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拉美西斯起身,随意地披上一件长衫,拿起手边的短剑,用眼角瞥了一下
上luo身的女人,迈步走出了房间。
已经是深夜,晴朗的夜空中出现了点点繁星,埃及的白天虽然炙热,但是到了晚上,习习的凉风还是会让人感到些许微微的寒意。拉美西斯紧了紧身上的长衫,走到了荷花池的旁边。水中的荷花映着清冷的月光,美丽得恍若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此接近,却又如此遥远,那种沉静脱俗的存在,仿佛一碰,就散了似的,融入空气中,怎样也找不到了…
拉美西斯走到池边,离荷花很近地坐下了,鼻间能闻到似有若无的香。他恍惚地看着花,细细欣赏着,却始终没有伸手去碰触那几乎不属于这世界的美丽。
如同奈菲尔塔利一样的美丽。
不是妖冶、不是招摇,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宛若不属于这个时空。
她带给他的是全新的冲击,让他知道一个“别人”可以如此耐人寻味,可以让他的世界充满期待、欢乐和各种喜怒哀乐。在他年轻的二十五年生命中,再也没有人可以那样打动他了。在这纷
的皇宫中,从小就被当成未来的皇权继承者而教育,他深谙人心之术、战争之术,习惯了尔虞我诈,权力金钱。他不相信别人,在他眼中,看不到“实真”那些亲近都是隐藏在各种名誉利益之下的阴谋。
所以他保持距离,和所有人,即使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孟图斯和礼塔赫。
谁知道她,那个莽撞而不知礼节的她,轻而易举地就闯进了他的世界。自信满满地讨论国政问题,毫无礼貌地直呼他只有母后才会叫的名字,理直气壮地和他讨价还价,一次次直接地…拒绝他。他得到了实真,让他开心、让他发怒、让他哀伤,让他不知所措!他难以控制自己心中的悸动,他想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留在身边,把那份“实真”留在身边。
但是,她却偏偏是缥缈的,是虚无的…
她居然能没有任何解释地抛下他,一个人去了未知的地方。
自她在光芒中消失的那一天,他就如同疯狂一样,翻遍底比斯附近的每一寸土地,寻遍尼罗河养育的每一个村庄。当有人说发现相似的女人时,他会立即飞奔前往,即使重务在身;他迁怒于身边的所有人,把马特浩妮洁茹打入冷宫,不再见她;拒绝
娶其他的
子,甚至忤逆父王的指婚;
止制造镶嵌有红宝石的蛇状手环…他疯了。
疯狂到燃尽自己的热情,做尽每一件几近疯狂的事情去寻找她。
五年了。
他感到自己的情感正被一次次的失望而慢慢夺走。
自己快要不会笑了、不会哭了、不会发怒了。除了她,还有什么能令他心
澎湃呢?年纪轻轻就把握了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除了她,还有什么需要他展
自己的情感呢…他根本不需要再在意任何事情了,所有人、所有事本来在他手中都应该如棋,冰冷而不需付出任何情感的棋子。
他本来全都清楚这一切的。
可是,他却不能把她从心里剔除,不能把她,当一个过路的棋子…
每当睡到深夜,他就会突然从梦中醒来,反复做的一个梦,梦中她在笑,笑得那么开心,他走了过去,那美丽的笑脸,转瞬间就变成了冰冷的拒绝,每次到这里,他就想把她拽住,紧紧揽在怀里,不让她逃离他,就像以前那样。但是,但是,手伸出去,碰触到的仅仅是冰冷的空气。所以他醒了,他睁开了眼睛,那一刹,那过去的日子,就好像梦一样,消失殆尽了,仿若从未发生过。
那一刹,他会感到自己的心被挖走了一块。那种空虚感的存在是因为他曾经拥有充实,因为她而充实。不管多么潜心于国政、建筑、甚至是毫无节制地抱女人…他始终无法再让感情漫溢。渐渐地,他希望神从没让他见过那个女孩,从来没有让他知道世上会有如此的与众不同。这样他就不会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是如此苍白,他就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以前那样活着,
足于无趣的每一天。
渐渐地,渐渐地,他变得冷漠,对一切事情都不抱有感情。
只有当夜午梦回,他突然惊醒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可以对一切事情冷漠,唯独她,唯独她。那个时候,被挖空的心,骤然涌现了一种深刻的感情。
“奈菲尔塔利,我恨你、我恨你…”他喃喃地说着,痛苦地说着。
恨我认识你,恨我只能用我的一生,去回味那短短的数月。
五年。
五年时间,可以让一只小狮成长为威风凛凛的狮王,可以让一块荒地变成极尽奢华的宫殿,也可以让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成长为成
美丽的女人。
他曾经千百万次地在自己脑海中构思,如果她年长了五岁,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否还是那样不懂礼仪?是否还那样天真无
?或者是更成
了,更美丽了?如果他能再见到她,他会和她说什么,他会做什么?
