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澈和晶晶已经在去医院的途中,快到医院时,突然接到了北堂钰的电话。
北堂澈脸色凝重地挂了电话,然后微笑着和晶晶说:“晶晶,爸爸有一个重要的人要先去见一下,你先回酒店好吗?爸爸很快就回来接你。”
“要多长时间?”晶晶抱着刚买的公仔问道:“我想妈妈了。”
“爸爸知道。晶晶乖,回去睡一会,等晚饭的时候,爸爸就来接你回去。”北堂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北堂钰找他是为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不知道乔婉婉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些,所以,多重考虑之下,他还是决定不让晶晶去,免得晶晶受到伤害。
推开病房的门,北堂钰目光朝着他侧了过来,挥了挥手示意梅琳出去。
“阿澈,婉婉并不在这里,所以,有些话,我想现在就和你说。”北堂钰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我离家这么多年,家里全靠你一个人,叔叔有愧于你们。”
北堂澈皱起眉头,却忍住了没有说话,只听北堂钰继续道:“我是个自私懦弱的男人,为了名誉,我逃避了我的责任,当年,当婉婉和我做了那次DNA鉴定后,你曾经考虑过要把婉婉带回来,是我,是我的自尊心作祟,再加上婉婉的母亲,其实根本并不爱我,我一时间接受不了,所以才…。。我以为,北堂家少了我一个并不算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发生了的事情,就是发生了,再怎么逃避,该承担的还是要承担。我做的,原本就是错的…”
“叔叔…”
“阿澈!我一直不愿承认,一直认为我没有什么比不上你父亲,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你父亲一直都比我强,也比我…更像个男人。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家庭都保护不了,那么,哪怕他拥有的再多,他也是个失败者!我看得出,婉婉她心里忘不了你,她和我说起你的时候,眼里没有恨,一点都没有。”
北堂澈心中一阵,北堂钰了口气说道:“所以,阿澈,我请求你,放了婉婉,不能再错下去。”
“叔叔…你别着急,我不会做出伤害她们的事情,等养好了病,我们再商量以后的事情…”
北堂澈的话音未落就被北堂钰打断,他摆了摆手:“不,我自己的体身自己清楚。我也不能让婉婉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不存在。等会她回来之后,我会亲口告诉她,请求她的原谅。可是,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见她了。”
“叔叔,我一直都忍着不去打扰她,五年了,很多时候,我其实就在她的身边,可是我忍住了,我怕一见面,就会走向不可收拾的局面。”
“那就好,就当做这一次没有发生吧。”北堂钰恳求道:“北堂家只剩下你了,阿澈,你若是恨,就恨我,恨我这个不争气的叔叔,下辈子,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补偿你。”
北堂澈目光深沉,他的双手被北堂钰握着,可是,却很明显得泛着青色。
这样的场景,他不是没有经历过,那一年,也是这样恳求他…。。不是说这一次心就不疼,不是说这一次就能够轻易放手,而是…。。
他此刻面对的,不是婉婉一个人!而是以她为中心的,祖孙三代!
当年,他就别无选择。五年后,依旧是如此。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把北堂家的重担在了他的身上,他何尝不是伤痕累累,心力瘁。
喜欢的人不得见,亲生的孩子不得认,那是怎样的忍残!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北堂家的继承人!那光鲜的荣耀背后,是一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孤寂的心。
而这些,他们都不懂!
“阿澈,”见他沉默,北堂钰担忧地坐起了子身。
“叔叔,这一次,我和婉婉相见,本来就是一场意外。”北堂澈抬起深黑的眼眸,那眼神深处,是谁也接近不了的浓黑:“好,我答应你。”
“谢谢你。”北堂钰的眼底泛起了泪花,而北堂澈,默默地离了自己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离开了病房。
婉婉是和送晶晶的车子差不多一起到医院的,晶晶见到妈妈,像是隔了及年之久地飞快地扑进乔婉婉的怀里。
“晶晶,叔叔呢?”乔婉婉下意识地看了下车里,除了司机,再无他人,她的心里微微动了动。
“乔姐小,你好。”和晶晶一起下车的男人说道:“总裁因为临时有事情,先回洛杉矶了。”
“是嘛。”乔婉婉的眼里是自己也察觉不出来的落寞,他走了,这么突然,这么…。甚至,都没有和她说一声。
这一走,他是真的要放手了吗?那重逢时紧张而烈的心跳,那难以言喻的惊喜,去得是那样的飞快。
可是,他又有什么必要预先和她说呢,是她坚决地不让他和晶晶在一起。
“妈妈,叔叔还会回来看我们吗?”因北堂澈的离开而闷闷不乐的,不只是乔婉婉,晶晶也是失望地拉着妈妈的衣服:“妈妈,是你把叔叔气走的是不是?”
