”

 书中的内容原是羞于启齿的,讲的大抵都是女子受孕的方法和有孕后的种种表现,可“大难”当头,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颜凤稚有些地方不懂,便搬着小凳坐到阮佑山身边,“喂,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

 两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四个眼珠儿上上下下的转动。

 虽然进宫前阮佑山就把那本书研究了一递,但仍是有很多问题不明白,于是两个人只好共同研究、共同进步。

 “唔,上次我们有做这个姿势吗?我记不清了,你还记不记得?”

 “没有。”

 “你怎么这么肯定?你的记忆力很好啊。”

 阮佑山沉默。

 “无所谓了,没做就好,这个姿势很容易受孕。”

 “公主。”灵之的声音突然传来。

 两人倏地没了声音。

 “公主,三王爷入宫了,正寻您呢。”灵之说着就走进来。

 “心…”阮佑山突地站起来,端着那本不正经的书,因为起伏太大晃了一下,才一本正经的念道:“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其意,殿下明白吗?”

 颜凤稚一楞,旋即恍悟,也是满脸凝重,“还请少傅明示。”

 “心就像头和脸一样.需要认真修饰。”阮佑山清了清嗓子,“出自『女训』。”

 “咦,公主,不是说自小皇上就让您抄写『女训』吗?怎么还不记得?”灵之傻兮兮的眨了眨眼。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禀报?”颜凤稚像是现在才看到她,不悦的拧眉。

 “奴婢…奴婢在外面喊过了啊。”

 “没规矩,教规矩的嬷嬷就告诉你这样禀报的吗?”颜凤稚夸张的嚷嚷,然后站起来,看了眼阮佑山,“在这里也没个清静,阮少傅,我们出去念书吧!”

 “好。”阮佑山迅速的一点头。

 然后两人默契的“闪”了出去,只留下满头雾水的灵之一个人,委委屈屈的站在原地。

 颜凤稚没去理会进宫找她的三哥,而是拽着阮佑山跑到了避暑所用的凌霜楼,躲在偏殿外的荷花池旁,端着书继续研究。

 天气炎热,颜凤稚索了鞋,将玉足浸在池水中,小巧的雪足来回拨弄,有锦鲤在脚边游水。

 阮佑山不自在的坐在她身边,刻意的保持了距离,可颜凤稚却浑然不觉,不一会儿就挪着**坐过来,举着书大呼小叫的问:“晨吐…我前几天早晨起来干呕来着,不会怀了吧?”

 “吐出东西来了吗?”

 “没,干呕。”颜凤稚‮头摇‬。

 “那可能就没有吧,吐出东西才是怀孕。”阮佑山胡谌道。

 “真的?”颜凤稚有点不相信。

 “嗯。”阮佑山斩钉截铁。

 “好吧…”颜凤稚低头又去看,隔了会儿抬头问:“你发现了吗,最近你的语序正常的。”

 “可能上火了。”

 “这没关系好嘛。”

 “最近妳哭的也少了。”阮佑山看着她。

 “我原先有哭过吗?”颜凤稚笑着翻了个白眼,旋即回过头去,笑容淡了些。

 “看很久了。”阮佑山别过头,过她手中的书,“休息。”

 “世事无常,你也有不让我读书的时候。”

 “你也有捧着书看不停的时候。”

 “嘴皮子好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是比较习惯语序颠倒的你。”

 阮佑山难得一笑,将手中的书卷成了卷。

 颜凤稚看着他的浅淡笑容,双手撑在身侧,倾身去看他,“我们是不是很奇怪?”

 “为什么?”

 “换做另外两个人发生了这种事,应该不可能像我们这样和平吧?”

 “你说,当从未发生过。”阮佑山沉声说。

 “虽然是这样,但你我也明白,它确实是发生了,并且还造成了很不好的后果。”颜凤稚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肚于,然后又迅速的‮头摇‬,“不会的,我们怎么会这么好运,一次就中?肯定没事,你也不要太担心。”

 “担心的是你。”

 “怎么,你不怕吗?”

