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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2017。08。07

 一切具体地名、公司、酒店、公寓等等皆为‘自创’,勿究。

 “穗穗,钥匙!”

 “拿了!”

 公寓房门关上, 甘却松了一口气, 重新窝进沙发看纪录片。

 她现在是:在北京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裴穗又没带钥匙。

 因为她们租住的这套公寓是老式公寓, 而且在十一楼,甘却不敢乘电梯, 习惯晚归的裴穗若是没带钥匙, 她就得大半夜爬下去给她开门, 然后再爬个十一楼回来,特别累。

 于是这几天开始,她渐渐养成提醒她带钥匙的习惯, 这样才能安心睡到天亮。

 但她还是太天真了。

 这次裴穗带了钥匙,却在外头惹了事。

 换了睡衣靠在头看书的甘却,十一点多时又接到了她的电话。

 裴穗说自己在三里屯格兰酒吧, 出了点事, 让她帮忙把她房间抽屉里的一个手包给她送过去。

 甘却应着她,挂了电话之后心里有点慌。

 正在她房间里帮她找手包, 电话又进来了。

 这回电话那头是裴穗的男朋友, 语气很急, 问她能不能再给她带件外套。

 甘却照例应下, 拿齐东西之后匆匆出门, 十分钟后又气吁吁地折回来。

 “天呐、这记!明天要、多吃几个核桃!”

 她自言自语,手忙脚地进房间换衣服,刚刚是穿着睡衣呢, 撒着脚丫子就想走了。

 她跟裴穗这室友,俩人的相处模式一直是:平里相安无事,有事则互相帮助。

 但这还是甘却第一次感觉事儿有点大的时候,难免心里着急,坐在出租车上也一直催司机快点再快点。

 门铃声响了两遍,上的人一点都不想起身给来人开门。

 于是当门开了时,映入于尽眼帘的,就是某人的一张冰霜脸。

 “还没睡醒呢?”他自动自觉地挤进去,“你这都睡了一整天了。”

 “有事?”没事的话他就可以逐客了。

 “有啊,今晚有空吗?跟我出去呗。”于尽知道他不可能再倒回上去睡的,有人在的时候他绝对睡不着。

 “去哪?”他说着就转身进了卧室,还顺带拉上了门。

 于尽不敢去拉开他的卧室门,在主厅里拔高声音说:“三里屯,突然有点怀念百大DJ的场子。”

 好一会儿过去,里面没动静,他怀疑那人真的破例跑回上睡觉去了。

 这间酒店的这一套房,几乎成了他的固定住所之一,每回他来北京,必定是住在这里。连同房内的一切装饰摆设,似乎都被他改成了他的格调,简约,冷清,质感,带着北欧式的低调奢华。

 于尽刚想抬手敲门,他就从里面拉开了门,刚刚似乎在洗漱。

 “我去趟太古里。”

 “那你不陪我去喝一杯了?”

 “看心情。”

 “这句话的意思多半就是没可能了。”于尽耸了耸肩,就知道这人的脾

 他没理他,转眼又进了更衣室。

 出来时换掉了之前的休闲家居服,随意套了件黑 T 和黑色牛仔长,闲适又显年轻。

 坐在沙发上的于尽盯着他看了几秒,问:“你能不能换件衣服?”

 “理由。”

 “你这样看着像未成年你知道吗?”

 长指轻拨额前碎发,他的表情一言难尽,“那我再去剃个光头?有助于扮老。”

 “你乐意…也行!”

 “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肤浅的,于尽,”他了张纸巾,边擦着手边转身背对他,“不信你看我背影。”

 “不好意思,您的背影依旧是未成年。”

 “出去。”

 “恼羞成怒了这是。”

 …

 最后他换上纯黑色衬衫,扣子一直扣到锁骨上方,下摆束进皮带里。反袖式的衣袖被挽起到臂弯,出小臂。

 于尽说这样看着勉强像个大人,再解两颗扣子的话,会更像。

 刚一说完就被他踹了几脚。

 张知道这些人一向爱调侃他的年龄,但也绝没有‘未成年’那么夸张。

 衣着风格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随意改变一个人的外显年龄。

 大多数时候,他穿得休闲,偏爱纯系、极简风,所以别人看着他还像个少年。

 他还没用晚餐,在酒店的餐厅拿了杯特调果醋,咬着管上了车。

 俩人先去了太古里,于尽也不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貌似也没干什么,就是转悠了一圈。