乔婉婉心里很不是滋味地看着翘着嘴巴的女儿,无力地头摇:“妈妈没有。”
晶晶难过地垂下头,她还小,不懂得爸爸和妈妈之间到底有什么不能化解开的误会,可是她知道,爸爸喜欢妈妈,妈妈也喜欢爸爸呀,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这时,包里的机手响了,是梅琳打来的电话。
“梅琳,我已经在医院门口了,这就上来。”
梅琳哭泣着:“婉婉,你快点,爸爸去急救室了…。”
乔婉婉赶到急救室门口,梅琳着泪在那边来回徘徊着,乔婉婉拉住她,问道:“梅琳,是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钰不是还好好的吗?”
梅琳边哭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走了之后,爸爸就醒了,可是一切都很正常,之后,他说要见一个人,就让我打电话。”
“是谁?”乔婉婉的心紧绷了起来。
“是北堂澈。”梅琳狠狠地说道:“婉婉,我的怀疑是对的,爸爸的晕厥,一定和北堂澈有关。北堂澈走了之后,爸爸就出事了。”
梅琳的声音同她一样,似乎再难以置信,却不得不叫人怀疑。
她的脑中全是空白,她不明白为什么钰和北堂澈之间会纠不清,又是什么事情,会让钰受到这样大的刺。
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为难地说道:“请问谁是病人家属?”
梅琳急忙说道:“我是。”
医生说道:“病人以前是否味觉和嗅觉有些问题?”
梅琳想了想,说道:“是的,爸爸的味觉和嗅觉一直不太感。”
医生说道:“这就对了,我们为病人做了进一步检查,发现发他心脏衰竭的原因,其实是因为脑部里面的一个血管瘤,血管瘤堵了其中一部分的血供给,导致血管膨硬化,迫到了他的嗅觉和味觉神经。为了病人的全安起见,我们要准备马上做一个手术。”
“什么?”乔婉婉震惊万分:“你是说要进行脑部手术?”
“是的,如果不及时切除,会进一步迫其他的神经,最终,因为供血不足而导致心脏承受不住负荷而停止。”医生劝说道:“所以,我们建议立即进行手术,但是,也必须在病人同意的前提下。”
“那,手术的治愈率有多少?”梅琳泪眼汪汪。
“这必须看手术期间,病人的体身承受能力。如果乐观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医生建议道:“病人已经打了一针强心针,很快就会清醒,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不过我们还是建议立即采取手术。”
梅琳忍不住往后踉跄了一步:“婉婉,我真的是灾星,是我害了爸爸。”
“梅琳,体身的事情是谁也说不准的,眼下,我们还是应该和钰商量一下。”
“你的意思是,也建议手术?”
乔婉婉点头:“虽然这有点冒险,但是,这是唯一能够治愈他的办法,何况,早一点手术的成功也大一点,如果这样拖下去,钰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好,我都听你的。”梅琳含泪点了点头:“婉婉,我怕我也会连累你。”
“不会的,不会的。”乔婉婉紧紧地抱住她:“你就是我的妹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会丢下你。”
北堂钰被重新送回病房,他虚弱地睁开眼,看见乔婉婉,便急切地张开了:“婉婉。”
“你醒了。”乔婉婉握住他的手:“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什么都不用说,我的体身情况我很清楚。”北堂钰出一个欣慰的笑意:“很高兴,在这个时候,有你在我的身边。”
“钰?”乔婉婉怔怔地望着他。
“是时候告诉你了。”北堂钰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后,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你想告诉我什么?”乔婉婉靠近了一些。
“婉婉,你…。”北堂钰顿了顿,满是愧疚地看着她:“你该叫我爸爸。”
“啊?”乔婉婉怔住:“你…。”
“婉婉,我知道现在对你说这些,你很难接受,但我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爸爸愧对于你,二十几年了,爸爸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婉婉,你能原谅爸爸吗?”
