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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她反过来安抚他,轻笑声遮掩不住。

 “有什么好笑的?惹我发怒就这么好笑吗?”

 爆元初盯着她娇美的笑靥,顽皮的轻笑声甜得揪人心扉,一瞬间,神智被她眩惑了。

 风竺连忙‮头摇‬,咬住下,忍着抑止不住的笑意。

 “是奴婢不好,不该惹主子发怒,主子要不要喝点甜汤消消气?”

 她发现他一直在向她靠近,眼神也愈来愈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吓得她赶紧找藉口想逃离他的箝制。

 “有一种消气的方法,我倒想试看看管不管用?”

 他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眼瞳渐深。

 什么方法?风竺不安地看着宫元初的俊脸愈来愈靠近,近到两人只剩鼻尖对鼻尖的距离,她的气息愈来愈浅急,几乎醉倒在他那双深邃的黑眸里。

 这种困得她不过气来的迫感,和昨他吻她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她意识到他是不是又要再次吻她了?

 他暧昧的眼神和刚的气息散发出令她晕眩的魔力,就在两人的双即将触到的那一刹那,她既期待又紧张地闭上眼睛,不料,等到的不是他炽热的薄,而是忍俊不的低笑声。

 风竺错愕地睁眼,当她看清宫元初脸上半笑半讽的表情时,才霍然明白自己原来被他耍了!

 “这种消气的方法还真管用。”

 爆元初眯起得意且自傲的俊眸,笑得极是‮悦愉‬畅快。

 风竺又羞又恼地跳起身,带着被耍弄的不甘心,气呼呼地往外走。

 “替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泡澡。”宫元初笑着吩咐。

 “沐浴泡澡?”她惊愕地回眸瞪他。

 “我想好好泡个澡放松筋骨。”

 “不行,你的伤口还不能碰水!”她没好气地拒绝。

 “这个问题应该不难解决,你可是四大丫鬟,对你来说并不难吧?”

 看她羞愤的表情,他的心情就意外的好。

 “这件事没有那么急迫!”

 “如果我觉得非常急迫呢?”

 “你难道就不能等你的伤口完全结痂愈合以后再泡澡吗?”她已经气得喉咙快要火了。

 “不能。”他的心情已经好到忍不住暗暗窃笑。

 “好,随便你!要泡澡就泡澡,你想把膝盖泡烂谁能管得着!”风竺气得大步走出去。

 爆元初没有被她怒,反而大笑出声。

 他发现风竺发脾气的模样愈看愈率真,愈看愈可爱。

 对一个奴婢来说,是没有任骄纵的权利,对主子发脾气、出言顶撞更是自寻死路的忌,不过这些奴婢身上不能做也不准出现的行为举止,风竺在面对他时完全没有遵守了。

 风竺打破了主仆之间的规矩,在他面前表现出真‮实真‬实的自己,完全不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说,想过成为他的妾室,但她又不用殷勤奉承、卖弄温柔风情那一套对付他,真是奇怪的丫头。

 罢才为了报复她而存心逗弄她时,她粉颊嫣红,没有退缩抗拒,甚至出强烈的期待,他不又心神驰,也确认他应该已经得到最想得到的东西了。

 他放心地牵起嘴角,出了一抹胜利者的浅笑。

 风竺准备好皂荚、浴刷、绢巾,在浴盆的角落斜斜放上一块木板,然后卸下鈎挂在落地罩上的软纱帷,透过隐约可见的纱帷,看到宫元初下衣物跨进热气腾腾的浴盆,并把受伤的右腿搁在木板之上。

 水声漾,她的心也跟着漾。

 “可会觉得不舒服吗?”

 她轻声问,试图保持思绪的冷静。

 “不会,这个方法极好,早该这么做了。”宫元初舒服地叹息。

 “还是当心别让伤口碰水了。”她提醒着。

 “娘都没有你罗嗦,也没有你那么心我。”

 爆元初低沉的笑声从水雾里传来,感觉有些慵懒、有些濡,让她的内心掀起小小的波澜。

 “我才不是心你呢,我只是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你的膝盖真泡烂了,最倒霉的人还不是我?”

