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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没有说谎,她若接招,假意乖巧和他成亲,他可不会有半点勉强之感,欢迎喜喜娶了她,再慢慢地、一层一层地,剥开她的虚假糖衣,看清在美丽皮囊底下,包藏着哪种祸心,她找上他,贪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

 他曾在哪里得罪了她而不自知?

 她刚才是如何控诉他的?

 你这种滥情畜生,免费打包送我我还嫌你太脏太娘太浑身女人胭脂臭!

 他滥情?

 他脏?

 他娘?

 他浑身女人胭脂臭?

 听起来真像他在某年某月某,玩过她的一片痴心,而她夹带满满怨恨,回来进行复仇大计。

 可惜他确实是首次见她,除非她换张脸才来,但又不可能,她与他的手对谈间,透了她对他一无所知。

 他从不拿“龙子狻猊”的名号出去招摇撞骗,会指名上门找“狻猊”重修旧好的女人,非妖魔即鬼怪,心存不良。

 她甫从他怀里逃掉,他已经开始想念她了,呵呵。

 快些恢复勇气再回来,可别让他等太久。

 狻猊以指腹摩挲安躺于掌心的小纸人,笑容甜蜜。远在另一端的那位,心情可没有他这般好。

 鲜红海果,捏爆在忿忿柔荑间,果及汁溢满了手,弄混湛澄海水,却仅能聊表延维对当时困窘、吃瘪、失常及挫败的些些不满。

 忍一时,风平静,但必须搭配天时地利及人和。

 她若是成功忍下来,现在八成被狻猊架进楼里,未成亲先房,惨遭言灵尽情欺凌。

 不难猜想狻猊会撂出哪些下话,她拳脚打不过他,言灵又说不赢他,他只消一句“到上乖乖躺平,来,腿儿张开点”她就损失惨重了!

 逃是对的。延维替自己懦弱跑走的行径,做出肯定赞赏。

 那只始终笑容挂满面的龙子,不若她误解的好对付。

 他看起来纨绔不羁,身无霸气,除了吐香火,其他啥事都不会的姿态,让她小看他,当他是绣花软枕一颗。

 不,他不是,他是包藏祸心的阴险家伙!

 近身攻击战,铩羽而归,险些被抓去成亲,沦为他口中一道填嘴甜品,延维改采第二战术——小人远窥法。

 化明为暗,鬼祟跟踪狻猊,伺机寻找对付他的空隙,不信找不着狻猊的弱点。

 延维不再将气出在鲜红海果上,拭净柔荑,这回整装再出发,扯开双辫,泼散了墨浓长发,褪去了伪装的天真假貌,恢复她娇娆本

 即便自信满满,还是没忘掉在情侣退散楼里,多摆几张替身纸人,以防发生意外时来不及逃。

 天有不测风云,小心为上,尤其是面对狻猊,她不敢再掉以轻心。

 准备就绪,延维重新上路。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去而复返的她,接近龙骸城之间,恰好撞见狻猊乘烟驾雾,离开阔海,往光明海面去。

 她一路跟去,尾随狻猊抵达人界。

 他在庙前香炉上方止步,悠然横卧,只手托颐,轻松自若,食人类燃点的祝祷香火。

 凭借神兽‮份身‬,以及龙子和神界的良好关系,自远古以来,鱼与水般,相互依赖,许多平战事,神界商请海中龙主及其子孙效命帮忙,龙主不曾拒绝,这也是狻猊在庙前分食香火,而不受任何神只驱逐之故。

 神兽原就是某些天人豢养的宠物,只分有些乖一点,有些坏一点罢了。

 延维隐藏气息及身影,躲在远远的庙边围墙,透过月形花窗,偷觑他。

 狻猊闭目养神,周身素白烟云缭绕,茫雾蒙蒙,拂过他的眉睫,盘旋他的髻发,若不定睛去看,会以为是哪尊仙山天人正睡得香甜,不染世俗尘埃,不理世间纷扰。

 他浓长的睫,轻轻闭合,顽皮发丝滑下满额心,在他鼻间挠舞,随他,随他吐,随他气息而动,教人多想伸出手,去追逐那绺拂动发丝…

 薄美微抿的,因嗅觉的餍足,正满意飞扬。

 延维本以为跟着他来,能看到他密会情人,结果他的情人是香炉哦?

 真不来劲…

 他睡着了吧?躺在一片烟雾里,做梦也会笑?

 很没耐心的延维,瞧着他一动没动的姿态不到一盏茶功夫,已开始嫌腻、嫌无趣,嫌他到底还要多久才过瘾?!

 而且很奇怪耶,狻猊不挑寺庙人最多的时辰来——上香人数越多,香炉上空飘散的香火越浓郁,他起来不是更痛快些?——偏偏选在天甫亮白,一丝晨曦,仍隐于远山峦峰后头的大清早来?

 区区两三炷早起人类上的香烟,也不够吧?

 难道会有别人跟他争抢香火,所以早早起,抢个好位置先?

 延维打量他,一边胡思想,一边心底悄悄有声音浮上来,赞叹眼前枕卧人界香火中的龙子,真是赏心悦目——

 停!