乔婉婉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的泪水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却始终不敢相信他的话。
“我就是北堂钰,”他伸手,颤抖着摸抚着乔婉婉的脸:“我就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那个懦弱的父亲…。”
乔婉婉的脑中哄地一声炸开了,他就是北堂钰!北堂澈的叔叔,她的亲生父亲!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说,北堂钰早就失踪了吗?怎么会…。。
乔婉婉失神地后退了一步,北堂钰心急地伸手想要拉住她:“婉婉,我没有骗你。”
“不,我不相信!”乔婉婉直头摇:“如果你真的是北堂钰,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认我?”
“我,我就是怕你不相信我。”北堂钰心碎地看着她:“婉婉,我真的是你的父亲。”
乔婉婉颤抖着双:“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和妈妈的夜一情,生下了我,我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本来就不应该遇上北堂澈!”
“婉婉,对不起,我只能祈求你的原谅…。”
“不,你骗我!我不信!是不是因为北堂澈和你说了什么?”乔婉婉慌乱地捂住自己的口:“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欺骗我!”
“婉婉,你误会阿澈了…。。”北堂钰急于解释而咳嗽起来:“是我恳求阿澈离开你的…。”
“我不要听!”两行泪水自白皙的脸颊滑过,她失声尖叫着,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突然就变成她的父亲?
“你出生那一天,我就抱着你和你一起做了鉴定,”北堂钰伤心地看着她:“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再做一次。”
乔婉婉泣不成声,她无力地跪倒在头,北堂钰心中的痛,比她更胜千倍万倍,他费劲了力气爬下,紧紧抱着她小小的身躯,咬着牙不让眼眶里的泪水下。
“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道,也不知说了多少个对不起。
梅琳一推门就看见了这个场景,惊得她愣在了当场,北堂钰则是抬起头,对着梅琳说道:“梅琳,你去叫医生过来,我要做一个DNA鉴定。”
…
深夜,晶晶从睡梦里突然哭了起来,嘉元打开头灯,睡眼朦胧地看着身边的小丫头,晶晶眉头紧锁着,一声一声泣着。
“晶晶,是不是做恶梦了?”嘉元拨开她脸上的发丝。
“阿姨,妈妈还没有回来吗?”晶晶委屈地看着嘉元。
“你妈妈在医院,有嘉元阿姨陪着你呢,别怕。”嘉元轻轻地拍着晶晶的背。
晶晶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些失落,她眨了眨眼睛,说道:“阿姨,我又饿又渴。”
嘉元失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我看,你是饿醒的吧,阿姨这就去厨房给你做点东西迟迟,你乖乖地呆在被窝里,知道吗?”
“嗯。”晶晶点点头,看着嘉元披着衣服下楼之后,她迅速地爬到边,抓起了电话机,拨打了那个牢记在心里的电话。
她不相信爸爸真的不辞而别了,他们之间,可是有约定的!
月如银盘,漫天繁星。
北堂澈披着睡衣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外面的光亮透进了房间里,夜晚的凉风吹在他有些麻木的脸上。
明天,他就要走了,这一走,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清楚。也许,他潜意识里并不会放弃,可是,如果北堂钰真心要躲开他,他又有什么办法?
电话震动了一下,他完全没有动,喝下一口红酒,任由那淡淡的苦涩在嘴中弥漫开来。
那电话似乎不依不饶,北堂澈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去拿机手想要关掉,可不知为何,在触碰到的一刹那,他的心头软了一下,拿起来接听:“喂?”
“爸爸,你在哪里呀…。”
对方传来低低的委屈的柔软的撒娇声,让北堂澈失神的双眸立即聚会神起来:“晶晶?”