 “不怕。”阮佑山看着荷花池,‮头摇‬。

 “你这种打过仗的人就是不怕死。”颜凤稚耸肩。

 “不是不怕死,是不怕…你怀我的孩子。”阮佑山低声说。

 颜凤稚当时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左耳听,右耳便出了。

 阮佑山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仍没鼓足勇气,而生生的咽了下去。

 其实此刻的颜凤稚还算是轻松的,只是有些担心,但不久后不知是不是因为看书看的,她果真有了怀孕的种种症状,月信迟迟不来,总是呕吐,食欲不振,还想吃酸的,她一一对号入座,虽然担心得夜不能寐,但还安慰自己可能是巧合而已。

 但当一个个巧合都重迭在一起的时候,那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恐慌,一股脑的倾出来,颜凤稚终于捺不住子了。

 “你说该怎么办?”

 “请太医来看看。”

 “浑话,叫太医来了皇兄不就知道了!”

 “迟早是要知道的。”

 “怎么能让他知道?你不想活了吗?”

 “我不怕。”

 “你不怕,可我怕!”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颜凤稚突然回身下桌上的大布,绕在身上就要勒肚子。

 阮佑山大惊,迅速扑上去拦住她的手,难得疾言厉:“你干什么!”

 颜凤稚挣扎,小脸儿都白了,“当然是把他打掉了!要不然我们要怎么办,不是完璧我不怕,但不能让人扣一个与人私通,未婚先孕的帽子!”

 “你要杀了孩子?”阮佑山紧攥着她的手。

 “这…这不是杀。”颜凤稚的手一颤,别开头。

 “你不是说成亲也是为了孩子,有了孩子就可以甩掉驸马?”

 “我是这样说过,可是…”颜凤稚,想说当初只是一时戏言而已。

 “可是,是我的孩子就不行?”阮佑山替她说,脸色极为阴沉。

 “我…”可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了。”阮佑山骤然松手,垂手后退了几步。

 颜凤稚停了动作,攥着大布看着他,“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生孩子。”

 阮佑山垂着眼点了点头,僵硬着扯着,“微臣明白。”

 他倏地一袍,跪地行了礼,“是微臣害了公主,微臣知罪。”而后依然不等颜凤稚开口,就迅速的起身,决绝的转身离去。

 他走得很快,背脊得笔直,颜凤稚追了几步,而后在门边停了下来,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她都不能要。

 下了决心似的重新勒起了布条,布条一寸寸的勒紧了小肮,颜凤稚的手有些颤,紧紧的闭着眼,睫也跟着颤抖起来,窒息感一点点的袭来,混杂着一点不舍和害怕。

 她的手越来越抖,终究是了劲,浑身瘫软的跌坐在地上,虚似的气,她做不到,做不到亲手扼杀这个小生命。

 她紧紧咬,懊恼的朝后躺了下去,到底该怎么办?如果被知道,阮佑山会死的。

 五天之后,三月期满,阮佑山启程回东夷。

 至此,这个故事的另一个转折就要开始了…

 第二年年初,阮佑山还是依约来到了西凉,这次的他的身分不仅是东夷的中都督、西凉的少傅,还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了。

 颜凤稚听到这个消息后,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闷,也就是说,他在知道自己很可能怀了他孩子的情况下,回东夷的第二个月就娶了别的女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她死气沉沉的瞪着眼前这个恬不知,还准备给自己讲大道理的男人,冷不丁测测的冒出一句话来:“听说你成亲了?”

 “私事。”阮佑山面无表情的看着书,“微臣不便说。”

 “是吗?”颜凤稚皮笑不笑,又说,“难不成是娶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子?”

