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火仙人紫殒,本体乃紫
石,千年之下生出灵气,被青火族拿来粹炼火毒,以对付紫火族。因石本就
了造物神秀之气,在毒场中反而修练成形。青火族见紫
石修出人形,竟用法术摄住紫殒魂魄,继续炼毒。近百年粹炼后,火毒已入紫殒全身。此时青火族在争斗中输给紫火族,于是打算以紫殒之毒来对付紫火族,将其带出毒场。不曾想紫殒魂魄虽然被缚百年,却未魂灭。摄魂之力稍减之后,她竟然有了意识。
虽已成形百年,但紫殒是炼毒器皿,并且始终不曾清醒过,所以无论是灵力或是心智都与初生儿无异。奇怪的是,紫殒天生具有军事上的才能。在连说话都成问题的时候,她竟然就能在纸上画出布军图,而且能够料敌机先。于是,她击败了紫火族,并没有用上体内剧毒,只是派兵布阵。
“天权,这不够。”无觞把纸重重
在桌上,手心微有些酸麻,“我不是说过,重点是她体内的毒到底有多厉害,怎么解,会不会对她本体有害…其它都是次要的,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帝君,据属下调查,紫殒姑娘体身被拿来炼毒,这么多年来,毒素已经渗入她血
中。她本身就是毒药,但是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她自己应该不会有事。”天权道,“帝君您应该就是因为和她太过接近,才会导致中毒。”
“可是体内毒素太多,不会影响体身么?”无觞担忧问道,“我觉得紫殒有的时候脸色会很难看,有的时候她神情又极度恍忽…而且天帝让她来北宫,定是有控制她的方法…”
“帝君。”天权有些啼笑皆非,想不到睿智如无觞者竟然会迷糊至此,“她的本体在天帝新妃子手里,就是青火族里叫做青拂的那女子。”
无觞全身一震:“对啊!她既然是修练有成,和我们天仙不同,她是有本体的…”在他看来,紫殒就是灵夕,当然不记得她们体身肯定是不同的。灵夕是天仙,天人之间所生,因此没有本体,身死魂灭。
而像紫殒这种由物修练成的仙怪,魂灭当然是消亡,但若本体损坏,也是一个死。是故修练成的仙向来都小心保护本体,因为本体落人他人之手的话,就等于完全受制于人。
“那个青拂是什么样的人?你探听出她把紫殒本体放置何处没有?”无觞开始焦急,对紫殒的担心扩大到全身,感觉体内未清除干净的火毒蔓延。他只是吻了她,尝到她的血,就病了如此之久。若这火毒侵害到她…天权头摇:“帝君,青拂毕竟是天帝妃子,南宫里我们虽有耳目,但青妃身边还来不及安排。”他顿了顿,“天帝显然是想让紫殒姑娘成为天廷的第三势力,像当初的卫天将军一样,所以只要紫殒姑娘不和天帝作对,应该不会有危险。”
无觞微微一怔,然后苦苦笑起来:“看来为了她的全安,我就只能任她和我为敌了。”他坐在
上,后背靠着墙,看向窗外,幽幽道,“不知道如果天帝命她杀了我,我需不需要帮她找兵器。”
“帝君…”天权向来伶牙俐齿,这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会设法取出紫殒姑娘的本体。”
“天帝岂是好相与的。”无觞微笑道,“就是我亲自去,也未必能在天帝手下讨得好去…天权,他毕竟是我亲生兄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能耐。”
“其实倒也无所谓,只要她好好活着就好…”无觞道,笑容几乎能把阳光淹没。一些念头,在心下迅速成型。
为了你,灭天灭地又如何?
紫殒再未去永殇殿。她不想再见到那个男人,不想见到他对“灵夕”的无限容忍,尽管那份容忍是体现在她身上的。她紫殒向来坚强立独,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更不要提那个人只是把自己当成另一名女子罢了。
她没有去找无觞,不过他的消息常在她耳边:已经可以下
了,体身已经好多了,几度问起她云云。
她知道那些人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所以表面上仍然漠然,那些宫女背后都骂她冷血。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其实是关心这些消息的。毕竟她自己也清楚,是她体内的毒害他如此。
可他也是活该,又没有人让他吻她,被她体内火毒毒到可不是他活该!以为她是可以轻薄的人么?即使她只是一名小小的青火仙,可他也不能那样对她!