“爸爸,你明天来看我吗?”
“晶晶乖,”北堂澈心底泛起酸楚的味道:“爸爸这几天很忙,不能去看你了。你要听妈妈的话,不要惹妈妈生气。”
“晶晶很听话,可是晶晶想要和爸爸在一起。”晶晶委屈地说道:“晶晶不想再做没有爸爸的孩子。”
一席话让北堂澈的双眸瞬间润了,那低低的噎声像是一扯不断的丝线温柔地牵扯着他的心,挥不去,舍不下,每一次牵扯,都指向他的心深处。
“对不起…。。”这个绝望的男人终于卸下了坚强的伪装,声音沙哑地说道:“晶晶,爸爸也想和你在一起,可是,爸爸不能。”
“为什么?”晶晶不懂,皱着眉头,撅着嘴说:“是因为妈妈不原谅爸爸吗?那我也不原谅妈妈了。”
“不,晶晶,不是你妈妈的错。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的,乖。”
小家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哭声惊动了楼下的嘉元,她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热好的牛,腾腾地跑到卧室,只见晶晶抓着电话,哭得小泪人似地。
而那边,北堂澈听到晶晶声嘶力竭的哭声,心慌意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恨不得立即赶去晶晶的家里,只是突然电话里传来一个并不熟悉的女声:“晶晶,出什么事了?”
他立即抓着机手,凝神说道:“晶晶,爸爸明天早上的飞机走,走之前,爸爸一定去看…。”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机手里传来“嘟嘟”声,显然,电话被挂断了。
他眼神一暗,豁然转身往门口走去,他要去看晶晶,他不放心!
可是,走到门口,他的脚步嘎然停止,脸上,错着痛苦万分的神情。
父女连心,他相信,就是这种不能改变的亲情让晶晶如此信任他,喜欢他,他又何尝不是呢?可是,如果自己今晚真的去了,那给晶晶带来的,或许,并不是快乐…。
嘉元放好电话,将晶晶脸上的泪擦干:“晶晶,你和谁打电话呢,为什么哭成这样啊。”
晶晶不依,继续哭闹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嘉元的脑袋突突地发,怎么劝都没有用,她无奈,只能打了电话给乔婉婉。
病房外,乔婉婉沉默地坐在椅子上,这两天,她憔悴了很多,北堂钰的出现彻底打了她的思绪,她不敢面对他,尽管,他是她的父亲。
梅琳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坐在她的身边,安慰道:“婉婉,爸爸还是不肯手术。他说,这是他应当承受的罪。”
乔婉婉怔怔的,大脑艰难地消化着这些天来所有的讯息,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糟糟的又像什么都搅在了一起,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
“婉婉,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换做是我,我也会很难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里面躺着的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不管他当年做过什么,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他就是你的父亲。”梅琳感慨万分地说道:“我感觉得到,他的心里很痛楚,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坚持做鉴定,也不会执着不肯手术。”
乔婉婉身不由己地侧过头,隔着玻璃,望向里边上躺着的消瘦的北堂钰。
她忍不住,低头捂住脸,肩膀轻微地颤抖着。
她终于明白北堂澈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了,终于明白,其实这么多年来,心里最痛苦的人,究竟是谁!
不,她不恨他,或许,在听见北堂钰说出事实的那一刻时,她的心里有过最初的愤怒和震撼,但是很快的,这种感觉,随着他的再度昏倒而消逝。
她不清楚为什么,只是她的潜意识里面,对北堂钰,无法产生爱或者恨的感觉。甚至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梦,那么不实真的梦。
“他在等你的原谅。”梅琳恳求地看着她:“婉婉,如果你不原谅他,他是不会答应手术的,我求你了,好好和他谈谈好不好?”