 “在公主心里,除你以外,就都是见不得人的女人?”阮佑山微微抬眼。

 “你…”颜凤稚拍案而起,但仍是忍下怒气,妖娆的笑起来,“阮少傅的语序真是越来越正常了,是不是你家娘子调教得好,连语序都给你改过来了?哦,对了,还忘记问,少傅娶的是哪家的女子?”

 见阮佑山没有回答的意思,她笑着又说:“听说是员外郎的女儿,员外郎,从五品的官职而已,阮少傅你在东夷的官职是什么来着?我记得是正三品的中都督,在我们这你怎么也是个正二品的少傅,怎么不找个身家更好的?你早说想娶亲的话,我们西凉大学士的小女儿还待字闺中呢。”她一口气说道。

 “几月未见,公主的话越发多了。”阮佑山讥诮道。

 “阮少傅,这是你和本公主说话该有的礼制吗?”颜凤稚眯了眯凤眼。

 “公主不喜,砍了微臣便是。”阮佑山眼皮都不掀一下。

 “阮佑山!”颜凤稚终于发火了,“你闹什么别扭?做错事的是你才对吧。”

 “我,做错?”阮佑山像是听了笑话,终于放下书,抬眼看她,冷笑起来,“打掉…孩子的是公主,不是微臣。”他中间顿了顿,眼中浮起了戾气。

 她是多么的狠心,居然毅然的杀死了他们的孩子,虽然不是两情相悦,但就如此不可忍受吗?如果换做是杜伟泽的孩子,她肯定会欣然接受的吧?

 “孩子?”颜凤稚先是一蹙眉,旋即恍悟,轻笑,“原来你还在介意那件事?似乎从没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有怀孕过。”

 将阮佑山骤然僵硬的表情纳入眼中,颜凤稚低眸,转过身去,“后来太医给我把了脉,说我只是出现了怀孕的幻觉而已…”

 想当初太医还跟皇兄说这是太想怀孕所致,以致于皇兄误会她太想嫁人,开始大量的给她搜罗驸马。

 “幻觉?这不可能,你明明…”阮佑山不可置信的‮头摇‬。

 “都怪你给我看了那书,搞得我太紧张,以致于对号入座,才出现了假孕症状。”

 “没…没有怀孕…”阮佑山只觉得头晕耳鸣,‮子身‬一晃,倾身扶住了桌角,缓缓的收拢了五指。

 没有怀孕,居然没有怀孕!若不是气她打掉了孩子,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回国后就向员外郎提了亲…真是一场错的闹剧。

 “你这是…”颜凤稚本想发火,却被他的表现弄得搞不清状况了。

 “居然没有怀孕。”阮佑山扶住自己的头,角微微颤抖,看不出是哭是笑。

 “喂,阮佑山,你发什么疯?若是我真的怀了孕,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

 阮佑山倏地站起来,扶着桌角站了一会儿,而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弄玉小筑。

 颜凤稚被他撞开,一个趔趄后,不明就里的眨了眨眼,旋即冲到门边气的跺脚,“你…你去哪儿?本公主还没有问完话!”

 这个混蛋酸丁,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自己伪装得有多好,他总有本事把自己得原形毕

 她的手紧紧的揠着门框,心里涌上了一股无名火,就好像再度被背叛了一样,先是杜伟泽,现在又是阮佑山,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对不起自己。

 离开弄玉小筑后,阮佑山躲到了当年给颜凤稚编花环的假山后,像她那样抱膝坐了很久,思绪变得很杂乱,他花了好久才理顺了思路,然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既然颜凤稚没怀孕,也就没了她打掉孩子的这一说,于是乎这些日子对颜凤稚的恼怒也就变得没有意义了,自己娶亲的行为也变得格外可笑起来。

 老天爷真是跟他开了一次又一次的玩笑,先是让他对她动心、死心,然后两人发生了关系,他又动心,接着误会她打胎,于是又死心,还索成了亲,结果最后得知,一切都是个笑话而已。