紫殒在夕月殿每
看着灵夕留下来的书和阵图,心中觉得无觞把自己当作灵夕,实在是太侮辱了她。
卫天将军一生荣耀,怎么可能和她这种出身卑
、满身是毒的低等散仙相提并论?摇扁说过卫天将军是天界都难得一见的女美,而她呢?
云泥之别,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吧?紫殒努力地在学习世间的种种,毕竟她其实只是一个几月大的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清醒不过是近几月的事情,她的意识沉寂了太久,以至于已经不记得从前的种种——记得又能怎样呢?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强行摄住魂魄的?记得他们怎么每天给她喂毒,直到她自身成了毒蛊?
脑中的记忆,尽是痛苦。刚清醒的时候,全身都是青紫
,一
三次承受散毒之苦。若不是意外地在阵图上画了几笔,她想她现在已经是一具毒尸了吧?
这样的她,怎会是二十年前那个光彩四溢的女子?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仅此而已。殇帝君定是认错了人啊…她是紫殒,一个除了满身的毒之外一无所有的小散仙,决不是那个有很多人怀念的卫天将军,不是…门外忽然传来议论声,声音
得极低,似乎是不想让她听到。紫殒一挑眉,走几步靠近门边,静下心来听门外声音。她
子如此,越是不让她知道的,她越好奇。
“帝君和破军星君?怎么会,他们不是很久没有亲自带兵了?”一个女声有些惊奇地问。
“嘘——小点声。”另一个女声
得低低,“被屋里那人听到怎么办?”
“她能听到什么?她的灵力那么弱,灵视灵听都没有,你怕什么!”前一名女子说道,“羽蓉你快说,到底帝君他们去做什么?就算有仗要打,也不该由帝君亲自领兵啊!”
“还不是为了屋里那人。”轻轻一声叹,“帝君说什么要为她报仇,竟然…领着右营军去剿灭青火族…”
“当”一声,夕月殿殿门打开,紫殒冲出来看着她们:“你们说什么?”
“帝君,前面就是不周山,青火族聚集地。”摇扁一指不远处,“青火族灭了紫火族之后,就把不周山占了。他们分兵防守的阵图据说是紫殒画的,雷翼来探过,确实布局巧妙,易守难攻。”她虽然讨厌紫殒,但不得不承认这女子在军事上确实有常人难及之处。
无觞停住天马,放眼望过去,轻轻笑了:“如果紫殒在这里,那么不周山确实是易守难攻,甚至可能根本无法攻陷。但她人现在不在,她布下的兵是死的,并非不可攻。”
他遣兵布阵,几队兵士从侧面包抄,飞翼军则直接自上而下攻击。青火族的人大约从未想过会有天兵来攻打他们,一时竟然极度慌乱,错过了防御的时机,兵败如山。
无觞轻轻头摇:“这样的将士,实在有辱紫殒的布置。”
眼见天兵占了不周山几处山头,将青火族人
到一处平坦所在,他缓缓走到中心。有青火族人知道这是殇帝君,大声喊道:“帝君!我们青火族并未触犯到您啊,您为何带兵来剿灭我们?”
“你们…招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无觞
角微微翘起,眼中却尽是寒意,“你们触犯我与否,我并不在意,但你们不该那样对她——”
她?
青火仙们面面相觑,忽然,天际划过什么,一道银光落了下来。无觞笑了,这一次眼神是柔和的:“逐风,你的脚程,还是这般快。”
银色的风,是一匹极俊的天马。马上坐着一名女子,白衣黑发,飘扬在风中。女子并不美,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显得极为夺目。天马落下,停在两军之中,女子目光迥然,看着无觞。
“帝君,我族人并未得罪您,您为何领兵来剿?”女子开口,和相貌并不甚相称,竟是清脆宛转的声音,微微扬起。喧杂的场面竟然忽然静下来,众人都看着她,听她言语。
“青火族自然是不曾得罪过我,但他们错待了你。”无觞的声音响起,清清楚楚,“紫殒,我不会放过任何错待你的人。”
无觞的语气太过温柔,声音虽清晰,却像是倾诉爱语一般。紫殒听他声音,再看到四下兵士的表情,脸上忍不住便是一红:“帝君,您莫要胡乱说话…”
“我
说什么了?”无觞挑眉,“他们不曾好好待你,这话有错么?紫殒,这些人那么利用你,难道你还要为他们说话?”
