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的时候,刚好牧少臻穿着一身米白色运动装从外面进来。他的头发有些许润,额前的几络碎发自然散开着,随意之时,更增了几分魅力。
我看到牧少臻时,莫名地,心里一抖,惶恐得撇开头。
牧少臻看到我,也是微微一愣,估计是不习惯在这么早的时间看到我的脸。
是啊,最近我哪天不是睡得昏天昏地的。还幼稚地以为是"困"呢,我自嘲地笑笑。
避开牧少臻的视线后,我径自去了厨房。
老实说,此刻面对牧少臻,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心虚、害怕。
如果牧少臻知道等下我要去医院…估计现在马上会冲过来把我活活掐死。
想想那场面,我都骨悚然。
我在厨房里呆了很久,抢着和李嫂炖粥,抢着帮李嫂打杂,一直呆到李嫂把所有的早餐都准备好了,实在无事可抢时,终于被李嫂给撵到了餐厅:"太太,你乖乖地坐着吃早餐就好了。"
无奈,我缓缓地走到椅子边,缓缓地坐在牧少臻的对面。
此刻,牧少臻,正一边翻看着报纸,一边喝着咖啡,一身的悠然。
而我则低着头,机械似的拼命吃着粥。只想早点把粥解决了,马上闪人。
就在我的粥快见底了,牧少臻漫不经心地开口了:"等下要去医院吗?"
我惊慌得手里的碗差点掉在桌子上,嘴里说不出半个字来。
牧少臻知道了?
我觉得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凝住了,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见我惶恐失措的样子,牧少臻不解地蹙了蹙眉,反问到:"今天不用去医院看爸了吗?"
什么?看爸爸?我这才发现牧少臻说的和我想的完全是两码事。
我大大地呼出一口气,看来,再牧少臻面前,我确实是神经绷得太紧了!
"哦。"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放下碗勺,脚底就像抹了一层油一样,迅速逃离餐厅。
待到牧少臻的车子驶出别墅大门后,我才觉得轻松下来。
我拿起包包,准备出门。
快到门口时,克蓝斯飞跑过来,在我脚边打转,舍不得离去。
我蹲身下来,抚爱了下克蓝斯的脑袋,代道:"克蓝斯,我现在要出去了,你在家可要乖乖的。"
克蓝斯对我"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答应我,又像是在跟我道别。
坐到计程车里,虽然外面的阳光很灿烂,但我却依然感到寒冷和阴郁。
到了医院,机械地随着人群挂了号,填了单,在休息室里等待着。
休息室里好多不同年龄阶层的女人,从十几岁到四十多岁的,有几个像我一样一脸地沉重与焦虑;而大部分的人则是一脸的麻木与无谓。
在漫长的等待中,我第一次感到医院是那么的可怕,它可以把人整个地看透,整个地解剖,或者整个地失掉。
我腹中的孩子他可以存在也可以随时不存在。
人,有的时候太忍残!
而更忍残的是我自己,我有了牧少臻的孩子,可我却不想要,不敢要。
"1号,董菲菲。"
当我的名字再一次被广播语音提示时,我才发觉原来已经轮到我了。
医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带着口罩,神色庄重,不苟言笑,忙乎着摆放械器、消毒、杀菌…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时,我的心砰!砰!砰!砰!跳个不停!
忽然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内心一直渴望有妈妈疼,有妈妈爱。小时候,我一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那么早丢下我去天堂了?天堂真的这么好吗?为什么妈妈要丢下我?如果哪一天我当妈妈了,我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孩子的。而今,我真的能忍心不要自己的孩子吗?
我又想到了我的公公婆婆,他们待我视如己出。牧少臻是三代单传,老人家一直渴望有个孩子能续香火,而今,我真的忍心不让他们享受儿孙之福吗?
我还想到了牧少臻,想到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尽好子的责任,而今,我还要忍残地剥夺他做爸爸的权利了吗?
最后我想到了那个梦里消失了的天使…
"别紧张,只是蜻蜓点水似的"。医生可能看我太紧张的缘故,面部的表情稍稍缓和一些。
就在医生拿着针筒要给我打醉麻时,我猛得从上一跃而起,迅速整理好衣服,抓起桌子上的产单子,抛下一句"对不起,我不做了"后,仓皇而逃。
走出医院门口,仰望着天上的云,我想,如果我是那片云该多好。
最终,我还是接受了怀孕这个事实。
最终,我还是决定了,我要把孩子留下来。
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接受现实,不是能够,是必须!我既然决定了既然接受了,也就不需要再挣扎了。
人的痛苦不在决定而是在决定前。
我把手轻轻放在腹部,感受着生命的存在。
我微笑着走出医院,走向人群,走向那不确定的未来。
那天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看了爸爸。
爸爸的康复锻炼每天都有进步,虽然只是一丁点的进步着,但爸爸和我都已经非常知足了。
因为每一天细微的进步对爸爸来说,都是坚持下去的源动力。
每天坚持重复着做一件事情,自然是枯燥无趣的,为了给爸爸增添些乐趣,我最近经常会读些笑话给爸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