乔婉婉看着她:“梅琳,要是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梅琳一怔,然后苦笑:“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像我这样一个,从小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人,是多么渴望见到我的父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爸爸的感情,比我以前的两任养父母都要深刻。看着他如此难受,我心里也很痛,要是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原谅他。”
“我…我不是说不原谅他,而是…。。”乔婉婉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无从说清自己的感觉,这时,她的机手响了,嘉元焦躁万分地打来电话,而电话里,晶晶的哭声是那么明显。
“婉婉,你先回去吧,爸爸这里有我。”梅琳说道。
“梅琳,辛苦你了。”乔婉婉听见晶晶哭得嗓子都哑了,一时间又是担心,又是着急:“晶晶从来没这么哭闹过,我要回去看看。”
“路上小心点。”梅琳嘱咐道,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今晚鉴定结果就出来了,一会我打电话给你。”
乔婉婉摇了头摇:“这个结果早就注定,并不是多做几次就会改变的。”
乔婉婉赶回家的时候,晶晶已经哭得睡过去了,嘉元一看到乔婉婉,如释重负:“晶晶不知道怎么了,梦醒了之后就一直哭闹个不停。”
乔婉婉了眉心,坐在边,看着被窝里拱起的小小一块,晶晶只出一个小脸,脸上依稀有未干的泪痕。
“或许,是我这几天对她的关心少了一点。”乔婉婉内疚地说道,最近几天,她的心思一直在北堂钰身上,对晶晶,确实冷落了。
“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嘉元并不知道北堂钰的事情,只知道他们关系不错,要不然,婉婉也不会夜守在那边。
“情况不太好。”乔婉婉皱着眉:“他不肯动手术。”
“那或许是有什么心结想不开吧。”嘉元随意地感叹了一句。
“嘉元,你去客房睡吧,我来陪晶晶。”乔婉婉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小意思,不过,这丫头脾气来的时候,还真的难伺候的。”嘉元笑着耸了耸:“你也早点休息吧。”
走到房门的时候,嘉元又突然回头,看着乔婉婉说道:“对了,晶晶大哭之前,我好像听见她喊爸爸。”
乔婉婉的太阳猛地一跳,难以掩饰眼底的慌乱:“是吗?也许你听错了吧。”
嘉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也许吧,不过,婉婉,你这样,也真的是太累了。”
乔婉婉苦涩地笑了笑,去外衣,躺在了晶晶的旁边。
或许是太累太累,这一觉睡了极长的时间。
仿佛梦境能逃避什么似的,乔婉婉并不愿即刻醒来。
她听到有女声在低低地说话,却只是侧身,想要将耳朵捂起来,手指却还是僵直着,一分毫都动不了。
然而声音越来越清晰,是她一直想念的声音…妈妈!
“小梅,我不想就这样失败,我不会让他们一家好过,我不甘心,我需要这个孩子,把她给我,给我…。。”
“不!姐姐,你不能这么做,你让我走吧,我不会说出这些事情,我只求你,让我走吧…。”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这么做,小梅,就算是看在我们姐妹两的情谊上,我不会亏待你,也不会亏待你的孩子…。。”
另一个人终于不再说话了,隔了很久,才说:“姐姐,你会后悔的。”
然后那些声音终于又化作幻影,隔了很久,白茫茫的一片世界中,她仿佛听到海的声音,前边的身影修长,回头喊她:“婉婉,快过来!”
那是年轻时的北堂澈,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衣,洁白无瑕的…。她一直以为自己遗忘了,却又在此刻重现。
他回身抓住自己的手,拉着自己在沙滩上飞奔,却又停下来,低声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明明是喜悦的,懵懂的爱恋,却又仿佛经历了重生,让她生出悲怆的意味。她努力的想看清他的脸,一切却是徒劳的。
海水倏然卷高,将她的长裙尽数沾,亦将眼前的男人卷走,她终于拼命点头,却呜咽着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消失…
终于还是有缘无分…。可是,又缘何要相见?
“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的,长发蹭着妈妈的脸,小声的像是一只讨乖的小猫。
乔婉婉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晶晶有些紧张地盯着自己,她迅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晶晶的房间里,而自己的机手,在外套口袋里一直响个不停。
她有些憔悴地起身拿过机手,是梅琳的电话。
“梅琳,”她刚接听,梅琳便迫不及待地抢先说话:“婉婉,DNA结果出来了!”
