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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他忍不住再试一回,确认了一件事,酒的浓醇和她的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是她让这普通的酒横跨了数十年时光,成了绝品。

 不知不觉,他与她分享了一壶酒。

 当那壶嘴再也不出一滴酒时,他有些吃惊,自己竟已饮得三分醉。

 自有记忆起,他便没失控过,他喝酒,只在品,不醉人,他不喜欢酒带来的序,容易使人出错。

 但在今晚,他却失控了。

 “四娘…”她对他影响这么大吗?他抚着她泛红的脸,心里竟很欢喜。也许他不止当她是助手、是知己,他还有点爱她。

 爱,比喜欢更进一层,所以他宁愿突破万难娶她,也不要七夫人介绍的女人。

 爱,也是一种陌生的情绪。

 他不了解爱,但也不排斥,甚至,有一点渴望和她之间的爱情。

 “四娘,夜了,别再玩这只鸟了,我们歇息吧!”今晚,他特别想要抱她。

 “是,大少爷。”在他怀里,她羞答答的,竟比初夜更无措。

 “四娘,我们——”

 “嘎!”黑鸟很杀风景。“我记住了,美人,你答应的酒呢?”

 徐熙横它一眼,一只手抱着凤四娘,一只手打桌上酒碟的次序。

 “真记住了?那把这些酒的名字说一遍,从第一碟开始。”

 黑鸟有些呆。“你赖皮!”它记住了,但是记住“名字”不是记住酒味。

 “品酒是要监别酒的滋味,不是让你傻记酒名,呆鸟。”徐熙不理它,抱起凤四娘往内室走。

 她螓首埋在他怀里,不敢动一下,心里有个悸动,这‮夜一‬会很不寻常。

 她要由着感觉走,不让理智冒出头。

 但黑鸟不依不挠。

 “不管、不管,我要喝酒…”它撒泼了,追着他两人身后叫。

 徐熙只管往前走,直到将凤四娘送到上,回手捉住黑鸟。

 “呆鸟,滚!”情人的夜晚,不需要一只鸟来作梗。

 黑鸟又被丢出窗外了。

 徐熙把它丢得很远很远,保证它今晚都没有办法再回来破坏他与凤四娘的好事。

 他转身,上她烟雾离的秋眸,点点的眷恋化成了天罗地网,住他的心。

 他微笑着走向她,每一步落下,心都有一分踏实。

 他没有尝过这样美妙的滋味,当他上了,看着她,心底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软弱。

 但当他的手拥住她,当她毫无保留,将他纳入她的‮体身‬之后,他的心又变得无比坚实,这一刻,他无惧任何挑战,他可以突破任何难关。

 难怪人们总想找个心灵依靠,原来心有依靠时,一个人可以变得这样勇敢。

 “四娘…”他深深地吻住她。

 不多时,阵阵的绵申在房里响起。

 烛爆双蕊,丹霞院的春天也近了。

 七夫人很害怕,她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娘家爹娘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监视,她的话没有人听,甚至,她没办法跟外面连络…

 她知道她把徐熙彻底惹火了,徐熙准备对付她。

 她一直以为徐熙把徐净然当心中宝,只要徐净然还爱着她,为免徐净然伤心,徐熙就不敢对她动手。

 她还是低估了徐熙的狠辣。

 怎么办?她有能力反抗徐熙吗?答案是,不可能。

 所以当徐净然告诉她,他因公务要外出三天,让她好好留在家里等他时,她彻底慌了。

 徐净然的离家一定是徐熙安排的,他要在这三内杀了她。

 “别走,净然,你不要去!”七夫人第一次在徐净然面前显出柔弱。

 徐净然有几分讶异,却有更多的欢喜,原来他的夫人也是会依恋他的。

 他用力搂紧她。

 “夫人,我这是奉命公干,不能拒绝的。你放心,待这回事毕,我就请三月长假,每天都陪着你,好不?”

 “等你事毕回来,我已经死了!”她恨恨推开他。

 “胡说,好端端地,你怎么会死?”

 “我…”难道要跟他说她的阴谋?她的放?她不敢,只好又求他。“净然,你不明白,我…求你,别走好不好?”