“他们是我族人,帝君。”紫殒看着他,有几分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有护族之责。”
“那只要我剿灭他们,你不就不用再护了?”无觞说道,语气中颇有几分
森,似是口中所说不是上千人命一般,“紫殒,难道你对这些人还有同族之情?”
“帝君,紫殒出身青火族,只要这体身还在一
,我便要守护我族。”紫殒说道,手握成拳,指甲陷入手心。这并不是她的真心,她能感受到体内对于这些“族人”的痛恨,但…她曾经有过护族的誓言,而她决不是违誓之人,“若帝君一定要剿灭我族,那…紫殒虽份身卑
,也只有与帝君一战!”
她身后青火族族长可着了急,上前两步:“紫殒,帝君既然是为了你,你向他求情也就是了…”
紫殒冷冷扫他一眼:“族长,你要是不想我领兵的话,尽管说好了。求情云云,你自己去做!”
“…紫殒,你和帝君之间都好商量嘛!”族长显然认定紫殒和无觞之间暧昧,说道,“大家其实都是自己人,何必动刀动
伤了和气,双方伤亡都不好看…”
紫殒秀眉微颦,她想不出无觞为何突然来袭青火族,但想来也是因为她。只是他究竟要什么?她的屈服?他以为她会为这些“族人”而妥协么?
开玩笑!她紫殒只有玉碎,怎会瓦全!若他拿这些人的命来威胁她,她宁可拼死一战!
她心里想着,从马上跳下来,从族长身边小兵身上
出他的佩剑——她自己是从北宫赶过来的,自然没有兵器——对着无觞道:“帝君,请动手。”
无觞却笑了起来:“紫殒,青族长说得不错,双方动手,万一有个闪失,我可是会心痛的。”
紫殒抬眼看他,火灼的眸子极怒:这男子在说什么
七八糟的
麻话!这可是两军对峙的场面,他竟然…“谁管你!”她恨恨甩出一句,却觉得脸上火烧一般的热。周围人的眼光让她极为别扭,偏偏他的眼神和言辞越来越暧昧。
“这样吧,紫殒…”无觞一挥手,北军右营行伍中,竟有百余面军旗飘上空中,“我带兵出来一趟,也不能就这么住手。虽不能不明刀明
对峙,以旗代兵战上一场也是个
代,你看如何?”
紫殒看他双眼,知他这是对自己下战书。这旗子代表双方兵力,若她赢了,北军自然不会进犯,但若她输了…恐怕就要听他处置了吧?
不过,身为武将,若军事上不如人,自然该任凭对方处置。何况以旗代兵,数量上应取相等,她已经等于占了便宜。更况青火族这些散兵怎能和训练有素的天兵相提并论,以旗来代却无所谓优劣,实是对她极有利的条件。
紫殒抬起手来,青火族人并没有军旗,但每人头上都有青巾。她施了个法咒解下百余青巾,已是大耗灵力。幸好飘浮术是最末等的仙术,使用起来几乎不需灵力,她才能让青巾飘浮空中:“帝君,是您亲自,还是让别人来?”
“帝君,让我上吧!”摇扁上前一步,盯着紫殒,“我是北斗七星中的破军星,带兵征战是我的职责。”她挥手,旗子随着她动作而动,“何况我对紫殒姑娘仰慕已久,一直想见识一下她的本事,请帝君成全!”