 袅袅升腾的水雾在纱帐后浸润着他的身影,拨着她起伏不定的心

 “要不要一起泡澡?两个人一起洗你也省事多了。”他愉快地笑问。

 “不用,我自己洗就行了!”她蓦然羞红了脸。

 爆元初沉声低笑。

 真过分,说话愈来愈大胆了!风竺在心里嘀咕着。

 等宫元初沐浴的这段时间内,她无事可做,便绕着“喜澜堂”漫步闲走。

 在西窗下设有一张紫檀雕螭纹漆面桌案,她绕到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起桌案上的砚墨笔,一件件地观赏把玩。

 “你是几岁进兰王府的?”

 爆元初躺在热水中,淡淡问道。

 “十岁。”

 案上有柄湘妃竹扇,她轻轻打开来扇了几下。

 “十岁以前在哪里?”他想像着她十岁时的模样。

 “跟着我娘在城里一个香料铺里帮佣。”

 风竺一边回答,一边把桌案上的笔筒、笔架、砚、墨、印盒、貂毫笔、紫毫笔等等,一件一件地整齐摆好。

 “你娘呢?”他又问。

 “她把我卖了以后就改嫁了。”

 但似乎嫁得并不好,一样的穷困潦倒,不过倒是很有骨气,从来没有到王府内着她要钱。

 “所以,你爹已经不在人世了对吗?”

 如此坎坷的童年,她能够被卖进兰王府,实在算是幸运的了。

 “听我娘说,我爹到南方贩马,途中遇到山贼,死在外地了。”

 她的语调轻浅,没有太多情绪。

 连母亲的脸孔都快不记得了,对父亲更加没有记忆。

 “其实懂得挑选好马,可以从中获取不少利润。”

 他十九岁时从事的易活动就是买马卖马,为他累积了人生第一笔财富。

 “是吗?这我可不懂了。”

 风竺支着下巴环视四周,看见北墙上挂着一个锦套,里面套着的东西形似一把古琴,便好奇地走过去取下来看。

 “我倒是很想听听兰王府的老夫人到底教会你懂些什么东西?”

 爆元初只听过她的唱,她随意轻哼,就让他被她绝美的音倒了。

 “老夫人能工习诗词,妙解音律,更善于琴棋歌咏,不过诗、词、歌、赋、书、画这些东西,我们姊妹四人碍于各人天赋,没有人能尽得老夫人真传。老夫人实在是当代不可多得的才女,可惜今生遇不到才子可以匹配得上她。”

 风竺叹息似地说道,一边解开锦套,果见一把为杉木造成,木质松黄,以白玉制琴轸、雁足,刻工十分精美的伏羲式古琴。

 “兰王爷不算才子吗?”宫元初轻笑。

 “当然不算。”风竺抱着古琴细细欣赏着。“兰王爷若是个才子,对老夫人必定会爱之、惜之、珍之、重之,绝不会厌弃她,反倒去宠爱一个以事人的侧室。在老夫人经历连连失子的悲痛,伤心过度而隐居在阁楼时,兰王爷不但对老夫人不闻不问,更把侧室宠上了天。”

 每回听到秦姑姑以充满愤恨的声音诉说着老夫人凄凉悲惨的过往时,她就对王爷的薄情颇有怨怼。

 爆元初低声沉着。

 “或许老夫人过于孤芳自赏,兰王爷不是才子也就欣赏不来了。”

 “有道是才子难寻,知音难觅呀!”