 “我要不去,使君大人会革我职的。”他为难。

 “你那总捕头的位置根本是虚的!你还怕什么革职?”她怒咆。

 他脸色一变。或许他的本事不是很好,但他一直很拚命,也希望别人能看到他的努力,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结发子。

 七夫人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又换了副恳求的表情。

 “净然,我真的不能离开你,不然,我跟你一块去?”

 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徐净然也无法对她气太久。

 “夫人,我这是公事,怎能带你去?”

 “你怎么这样蠢!”七夫人气急败坏。“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懂?”

 问题是,她什么也没说,要他懂什么?

 看他一脸迷糊,七夫人差点气得吐血。

 “我老实告诉你吧!徐熙要对付我,我不能一个人留下来,他会杀了我的!”

 “小熙怎么可能对自己人动手?尤其你还是他七婶。”

 “他若当我是七婶,就不会派人监视我了!”她指的是外头那六个丫鬟。除非她跟徐净然一起,否则她们绝不放她单独一人。

 “什么监视?那是保护。小熙跟我说过了,他不允许像采花贼那样的事再度发生,所以选了几个懂功夫的丫鬟到聚义园服侍,他是好心,你怎么总将它往歪处想?”

 “是你太天真,你没看出来吗?徐熙也许敬你,却从没将我当七婶看待。”

 “你当然是他七婶,你忘了,你过门时,小熙送了你多少礼物?他亲口说过,只要我们一天在一起,他就会保护你。”而徐熙一向言而有信,所以徐净然相信他。

 “那是看在你面子上,否则他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

 “所以只要我还在,小熙就会一直保护你,你还担心什么?”他点破关键。

 “不是你在不在的问题,是我怀孕了,我——”她气急,不小心说溜了嘴。

 徐净然瞬间僵硬。夫人有孕,本该是件喜事,但他早知自己绝难使女子受孕,所以…

 “你有孩子了,我们…你…我…”他本想问,孩子真是他的吗?但七夫人铁青的脸色说明了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似着魔了,只能呢喃着那三个字。

 既然说出口,七夫人便豁出去了。

 “是,孩子不是你的,所以徐熙要杀我,这样你懂了吧?”

 徐净然恨恨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他一直珍爱着她,别说打她了,平时,他是任她打骂,绝不还嘴。

 他出生残疾,自知有缺,本不敢奢望抱得美人归,但见到她之后,他便思夜想,相思难耐。他实在放不下七夫人,所以还是告诉了徐熙。

 他知道,徐熙很重看他,只要是他想的,徐熙便会尽量足他。

 果然,没多久,徐熙便替他说成了这桩亲事。

 他自知配不起夫人,打成亲起,便对她屈意奉承,以为可以让她爱他,但结果…

 她的背叛让他愤怒无比,但当他看见她白皙脸上的红肿,那明显的掌印上只有掌心,缺少了五指——他恨她,但他更恨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身付残缺的人,就没资格拥有爱?他很用心了,可他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为什么…”他越说越小声,最后抱头蹲在地上,压抑地哭了起来。

 七夫人本被打懵了,但见他的泪,想起成亲一年多,他无微不至的呵护,虽然不喜欢他,还是感到歉疚。

 “孩子是谁的?”在他的哭声中,一个问题抛出来。

 七夫人迟疑了很久。“我不知道…”那时,她只想着勾引老太爷身边的人,藉此影响老太爷,以废除徐熙未来家主身分。她跟太多人在一起了,以致她也弄不清孩子的爹是何人。

 “你!”徐净然如遭电击,猛地,他扑上去,掐住她的脖子。“你居然做这种事,你对得起我吗?你怎么对得起我——”

 “净然,放手…净然,我再也不会了,求求你…净然…”她挣扎着,面色渐渐转变。

 徐净然是真的恨她,可当她美丽的脸渐渐扭曲成他不认识的样子后,他心里对她的爱却过了恨。

 他松开了手。“我不会相信你了…你太让我失望,你滚,我不要看见你…”