这些,变成了他冷漠的心中残留的唯一一份不同,一份实真的情感…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没有想到。
“是的。正是在下。”
“在下名叫艾微。”
“请让我贴身跟随您…”
太阳神“拉”、哈比女神、阿蒙神,埃及的诸神,请告诉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如此地让他绝望,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黑黑瘦瘦小小的,扮成是男生的女孩,竟然与奈菲尔塔利如此相像!当他第一眼看到她眸子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清澈得如同天空一样的水蓝眼眸,
含着超越年龄的智慧。他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奈菲尔塔利。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已经过去五年,而那个自称艾微的人,无论怎么看都只有当年奈菲尔塔利的年纪。
他不敢问她,不敢问她究竟是不是她,不敢问她知不知道她的情况如何…
她一定知道,甚至,她就是她。
而他怕,怕问出的结果是奈菲尔塔利的死讯。
他却更怕,怕她就是奈菲尔塔利。五年时间,年龄丝毫没有变化。他惧怕他与她不属于同一个时空,或属天人两界。她的超凡智慧、她的脱俗面容,他不是没有想过,或许他们的距离,比想象得更远。那个时候,这个无畏而至高无上的法老,才会难以抑制地感到发自心底的一丝丝无措。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个“你”是奈菲尔塔利呢,还是那个瘦瘦黑黑的艾微呢…
拉美西斯怔怔地看着池中的荷花,映着月
,那美丽的景象竟有几分模糊起来了。
“哈湫!”艾薇突然大大地打了一个
嚏,一旁的布卡略带恶心地把粘土版从她手上拿开。
“还不快道歉,我们埃及人最忌讳当着别人的面打
嚏了。”布卡用衣角细心地擦了擦那块小小的粘土版。“我们认为这是魔鬼俯身的表现。”
“啊,对不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艾薇点点头,顺从地道歉了。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气,为什么会突如其来地打
嚏。
她环顾了一下拉美西斯二世为自己安排的住处。这是一栋典型的埃及建筑,由黄
的砖土砌成,配以木制的门和窗框。虽然没有底比斯的皇宫那样豪华,但大小是一座五脏俱全的官邸,里面配备了必须的侍从和仕女,口口声声地对她以大人相称。布卡被当成是她的贴身侍从,一起入住了进来。一开始布卡还对自己被称为是艾薇的侍从一事小有不满,后来他也给自己找到了心理平衡,“也好,跟着你,总有天法老会注意到我,把我招进
卫军的。”每次他这样说,艾薇就会笑着安慰他。
“对了布卡,你再告诉我一次,你是怎么弄到这个粘土版的?”
话说到这里,红发少年年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得意。“你想知道?哼,好吧,我就详细地再给你讲一次。昨天下午,你把我支开和大神官大人说话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往宫外走,在宫门处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侍女。我觉得她的神色很慌张,好像怕被发现什么似的,所以我就多注意了她几眼,厄,跟在她后面。”
“哇,你真牛,这不就是跟踪吗?”