 赏什么心悦什么目呀呀呀呀?!

 那种熏蚊子般的熏法,一点美感都没有!

 她她她她心底的声音是打哪来的?!

 被他的言灵给污染了神智,到现在还受限于他的术力影响之中吗?

 有可能!大有可能!

 她延维,可不曾觉得有哪只雄生物顺过她的眼,包括他!

 他的长相太超过!声音太超过!体格太超过!笑嗓太超过!一切的一切都很超过!尤其是他张开双眼时,浓蕴的深紫泽,更是超过中的超过!

 喝!

 说张开,狻猊还当真张开了紫眸,是是是是她刚才自言自语时,不小心放大音量,了她的所在位置,让狻猊给逮个正着?!

 或是她一径甩头否认他赏心悦目时,摇晃太剧烈,导致狻猊察觉不对劲,由睡梦中被吵醒?!他确实已睁开眼,只是凝望的方向,并非延维所在位置。

 紫眸明显放柔,瞳仁间的笑意,溢满出来。

 延维没看过他这样笑…应该说,没看过他笑得这么真,这么不带算计或揶揄,单纯为喜悦而笑,为欣而笑。

 是什么让他产生改变?

 他瞧见啥…

 随着狻猊投注的暮光而去,延维看见一名貌美姑娘,手执竹篮,往寺庙这方款步挪近。

 貌美姑娘眉清目秀,生得妍丽动人,一对柳眉似远山弯弯,两耳云鬟梳绾整齐,点缀巧珠钿,粉若花瓣,独缺红润朱丹,乌眸晶亮分明,一袭落樱衣裙,裹住荏弱孅盈的‮躯娇‬,更衬爱怜气质。

 貌美姑娘供奉鲜摘香花,纤纤素手,拈一炷清香,在炉前诚心祈求,长睫敛敛,扇形小小阴影嵌在眼窝处,楚楚可人。

 她静谧跪祷,小嘴里,喃喃说着话语。

 她手里那炷香,细烟直窜,直上天际——凡人所见是如此。延维看到的,则是狻猊坐起身,长腿在空中迭,换个慵适坐姿,倾过身去,嗅入轻灵烟香,紫眸眯起,仍没从貌美姑娘花般美丽的脸蛋上挪开。

 他似餍满、似贪婪,似细细品尝再三,将香火之烟,含在口鼻间,不愿轻慢吁吐出来,仿佛无比珍惜。

 打从狻猊注视着貌美姑娘开始,延维便紧盯狻猊瞧。他看貌美姑娘看得专心,别无旁骛,那种视线中仅存貌美姑娘一人,其余闲杂退散的凝觑方式,全落入延维眼中,他的眼神代表何意,她很是清楚。

 一只雄生物会这样看雌,不是想抢,就是想吃。

 原来…狻猊喜欢的女人,是弱不风,看来随时会扑倒昏厥的病美人?

 真是出乎她意料,她还以为…他喜欢狐媚一些、丽一点,甚至是泼辣许多的雌生物哩,没想到…是她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变成的类型,唉。

 咦?!

 谁在唉?唉什么唉?!

 她应该高兴尖叫呀!苞踪狻猊,挖掘到他的弱点,不正是她的来意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被她找着了吧,这只弱小雌人类,就是狻猊的弱点!

 瞧他一副喜形于的神情,迭满笑意的脸庞,双眸紧锁着美人儿不放,方才也有一两只人类来拈香拜拜呀,不见狻猊有所反应,独独只盼貌美姑娘前来,摆明一直在等她嘛!

 延维手上没铜镜,看不见自己扭曲且难看的狞笑,否则她一定不敢置信,自己竟会出这种表情。

 嫉恨不甘的表情。

 她还以为自己正爽快得意,哈哈大笑,为逮着恶整龙子狻猊的大好时机而笑。

 “我是拼不过狻猊啦,但以大欺小这种缺德事,我延维可是得心应手呢,狻猊我奈何不了他,雌人类总可以轻松解决吧?哼哼哼…算你运气不好,和狻猊扯上干系,自找的呀。”延维冷嗤,看着眼前那对‮女男‬,狠话含糊在嘴里。

 他们虽无其余更亲昵举止,她怀疑貌美姑娘恐怕连香炉上方盘踞着一只神兽都没有察觉,可是狻猊的态度,她就是看了很恼火。

 瞧,他眼儿微微眯,笑觑雌人类,雌人类烧完香,准备走远,他仍盯着不放!

 是有这么舍不得吗?!

 “神兽也学人暗恋这招!真痴情…偏偏我延维最讨厌的,就是痴情种。”延维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一条歹计于焉成形。

 要破坏恋情,最恨的一招,就是眼见爱人另嫁(娶)他人,还有何等惨事,比此更教人心碎死?

 “哼哼哼,就这么办!好!太好了!我简直坏透了!”她忘情抚掌大笑,光抚掌不够,还纤手叉,得意的仰首长笑——

 “明明叫小痹,怎因自己坏透了而沾沾自喜?”轻笑男嗓,近在咫尺。

 喝!