 她痛苦地咳着。“净然,我保证再也不会了,你救我一次吧!净然,求求你…”正因为刚从地狱门前转一圈回来,她更怕死了。

 她爬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搂着他的臂,哀求他。

 他一次又一次推开她,但她没有一点怒意,只是哭着、只是求着。

 他又打了她一巴掌。“滚!我不想看见你。”

 “不,净然,你千不念、万不念,也念在‮夜一‬夫恩的分上,我不想死,净然,求求你,净然…”

 夫?她是他的啊!他看着她,爱她、恨她的情感在心里战。

 “净然,求你了…”

 当她给他磕头时,他再也忍不住了。徐净然搂住她,夫俩抱头痛哭。

 他真的很恨她,但他也真的无法不爱她。

 屋外,大雨倾盆。

 屋内,气氛温馨。

 不过徐熙和凤四娘正在谈论的话题,一点也没有旎浪漫的滋味。

 她已经能把握徐家的上下关系、利害利益,将家务理得井井有条,他开始把兰州的商行、朝廷的势力、江湖的武力分布一点一滴教给她。

 “…要说官商官商,自古官与商就没有分开过,不管朝廷再怎么重农抑商,还是需要商人来沟通这有无之道。本朝对商人的地位比前朝略高,商人子弟也能参加科考,所以官商间的关系更紧密了。而一个成功的商人就得看透朝廷风向——”

 “大少爷,不好了、不好了——”总管在外头喊。他快急死了,却是没胆子去碰那两扇紧闭的房门一下。

 随着岁月的流逝,徐熙在徐家的威严已成一道无人敢挑战的鸿沟。

 徐熙停止教导,递了个眼神给凤四娘。

 她伶俐地收妥书,才走过去打开房门。

 总管冲进来,他双眼泛红,头发、衣服还在滴水,无比狼狈。

 “大少爷,海盗…海盗来了…足足有十三条船…”他边说,抖得快站不住。

 徐熙依然半躺在榻上,闻言,只是挑了下眉。

 “兰州靠海,每隔三、五年,便会遭遇一次海盗,对此,使君大人早有因应之道,你怕什么?”

 总管眨了眨眼,对喔,新任的使君大人就是为了剿灭海盗来的,官府里的士兵每天都拉出去训练,几年下来,大家也看惯了,早有心理准备,这一仗势在必行,如今不过事在眼前,怕什么?

 徐熙坐直了‮子身‬,双目里闪着寒电。

 “再说,徐家每年花这么多钱办团练,不就是想给这群没人的海盗一个头痛击?现在他们自己送上门,哼,我很高兴。”

 避家不怕了,嘿嘿傻笑。主子如此有自信,也让他觉得海盗不足为惧。

 “去,把团练召集起来,内眷送入后宅,七爷和七夫人也请他们一起过去,派两队人马守护。”因为这场大雨,徐净然的外务取消,他每天都留在聚义园陪七夫人,一步也不稍离。徐熙一时间没机会对付七夫人。

 但徐熙不急,一计不成,他还有二计、三计,总有一天铲除七夫人这毒瘤。

 他接着说:“你再派一队人通知兰州各商行富户,让他们加紧戒备,其他人跟我守前院,若有不开眼的送上门,正好发个利市。”那畔弯起的是一个嗜血的微笑。

 “是,大少爷。”总管大喝一声,跑了出去。他被徐熙鼓舞得也‮奋兴‬了起来。

 待房里仅剩两人,徐熙垂下了眉眼,张扬的气势尽敛,只剩淡漠。

 凤四娘服侍他更衣,当她将一件藤甲罩在他身上,他半垂的眼里冒起光。

 “十年啊…”他的手‮摸抚‬着前那蜿蜒成苍鹰图案的甲面。“为了一劳永逸解决海盗袭村的问题,我花费无数银两办团练、置武器、买护甲,甚至上京,勾结京官,收买内侍,影响圣意,为兰州来一位重视海防的刺史。这一次,我保证兰州不会再是血成河的那一方。”

 凤四娘已经替他扣好藤甲,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

 “兰州百姓会感佩大少爷恩义的。”

 “我要什么感激?”他只是做他想做的事。他生在兰州、长在兰州,他喜欢兰州,所以他要保护这里。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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