无觞向后退了一步,将旗子交给摇扁:“就知道你一定会站出来,这样也好…”他笑了笑,“这不过是一场旗战,你们两人点到为止,不要太过。”
“摇扁知道。”摇扁几步向前,正对紫殒而立,做了个揖,“紫殒姑娘,请。”
“我派兵作战,从不先动手,破军星君请先。”她客气,紫殒反而比她更客气,剑眉微簦Ф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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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眼也不瞬地看着,有人甚至发出赞叹之声。摇扁听到己方阵营的赞声,脸色一变,心随意转,十二面旗子动了起来,由右至左划了个半圆攻过去。立时二十几面旗子跟着上去,中路直发,对着青巾右翼。
紫殒眼神一亮,竟有几分
赏之意,双手齐挥,青巾成队变幻。虽只有百余条,看上去却真是千军万马的队形变幻。她抬头专心控制着青巾,虽然很低的灵力让她有些吃力,表情却是闲适的。而在她对面的摇扁,双目紧紧盯着天上局势,表情极为紧张,脸上甚至有汗水渗出。
即使是看不懂天上阵局的人也能看出强弱来,北军中人更是个个清楚,摇扁实是远远不及紫殒。不拘一格又布局严密,异军突起而全无破绽,几乎是完美的阵局。摇扁左路只一个小破绽就被紫殒的青巾
上,不足二十面青巾竟然围住了三分之一的旗子,简直是匪夷所思。
摇扁已是汗水涔涔,咬紧牙关硬是不肯说一个输字。无觞摇头摇:“摇扁,适时弃子投降,亦是大将之风。”
“我…”摇扁挤出一个子,已是殚
竭虑全身无力,向后退了一步。无觞向前,袍袖浮起,接下了旗子。
“帝君是下一个?”紫殒打出了兴,挑眉问道。
“摇扁已经输了,紫殒,这青火族,我看在你面上不会再来剿…”无觞微微一笑,“当然,如果你不愿再庇护他们,我还是会来的。”
青火仙们听到这句话,全身都是一抖,企求眼神看向紫殒。无觞续道:“我和你这一场,不赌任何东道,无所谓胜负。只是我见猎心喜,你愿陪我走个来回么?”
紫殒敛神,天上青巾重列回待发阵形:“请。”
其时已过午,烈
向西,映得红旗青巾格外显眼。无觞灵力催动处,旗子成列包抄。紫殒一怔:“劫罗阵!”
北军右营下,众人却是一阵激动。虽只是几面旗子的变幻,他们也看得出这是卫天将军自创的阵法——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曾是这阵中一员,怎会认不出?卫天将军以此阵破兵无数,唯有一次,她自己破了自己的阵——紫殒手忽地向左,一条青巾飞了出去,由高处下落至阵中一点,不住旋转。随后,青巾成列,蜿蜒直向阵心。本极严密的劫罗阵竟然出现了一丝
隙,随即愈加扩大。无觞眼神微变,却是更加炽热,撤回半数旗子,向后再向右发去。
紫殒自信地笑了笑,手一挥正要还击,忽然觉得手臂一麻,灵力竟然无法挥动青巾。数面青巾落了下来,她咬紧牙关,便
催动无几的灵力。无觞见青巾落下,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立刻飞了过来:“紫殒!别逞强!”
他抱住紫殒,旗子和青巾纷纷落下,挡住烈
。紫殒只觉
力,倒在无觞怀里,倦倦地不想挣扎:“好了,我认输…”
“你只是灵力不足,输的人是我。”无觞抱着她,轻轻说道。他
角扬起,看向右营军士,“你们说,是不是紫殒将军胜了?”
右营军皆是一怔,有机灵的先跪下喊道:“是紫殒将军胜了,参见将军!”
“你…”紫殒亦是呆住,看着无觞,“莫非你是计划过的…”
无觞不看她,笑得却是充满宠溺之
,扬声说道:“从今而后,紫殒将军就是右营领兵将军了,你们都要听她吩咐。除她之外,即使是我的命令,你们也可以不服从!”
他笑着看紫殒,眼神温柔。的紫殒,我将兵权交给你,这样,即使是我出了事,你也不会有危险吧?只要让他们成为你的亲军,就不会再有人害你了吧…我能为你做的,也只这些了呢…紫殒见他神色,心头如受重击,一时心跳
烈。她张口想说什么,却觉体身内似乎有什么在争斗,像要被撕裂一般。
“紫殒,你怎么了?”无觞微笑的表情忽然大变,紫殒脸上的疼痛之
骇到了他。他紧紧抱住紫殒,“紫殒!紫殒!”
什么…什么要溢出了,可是,不能…张开口,似乎想拼命呕吐,却知道不可以。用手封住嘴,不能…体内有两股力量在争斗,强大的恨意忽然弥漫全身,却是不停对抗的恨意。她睁眼,双眸发红。
恨…恨什么?
“紫殒!紫殒!”担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谁,是谁在叫她,叫她什么…“恨…”她低低的声音,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着什么。
“什么?紫殒,你说什么?”无觞喊着。
“恨…我恨你!”她低低叫着,一口鲜血吐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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