“去去,这叫做敏锐的直觉和惊人的行动力。”布卡白了艾薇一眼继续说,“我跟着她,她刺溜刺溜地钻进了闹市,我就怕跟丢了,索
…我看她好像一直很宝贝地拿着什么东西,我就故意撞了她一下,顺手把那个东西溜进了我口袋。”
“晕,这不是偷窃吗…”
“滚滚!”布卡恼怒地叫着,“我只是怕有意外,如果什么都没有,我就把这个偷偷还给她了!结果,你也看见了。”
艾薇笑着,拿布卡开心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的有趣。她从他手中取饼粘土板,仔细地看着。虽然她的考古学知识异常贫乏,但是她知道,埃及人的书简多半是莎草纸书,而赫梯人使用的则是粘土板。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看,皇宫中应该是有自己人勾结窜通,想要做一些对法老不利的事情。所谓的叛
计划应该指的是前段日子在孟斐斯和吉萨上演的调虎离山之计,但是那一次应该仅仅是希与利比亚人之间的
易,为什么会有个赫梯粘土板在中间
一脚呢?莫非事情要比想象的更复杂。
不、等等,那个仕女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把这么重要的粘土板给弄丢了,最后居然会落到布卡这样一个小角色的手里。不管是什么国家,什么朝代,想要对当权王者不利,肯定是灭顶重罪。敢于策划这样的行为,必然是有了万全周密的准备,但是居然会在消息传递上如此疏忽…?
艾薇死死地盯着粘土板,想要把脑海中的思绪理清。咦?她骤然发现粘土板的一角有一个非常细小的图样,很特别,那是一枚精致的荷花纹章。
“喂喂、布卡,你认识这种纹章吗?”艾薇把粘土板递过去,用手指着那个细小的荷花,如果不是仔细看,跟本就看不到那个图样。
布卡把鼻子凑到纹章前,仔细地看着。“这是…好眼
啊…以前好像听谁给我讲过…”
“到底知道不知道啊?”艾薇故意揶揄他一下。
“别催别催!”布卡皱着眉毛,仔细地看着,这个勇猛少年的脑门上因为焦急渗出了微微的汗珠,“这是…嗯、精细的荷花…”
艾薇在一边看着,心中也在不停地思考:荷花、是埃及人最喜欢的花朵,粘土板、是赫梯文书的象征,这真是奇怪的组合…
“对了!这么精细的刻印,肯定是位高权重者的私印。”布卡大声地叫了起来。“可以用这样精细的荷花图样的人,地位肯定不低!”布卡虽然欣喜,但其实也没想出什么具体的名堂来。
私印…顾名思义,应该是代表自己份身的密印吧?艾薇自己猜测着。是为了有效辨别自己份身而使用的印记。可疑、更可疑了,既然是一封不希望别人发现的密信,为什么还大张旗鼓地印上纹章呢?但是…这样精细的刻纹,恐怕也的确不可能是一般市井小民的所有物。看来事情真是很复杂。
哎,脑子越来越混乱了。
艾薇用力地晃了晃头,想不清楚,先不要想了。线索总是会随着对宫中人事的了解加深而变得越来越多的。当务之急是要把自己置于暗处,不要帮比非图不成,反而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布卡,你从她身上偷了粘土板回来的事,有没有被别人看到或者注意到呢?”
“都说了!这不算偷!”布卡几分恼怒地反驳,好歹是西塔特村长的儿子,未来的法老
卫军中的一员,拜托她行行好,给点面子他行不。这次他也算立下了大功呢。
“是是、不算,有没有人?”但是艾薇就好像敷衍似的说了那么几句,重点完全不放在他立下的大功上。
“你!你你、气死我了!”布卡略带怒气地说,“算了,我想应该是没有人看到的,毕竟我是专业的,你这种连沙丘都走不顺的人,当然不能和我相提并论了。”
“是吗?那就好…”至少布卡和自己短时间内都是全安的。那么接下来,她会比较担心的就是…比非图的事了。
叩叩。
突然房子的木门被人轻轻地敲响。艾薇将粘土板快速地藏到自己的衣服之下,和布卡警觉地抬起头来。
“…来者何人?”布卡慎重地问。
回答的却是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普通的仕女。“艾、艾微大人,法老派使者送书信来…想请您、还有那个,布卡先生一起参加三天后的庆典。”
艾薇眼珠一转,好机会。法老的庆典,理论上某级别以上的达官贵人应该都会参加,正好可以认识一圈找找线索。她看了一眼布卡,点点头。布卡就喊话回去:“知道了,艾微大人和我都会去参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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