 延维大惊,往后弹跳两大步,突然贴身靠近的狻猊,险些吓得她岔气!

 “你你你…你啥时来的?!”不会听到她窃窃私语的阴谋了吧?!

 狻猊背靠围墙,烟管不离手,薄轻吐烟雾,浓郁香火,故意吁吐在她耳畔。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你何时来的?一路尾随着我,恩?”她一头泼散的长发,握了半绺在狻猊手中,把玩她青丝间的柔滑细腻。

 “我我我只是正巧到庙里上香,哪知你在这里?!”好槽的借口,临时瞎掰,仅能勉强搪。“也是,你逃离我都嫌来不及了,又怎会跟踪我而来?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你舍不得我,不是真心与我分离。”狻猊没有点破她的谎言。

 上香?这妮子,身上可嗅不出半点虔诚的味儿。

 “啧。”啊,一不小心啧得太大声,她抿,佯装没事,想含混过去。

 “小痹,你欠我一个解释,你为何要逃?好不容易我父王答应我们的婚事,你若留下,我俩已是名正言顺的夫,而且,你离去前留下的那番话,又是何意?控诉我滥情,是你仍不信我会全心待你疼你,是不?”

 喂喂喂,哪来的“好不容易”?别说得好像你精力千辛万苦,才终说服你父王首肯,呿,你根本什么都没做!

 再者,你还有脸说“全心待你疼你”我还没脸听哩!

 延维心里冷冷嗤哼。

 方才不晓得是谁,贪看雌人类,看到眼珠快掉下来,垂涎三尺的嘴脸,她仍记忆犹新!

 “我恰巧来到这寺庙外,撞见一名美丽姑娘进庙里参拜,她出落得标致动人,‘有人’瞧她瞧得目不转睛,而且那个‘人’,竟然敢说要娶我,会全心待我疼我呢。”延维本只想试探雌人类在狻猊心中占有多大分量,没料到话一出口,语气酸溜溜,连她自个儿都想皱眉。

 “你瞧见她了?”他定睛,觑她。

 “稍稍瞄了一眼。”明明看得很仔细,也认真品头论足了好一番,延维还嘴硬。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坚强、乐观,却不贪心。”狻猊每说一字,延维都仿似看见满天星光,在他眸里闪烁,发着亮。

 “这么好的女孩,你应该去娶她呀,对龙子而言,要让一只人类与你们同寿,没多困难嘛”她啐道。

 “你在吃醋吗?”他扬眉,貌似惊讶。

 “一点也不。”她轻哼,圆润下巴仰得半天高,骄傲任,嘴硬回道:“你若喜爱她,就该顺从自己真心实意,去向她求爱呀,共谱神兽与凡人的爱情佳话。”

 等你追到手,我破坏起来更有乐趣,去呀,快去呀,哼!

 “你鼓励我去追求另一个女子?”

 “我说过,我不介意和别人共享你。”她接近他的意图,又不是为了蠢到极点的情呀爱的,他身边围绕多少红粉知己,他与她们有怎生的暧昧情愫,她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觉得越多越好,她逐一捣毁,才有足感。

 “你真伤我的心,你不想独占我,让我感觉不到你对我的珍视。”他叹息般微笑,出撒娇表情,可是不够真诚,至少,凝觑那位美姑娘时的他,没说半句甜言语,却真情

 “这些话,你拿去哄骗哄骗她,她应该就上钩了吧。”延维没好气道。

 “她并不知晓我的存在,我没打算和她攀上瓜葛,她做她的凡人,我当我的龙子——”

 意思是你默默暗恋她就好,对吧?哼。

 冰冷银烟管,轻轻挑起她的下颏,他的眼,因浅笑微弯,而更显深邃若谭,他双开合,续道:

 “你何必因为我敲了她几眼,便醋劲大发,句句与我赌气,要我拂袖而去?你明明很嫉妒,嫉妒到…连漂亮脸蛋都狰狞起来了。”银烟管连她小巧颏缘,描绘优美弧线,直至足了,转向去轻戳她垂下的不悦嘴角。

 “谁嫉妒呀?!”她瞠眼瞪他,拨开烟管的戏弄。

 “你呀,小痹。”

 “我才没有!”她反驳,急迫的否认,更像盖弥彰。她心底恨恨地想:我干嘛嫉妒?!我又不是被爱冲昏头的傻子!

 “就算有,我也不会笑你,你害羞别扭的模样,真可爱。”

 我计得逞后的狂妄嘴脸更可爱啦!

 “我说了我没有嫉妒就是没有嫉妒!你去追求她呀!把她拐进龙骸城,去当龙子的媳妇最好。”

 “我已有你,便觉足够,不需要其他女子。你就是龙子的媳妇儿呀。”

 恶!

 “何时随我回龙骸城成亲?”他笑问。

 下辈子慢慢等吧你!

 “我父王已安排盛大婚宴,只差一个新娘子,我们手牵手回去,今晚便能房花烛。”

 延维嘴角搐,拍开狻猊伸来的魔爪。

 这男人到底是说正经的,抑或在戏弄她?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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