“嗯,我睡过头了,马上就去医院。”乔婉婉了发的太阳。
“不,你听我说!”梅琳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结果是,你和爸爸,完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乔婉婉一下子惊醒过来,后脊都出了一身冷汗,她倏然站直:“你说什么!”
“你和爸爸的血型,完全不匹配,”梅琳丝毫不敢停顿:“婉婉,是不是你妈妈搞错了,你…。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
那一瞬间,天晕地转。
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窒息,是因为那些揪心的往事,是为了这个无人可解的身世之谜,还是为了那个让自己爱恨纠了半辈子的男人——
可是!如果她不是北堂钰的女儿,那么,她和北堂澈之间如此爱恨纠,又是为了什么!
她真真切切地觉得,难以呼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语无伦次地呐呐自语着,这一切,太过猝然。
“婉婉,现在该怎么办?爸爸还没醒,万一他醒了,我们怎么解释?”梅琳焦急地问道。
蓦然,乔婉婉惊呼:“找北堂澈!我来找北堂澈,梅琳,你先别和爸爸说,我让北堂澈一起过来做鉴定。”
她慌乱地挂了电话,那一瞬间,她的心底似乎破了一个,鲜血淋漓,可是,却注入了阳光。
容不得她考虑太多,她立即拨打北堂澈的机手。
关机!
她再拨,依旧是关机。
“妈妈,你怎么啦?你要找爸爸?”晶晶听见了北堂澈的名字,失望地说道:“爸爸说早上要坐飞机走,以后,我们都见不到他了。”
乔婉婉的动作嘎然停止,那种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地时候,她忽然有些无力的想…假若他走了,假若,他真的走了,她以后的情感,那些爱和恨,是不是就这么消失了,再无依托?
“晶晶,他有没有说几点的飞机?”乔婉婉像抱住救命稻草般地搂着晶晶的双肩:“妈妈必须找到他!”
晶晶摇了头摇,用责备的语气说道:“爸爸说,是妈妈不原谅爸爸,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
“是,是,是妈妈的错。”乔婉婉的眼泪都下来了:“是妈妈不好,晶晶,我们现在就去机场,去找爸爸,好不好?”
但愿,一切还来得及!但愿,命运的轨迹,从此洒满阳光,不再黑暗!
机场内,贵宾候机厅。
飞机晚点,扩音器里重复着温柔的女声,助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询问式地对着北堂澈说道:“要不要联系洛杉矶…。。”
“不用了,稍等一会也没什么。”北堂澈头也不抬,此刻对于他来说,晚不晚点根本无所谓,再说,这次来本来就是低调行事。
他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手里的晨报,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隐隐期盼着那飞机永远都不要抵达,那么这样,他是不是有借口不离开?
这个时候,晶晶要去幼儿园了吧,而乔婉婉,可能还在医院里,不知道北堂钰的体身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都在这个地方,而他,却不得融入他们的世界,终将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他如今所拥有的财富和地位,究竟是荣耀,还是,讽刺!
“总裁,飞机到了,我们可以登机了。”助理率先站了起来。
“嗯。”北堂澈放下报纸,助理随即拉起一个简易的行李箱,两人往机舱走去…。。
乔婉婉拉着晶晶下了车,直奔出发厅门口,晶晶跑得慢,乔婉婉干脆将她抱了起来,气也不一口地跑到咨询台。
“对不起,请问,今早前往洛杉矶的飞机,什么时候起飞?”
机场工作人员用惯有的微笑回答:“您好,早上的那班飞机刚刚登机完毕,如果您要去洛杉矶,下午还有一班。”
“已经登机了?”乔婉婉脚下一软,目光自然地瞥向窗外的跑道,有几架飞机停靠在外。
“晶晶,你留在这里哪也不要去,妈妈马上回来,知道吗?”乔婉婉敏锐地看了眼滚动荧幕上显示的登机口,然后,不顾一切地朝前跑去。
一向理智而冷静的心,终于失了惯有的从容淡定,有暗沉的疼痛得不到宣,有从未有过的慌和,纷纷扰扰,一片混乱。
口是那样的疼痛,她能感受到,他要走了,放手,就似乎要从此退出她的生命。
不,不要!北堂澈,请你不要走!
