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想清除前男友的所有记忆,当然要连他送的所有东西都一并丢弃才算彻底。
阿快花了七天平复自己的心情。
等到第八天,她很遗憾,陈亚书果然如她所料的,连亲自见面跟她说分手都没种。
于是,她自行打包好他送的所有东西,传了简讯要他限期一周前来领回,逾期将自动销毁。
等了七天,他依旧音讯全无。
好吧,那就全捐给垃圾车吧。
为了避免继续耽溺在每件礼物背后的回忆里,阿快抬头看钟,这垃圾车也差不多该来了。
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提起那包教人触景伤情的“礼物”挤进电梯,按下一楼。
瞪着铁灰色的电梯门,她心想,怎么从来没发现这电梯的颜色是这般难看?不过,和她此刻的心情倒是
相配的,就是“冰冷晦暗”这四个字。
阿快专注于自己涣散的心思,没注意到电梯里其他的五、六个乘客;站在最角落的赵宥恒打她走进电梯后,眼神便开始飘忽转移,小心翼翼的避免和她四目相对。
谁知电梯停在一楼,走出去的就阿快和他两人而已,其余的人都要到地下楼去。
望着阿快的背影,赵宥恒不知该不该主动和她打招呼,万一她回过头来,见他这样不吭声的跟在她后面岂不尴尬?
像拦截到他犹豫的心念般,阿快真的回过头来,一见是他,那喜出望外的表情煞是夸张。
“是你!”
“嗨,妳好,倒垃圾啊?”首次发现废话具有掩饰不安的神奇功能。
“啊?垃圾?喔,不是啦,就…”
就不知道该怎样解释那包虽然要丢弃、但其实不算是垃圾的“礼物”她索
蹲下来打开袋子一一解释:“就是一些CD。”
说完,阿快抬头,见赵宥恒眼里发出见到宝物的那种光芒,他蹲下来翻开袋里的CD──
“哇!这是里欧娜的BleedingLove,这是桑塔那2007年的最新单曲InterplanetaryParty;妳要把这些全扔了?”
他的眼神根本在说:妳是不是疯了?
“这些东西,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看到、听到,你喜欢的话都给你吧。”阿快说。
“真的吗?妳都不要了?”
他无法想像怎么有人不要这些显然是用心挑选饼、西洋歌曲里经典中的经典。
“对,我不要了。只要你答应不要再让我看见和听见这些东西,它们就属于你了。”
阿快将那包为数不少的西洋专辑面向他双手高高奉上。
赵宥恒小心地接过那袋惊喜。“谢谢妳。”
“不客气。”反正她也打算将它给扔了,有人接收未尝不是件好事。
倒是赵宥恒接受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于是邀她:“要不要到我家坐坐?我泡咖啡请妳。”
“好啊。”阿快答应了。
就这样,阿快穿着拖鞋、无袖上衣,加一条短
随他到十二楼,他的客厅很宽敞。
“你一个人住啊?”
“对。”他正忙着把刚得到的“宝物”锁进一个矮柜里,对身后的她道:“妳自己随便坐。”
“好。”她答着。
顺便打量屋子的摆设。他东西不多,都是一些很实用的家具,以一个独居的男人而言,这屋子…有点
,但不会太
。
他端来一杯即溶咖啡,带着腼腼的笑容说:“不好意思,屋里有点
,因为我工作时间很长,所以没什么时间整理。”
他干嘛这样讲?
难道她脸上有
出什么嫌弃的表情吗?
“呃,不会呀,也还好啦。”
只不过沙发上堆了很多书,把它们稍微移一下,就能坐人了。
两人喝着咖啡,不知该聊些什么,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阿快走过去他家那一大片的窗,俯瞰着楼下的风景。“嗯,从这十二楼看下去就是和八楼的视野不同。”
“是吗?”他啜了口咖啡,没多说什么。
看来他不喜欢这个话题。她耸耸肩,端着咖啡又走回来坐下。
“妳想不想吃点东西?”
“我不饿。”
“妳坐一会儿,我去弄点吃的,马上来。”说完,他就走进厨房自顾自地忙去。
阿快无聊的喝着咖啡,翻翻他堆得到处都是的书和杂志,几乎都是发型剪烫的专书,还有一些发型设计的手绘稿。
“看看有没有想吃的?”他问。
阿快回头,不知何时,他已经在桌上摆好几盘看起来很眼
的东西。
“这个是?”她指着桌上一种螺旋状的饼干。
“这盘是可乐果蚕豆酥,这盘是统一脆脆面,这碟是虾味先,这个是为妳准备的松饼。”他耐心的一一介绍。
阿快有点惊吓的望着他。“你…你吃咖啡配这些古董级零嘴?”
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又不是喝啤酒,他的饮食习惯真是不太正常呢。
赵宥恒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我不吃咖啡,我用喝的。这盘『正常』的松饼给妳。要不要再来一杯咖啡?”
“你吃这么多,晚餐还吃得下吗?”
“事实上这是我的午餐兼晚餐。”
阿快听了一愣,眼睛忽然有点泛酸。怎么有人这样用餐的?那不是存心搞坏自己体身吗?
“你妈都不管你的吗?”
“她过世了。”
“你没有女友吗?”