 颜凤稚这个女人,真的是他命中的克星!阮佑山深深的了一口气,之后又察觉其实她什么都没做错,只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而已。

 一直在这里藏到了快宫,阮佑山本想直接离开的,但想起之前对颜凤稚的不礼貌,还是觉得去说清楚了比较好,于是他动身去永宁宫,却得知公主不在宫里,心头莫名的惴惴。

 阮佑山离开了永宁宫又四下转了转,但身为公主少傅,他的活动范围也是有限的,毕竟宫内多为妃嫔,他随意走动有所不便,所以阮佑山在可移动范围内搜索无果后,便悻悻的回了弄玉小筑,准备收拾东西出宫。

 可当他进了弄玉小筑的院子,不经意的一抬头,便瞧见了假山上那熟悉的人影,她抱着膝坐在假山上,‮腿双‬下垂,无意识的轻微摇晃。

 她微扬着的头,华丽沉重的公主冠被卸下,乌发披散下来,仿若一块乌黑的绸缎融进那美的长裙里。

 阮佑山的目光忍不住凝聚在她身上,感觉她此刻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纤细,丝毫没了以往的娇蛮。

 阮佑山握着拳头凑到边咳了几声,颜凤稚闻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转过去看月亮。

 “阮少傅气消了?”她怪气的说。

 “是我…误会了。”阮佑山沉声道,迅速看她一眼,“危险,爬这么高看月亮。”

 “本公主摔死了,不正称了少傅的心?”颜凤稚笑了笑,肌却紧绷着。

 阮佑山抿了抿,没言语。

 颜凤稚撇过去一眼,笑了笑,“成了亲,嘴都变拙了?”

 阮佑山一蹙眉,轻巧的爬到假山上,在她身侧坐下。

 颜凤稚抬眼,目光凌厉,但却掩不住眼中与生俱来的媚态,“你上来干什么?”

 阮佑山的抿成一条线,想着或许自己该道歉,但就是说不出口…她就没错吗?即便没怀孕,但她当时仍是起了打胎的念头啊。

 “扰了本公主赏月的雅兴,可是死罪。”颜凤稚眯眼。

 阮佑山还是不说话,直的坐在她身边。

 “你…”颜凤稚提了口气,又无奈的吐出来,“成了亲还是这副死样子。”

 两人静了静,她漫无目的四下看了看,“只要我一句话,那些躲在角落的大内侍卫就能出来收了你,我猜你想问他们为什么躲着吧?因为谁先面谁就会被我捉弄。”

 她无意识的笑了笑,“他们不敢。”

 “还没改?”阮佑山‮头摇‬,“坏毛病。”

 “捉弄人怎么能算坏毛病?在这世上,无非就是我捉弄你,你算计我。”

 阮佑山眸一颤,侧头去看她。

 颜凤稚收了笑容,突然问:“你的娘子,你爱她吗?”

 阮佑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爱吗?肯定是不爱的。

 颜凤稚感觉到了他的沉默,笑容浅了些,“在想表达爱意的句子吗?免了吧,我最讨厌听那些,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诗里说的那些山盟海誓全都是假的。”

 她抱着膝回头,凝视着阮佑山的眼,眼波潋滥,“你真敢说你爱她?”

 “妳…”阮佑山抬眼望着她。

 “你敢说,娶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颜凤稚轻笑,心里却十分忐忑。

 “真荒谬。”阮佑山最擅长隐藏情绪,他沉下脸。

 “那你给我个更合适的理由?”颜凤稚琢磨着他表情的真假。

 “没有你,我们也会成亲。”阮佑山直视着她,却在说谎,“早就认识。”

 “骗人。”颜凤稚眯眼。

 “臆想。”阮佑山对她下了结论。

 “不。”颜凤稚似乎是信了,狼狈的转过头去,“我不信,你不爱她。”

 “这么笃定?”

 “我宁愿这世上有妖魔,也不肯信爱情这种鬼东西。”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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