我还有那么多的思念要和你说,我还有那么多的爱要告诉你,还有,还有很多很多…。。
她恨不得生出双翼,周边的旅客纷纷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她恍若无视,目光中,只有那个登机口,近了,就在眼前!
可是,当她在那一个登机口前停下,入口已经关闭了,飞机也已经缓缓离开。
她,迟了…。。
有泪水,沿着她冰凉的脸颊,安静滑落。
她的双手紧紧地攀附在窗上,看着那架飞机渐渐地远离,所有鲜血淋漓的伤全在这一刻被揭开,所有的力气,仿佛随着那原来越远的影子而一点一点消失。
“不…。。”她无力地跪倒在窗前:“澈,阿澈,不要走…。”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与你相遇。只因那美丽的瞬间,却成就了我一生的宿命。你狂狷的感情让我无处可躲,你强悍的桎梏让我无路可逃,你霸道的占有,连挣扎都是那么无力。所有的感情像干了空气,压抑的几乎窒息。你用血铸成生命的枷锁,把我困在爱恨的牢笼里,我徒劳挣扎,我抵死抗拒,我渴望摆你黑色的羽翼,却忘记了,无数个漆黑的夜晚,你那双凝视我的眼睛,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或许,我们的痴狂已经惊动了天地,所以上天给我们扭转了命运。可是,换我来追逐你的时候,你为什么离开了…。。
我错了,真的错了。
我没想到,你对我的爱,真的已经到了可以撒手独自痛苦的地步。
可是,阿澈,我哪都去不了,如果你离开了,除了地狱,我哪都去不了了…
乔婉婉徒劳地哭泣着,直到,一双皮鞋停在了她的眼皮下。
她豁然抬头,看到他,站在离她两米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听到她的话,怔住了,一步都没有往前。
她亦静静的望着他,视线明晰起来,是他——英俊的脸庞,却颓靡得像是数没有整理仪容,明明是冷静自持的看着,眼神却了一切,那是深重如海的情绪,从他深邃的眼瞳中,汹涌而出。
她缓缓地扶着窗站立,一眼不眨地与他对视。
“老天是不是专门派你来磨折我的。”北堂澈忽然大步往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原本,他是要登机的;
原本,他现在已经在三万英尺的高空。
可是在登机前的一刹那,他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没有登机;于是,他见到了她。
乔婉婉用手摸着他宽厚的背,这涵力量的体身,像一把锋利的刀,凛冽又充满玉望。她贪婪地感受着,感受着属于他的独特的气息,和专属的心跳声。
是的,是北堂澈,她不是在做梦!
她喜极而泣,内心仿佛感染着天堂般的疯狂,她轻轻的笑,将他搂得更紧:“阿澈,我不是你的磨折,是你的婉婉,你一个人的婉婉…”
她很想放声地宣出来,可是在他的怀里,她浑身软绵绵的,这五年来,他们都活在无可救药的黑暗中,现在,缺口就在眼前。
然后,她抬头看着他,忍不住微笑起来,而印刻在他的眼中,婉转明丽的,颜如舜华。
他并没有顾忌旁人,俯身,重重的吻下去。
仿若劫后余生…。。
婉婉的身世,成了一个谜。当初的DNA鉴定,是亲眼看着进行的,按理说,不会有出错的可能,但是,眼前的事实摆在这里,北堂澈与北堂钰的血型吻合,而乔婉婉的,根本和他们不沾边。
“我觉得,只有一个可能。”北堂澈思索了很久,冷静地说道:“那就是二十几年前,用来做DNA鉴定的血样本中,其中有一个不是你的,或者,有一个不是叔叔的。”
“如果说其中一个不是叔叔的,那么肯定是我和我亲生父亲两个人的样本,但是我父亲那段时间根本不在,所以排除了这个可能,也就是说,其中一个不是我的,那么…。”乔婉婉顺着北堂澈的思路说下去,说到这里时,两人几乎是心有灵犀地抬头,异口同声地说道:“叔叔的孩子另有其人!”
N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