 风竺轻轻拨弄琴弦,清澈和润的琴声令她一阵怦然心动。

 听见她拨弄琴弦的声音,宫元初微微泛起笑容。

 “传说四大丫鬟琴棋书画样样,既然你找到了琴,就弹奏一曲来听听吧。”他很好奇风竺的琴技是否如传言中那般湛。

 “既是主子的吩咐,我就献丑了。”

 风竺抱着琴,盘腿坐在楠木包镶上,纤指轻拨琴弦,盈盈而歌——

 “秋更长,看见姮娥瘦如束。

 正古花摇落,寒蛩满地,参梅吹老,玉龙横竹。

 霜被芙蓉宿,红绵透,尚欺暗烛。

 年年记,一种凄凉,绣幌金圆挂香玉。

 顽老情怀,都无事,良宵爱幽独。

 叹画图难仿,橘村砧思,笠蓑有约,蓴洲渔屋。

 心景凭谁语,商弦重,袖寒转轴。

 疏篱下,试觅重,醉擘青菊。”

 一曲终了,她幽幽收弦,抬眸眺望窗外,美目含水,似全心全意沉浸在离的梦境中浮沉游,没有发现宫元初已经离开浴盆,穿上了月白色的寝衣,静静走到她身旁深深凝视着她,掩不住眼中的惊异和赞赏。

 爆元初没想到她的琴艺竟那么好,加上她清越的歌喉、浓郁的韵味,彷佛从天上传来的美妙音律,柔美得像轻云、雾霭,又像雪白的飞花漫天飞舞,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醉。

 “美极了。”他由衷赞叹。

 风竺怔然回神,含笑望住他。

 “这词牌名叫《一寸金》,是南宋词人吴文英所作。”她笑地说道。

 “虽然他的词藻过于雕琢堆砌,没想到却很适合唱。”宫元初柔声低语。

 “是啊,文词浓丽了些,但是因为十分讲究格律音韵,所以唱起来极好听,老夫人最爱听我唱这曲《一寸金》了。”

 她温柔地轻抚着琴身,小心翼翼地将琴收回锦套内。

 爆元初深深看她一眼,浅笑道:“这古琴有个名字,叫『太古遗音』,你若喜欢,就送给你吧。”

 风竺惊愕地抬眸。

 “当真要送给我?”她的神情不可置信又有些无措。

 爆元初凝眸望着她,瞳眸犹如黑水晶般晶透、清澈。

 “这古琴终于找到属于它的主人,在你的手中,它才能够发出如此美妙的乐音,否则,也就只有被我冷落在墙上当摆饰的命运而已,这是你与它的缘分,是你帮它找回了它的灵魂。”

 风竺怔忡地看着他,他谈的是古琴和她,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和她。

 当初,凌芮玄将她送给了宫元初,岂不是与这名叫“太古遗音”的古琴有着近乎相同的命运吗?

 在凌芮玄身边时,她尽职尽责,竭力尽忠,自觉自愿地遵守着兰王府里的所有规矩,为的就是顺利当上凌芮玄的妾室。

 她就像个美丽的摆设,主子想把她摆放在哪里就可以摆放在哪里,她不能有自己的感受,也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但是,到了宫元初身边之后,她好像看见被囚在镜中的自己,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撞碎了镜面走出来。

 一瞬间,蒙在她心头的雾霭散开了,她真‮实真‬实地触摸到了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

 爆元初来到一处幽深曲折的小巷弄中的小酒楼里,这座小酒楼的位置极妙,离京城最热闹的大街只有几步之遥,却因为坐落在静僻的小巷里而刚好隔绝了喧嚣,但是从二楼窗口望出去,又能将繁华的大街收入眼底。

 这间小酒楼是他用来谈生意的地方,与他有生意往来的合伙人会在固定的时间来到这里和他谈买卖易。

 爆元初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在他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两侧坐着他的仆从赖瑞和曹裕。

 此时桌上杯盘狼藉,一坛酒已喝去了大半。

 “宫少爷,幸好咱们这批人参、鹿茸躲过了一场暴雨,那些比咱们晚一天出发的货船几乎都被暴雨打沉了,真是好险呐!”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说得口沫横飞,表情甚为夸张。

 “这批人参、鹿茸能换多少丝绸?”宫元初的神情倒是十分平静。

 “托那场暴雨的福,因为接连沉了好几艘货船,所以咱们这批人参、鹿茸更是物以稀为贵,价格喊涨了三倍,能换得的丝绸少说也有五百斤了。”那名矮胖的中年男人愈说愈‮奋兴‬。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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