“没有。还有,我也没有老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阿快听出他明显的语带嘲讽。
“没了。”
她明白是自己多事。可是一个人在外面奋斗,也是该好好照顾自己啊。
她当下决定,只要她开伙,一定要找这家伙来吃,没有吃着热腾腾的食物,怎能叫作吃饭呢?
“想不想听音乐?”他端详着她的表情问。
“我只听流行歌曲。”阿快很慎重其事的说。
“那妳哪来那么多西洋专辑?”
才问完,就见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那一刹,赵宥恒便知道自己问错了,他又踩到她的地雷了。
事实很明显,那些她急于丢弃的西洋音乐铁定是她前男友送的礼物,他真的不应该问的。
她把咖啡当酒,一饮而尽。
再将小盘子里的松饼吃光,拍着两手,假装不在乎的说:“那些东西是负心、汉送的,所以,我必须让它们从我的世界里消失。还有,谢谢你的…晚餐。我回去了,拜拜。”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赵宥恒的家。
抬头望着电梯的灯号从十二楼降到第八楼,她开门走进自己的家。
用力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香菇和
的清香,她走进厨房打开电锅,舀起她的晚餐。
小心翼翼的把汤端到客厅的茶几上,把冷气开到最强,窝在沙发里享受着没有音乐、没有人陪,只有一盏灯的冷清。
从今以后,她都不要再为爱情掉泪了,她发誓!
安静了片刻,她高举着汤匙对着空气大喊:
“爱情万岁!阿快万岁!万万岁!”吼完,心情好像真的变好了,她微笑开动。
在即将享用香醇的
汤时,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赵宥恒那不伦不类的晚餐。
她相信她会想到要带着这一锅上楼,绝对和同情无关,只是因为一个人吃饭确实无聊;而且,这么一锅她也吃不完,那就请人帮忙吃,不要浪费。
接着她又想到,她要是跑太慢,他搞不好已经吃完那些干粮,所以当她三步并成两步搭电梯赶到十二楼按下赵宥恒家的电铃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
什么意思的,她明明是搭着电梯上来的呀。
赵宥恒开门,见阿快端着一个锅子,
着气的模样,不觉有些讶然。
“妳?”发生什么事了?
“我可以进去吗?”阿快问。
他侧身,让她进屋。
“这是我刚炖好的
汤,一个人吃不完,你帮忙吃好不好?”她说,然后看见桌上的饼干,幸好没有消失太多。
“你家碗筷摆哪里?”说完,她已经走到厨房东张西望了。
赵宥恒笑着摇头摇,看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她的好意了。
“妳把
汤放桌上,碗筷我来拿。”
餐具都到齐,阿快瞪着那两双免洗筷和款式各异的中型碗公,马上归纳出一件事。“你,很少开伙,都吃泡面吧?”
赵宥恒帮她拿来一双
鞋。“把鞋穿着吧。我外食比较多,偶尔不想出去就吃泡面饼干。”
阿快边舀
汤边听他讲。
“那些东西多少都有放防腐剂,你不怕以后死了变木乃伊啊?”她望着坐下来的他说。
“死了就一了百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活不下去比较可怕吧。”他说。
不晓得为什么,听他淡淡的说这句话,总觉得有种风霜历尽的沧桑感,阿快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这汤煮得真好,有职业水准喔。”他尝了口汤后说。
阿快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激动。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内行。我从小就一直认为自己有煮菜的天份,可是,每次我在家里的厨房里忙个半死,煮出来的东西,明明盘盘见底了,我那些家人就没半个跳出来夸奖、赏识一下,这种事怎么可以忍气
声对不对?气不过,我就随便抓一个来问,不问还好,一问,那些被我喂
的家人都说:吃
可以,美味不足。厚,真是闷死我了。”
“从小?”从小就会煮东西,她会不会太夸张了?
“对呀。我家开山东饺子馆的,国小时我就会自己煮东西。本来长大想去当厨师,但我爸、我妈、我姥姥一致认为我没天分,害我只好去念会计系。”她拿着筷子,带着些许悲愤激动的在空中比来比去,谈着这些往事。
赵宥恒看着她,不由自主的笑了。
“只好去念会计系”这句尤其好笑。去念会计系竟是她不得已的选择?对他而言,记帐真是世上最最无聊的事,她百般无奈,却把书念得那么好,无疑是个聪慧的女人。
聪慧之外,她还真的很搞笑,不管是她的外表或她说的话;她的眼里有种温暖不设防的天真,让人很难拒绝她的亲近。
整个晚上,他就这样喝着她精心炖了一个半钟头的
汤,笑听她仔细说明水饺和蒸饺的不同。
“算了,看你的眼神也知道你听不明白冷水面和热水面到底有何不同。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做给你吃。”
“不用吧,这样太麻烦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说完,她搭着他的肩膀说:“我长到二十五岁,你是我唯一的知音。”
他有愧,真的。
因为,基本上他超好养,只要东西能吃他就吃得下去,说她有职业水准也只不过是客套话。
见她开心的脸上发亮,他只好笑着听她继续说下去。
几天前,才见她哭得那么伤心,今天可以见她展
笑颜,他实在忍不下心告诉她,这纯粹只是…误会一场。
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是他们交往的基调,可是,常常一个不小心,赵宥恒不只分享到她煮的食物,往往也会分享到她失恋的坏心情。
他总是搞不清楚,为什么她总要不停的谈恋爱?偏偏看上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有钱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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