 这人做事总让人捉不准规律,看似随意,往往在事后才让人发现颇有深意。

 “还上车不?”于尽给他打开车门。

 张抬手看了眼腕表,神情不咸不淡地上了车。

 其实于尽还真不敢未经他同意就带他去玩,在于尽的认知里,他不是个生爱玩的人,理智自持,酷似冷淡,身上没有中国二代圈里的某些天然特征。

 有些时候,他也想要看看这人有没有沉沦的可能。

 正是初秋,室外温度不低,甘却穿了条短热、套了件淡粉秋装外套就跑出来了。

 在三里屯这条酒吧街,想要找到裴穗说的那间格兰酒吧,得把眼睛给看花。

 她给裴穗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她男朋友。

 他让她站在原地,报个地址,他过来找她。

 甘却四处张望,把周围能说的酒吧名都说了一遍,然后挂了电话站在原地等他,手里抱着裴穗的外套,外套口袋里装着她的手包。

 北京的夜生活其实也可以仅指三里屯的夜生活,因为这一带的‮乐娱‬场所占据了北京市‮乐娱‬场所总数的百分之六十以上。

 人不息,车若鱼贯,光溢彩,霓灯斑驳,都市的喧嚣和躁动热烈地搏动在此处。隔几米就是一间酒吧,或大或小,常有社会名出入,各种肤的人也集中于此。

 她站在这里,稍不留神就会错觉自己站在一条琉璃梦幻之街。

 正出神呢,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是裴穗的男朋友,她之前见过他,在公寓楼下,靠在车外面等裴穗。

 “你来了呀,”甘却把怀里的东西一并交给他,“给!穗穗的手包在外套口袋里。”

 他间叼着烟,接过外套,“谢了。”

 “那个、”见他转身就要走,甘却多问了一句,“穗穗她没事吧?”

 “没大事,你回去吧。”

 他拿着外套就走了,高大的背影看起来有点疲惫。

 甘却轻皱眉头,每一次见这个人,她就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好像哪个地方不太对劲一样。

 她觉得他跟裴穗不像是‮女男‬朋友。嗯,不太像。

 从Elements Club出来,于尽上车之后,想了一会儿,深深地感慨:“是否我最近魅力值下降了?今晚格外不顺。”

 “我不认为你有‘魅力值’这东西。”

 “…”于尽想在车内后视镜瞪他一眼,但是车里没开灯,他只看见后座的一个轮廓剪影,背景是车后窗外的繁华街景。

 坐在后座的人似乎靠着座位,他看不清他的眉目神情。跟这人同乘一辆车时,车里总是习惯性不开灯。

 “哎,张,”副驾上的于尽扭头问后面的人,“你知道‘捡·尸’吗?”

 “我希望你说的不是我想的那样,”他笑了一下,“未免太饥不择食。”

 他的笑声充满嘲讽,于尽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想的是‘·尸’,但是两者读音不同好吗?”

 “你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普通话的标准程度?”

 “得得得,反正我发的音是第三声,”于尽干脆侧转身,整个人面向他,“‘捡·尸’就是把喝醉了的‮女美‬顺手带走,从不确定中寻求刺感。我以前觉得这游戏特低劣,但今晚突然想玩玩。”

 “意思就是,你觉得自己今晚特低劣?”

 “…”他被堵得没话说,可心里还是跃跃试的,“我们沿途回去的时候看能不能碰见那么一两个。”

 “不用跟我说,我不参与。”张抬起手,长指搭在眉骨上,靠着车后座,闭目养神。

 于尽转过身去,不强求,这人就是走冷淡风,强求不得。

 想到什么,他又问后面的人:“那你不会嫌弃酒气吧?不然先送你回酒店?”

 “不用。”

 “行,这么好说话,看来我今晚失的魅力值都回报在你身上了。”

 张不搭理他,稍微摇下车窗,任初秋的晚风吹进来。

 拂过面颊,风也食髓知味,吹他额前的碎发。

 银色宾利渐渐驶离三里屯酒吧街,但还是喧闹,灯光四溢。

 司机沉默地开着车,于尽撑着下巴玩‮机手‬,时不时留意车窗外的街道。

 后座左边的人半抬着眼帘想事情,细长的睫遮挡住微风。

 脚上穿着最简单的平底小白鞋,甘却双手在秋衣外套的口袋里,边往前走边留神着打车。

 这一带似乎没有出租车,公车站在另一条街。

 “这位看着特别。”于尽瞅见前面街边的一个背影,长发自然垂下,小骨架身型,穿着随意得像是从家里溜出来的高中生,透着清恬和乖巧,莫名勾起他的兴趣。

 但是这姑娘看着没醉呀。

 他坐直了‮子身‬,让司机在前面停一下,停车之前,还转头跟张说了句:“我猜这小‮女美‬铁定是素面朝天的。”

 果不其然,当他摇下车窗跟她打招呼,她侧身看过来时,那张脸上粉黛未施。

 跟三里屯的夜生活氛围格格不入。

 “你需要帮助吗?”甘却稍弯了问车上的人,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随口礼貌地问了一句。

 “没,我是看你独自在这里晃了很久,是打不到车吗?”于尽生了一副标准花花公子的皮囊,笑起来像狐狸。

 “是呀,这一带好难打车呀,”甘却收紧被风吹开的外套衣襟,“但我刚刚在滴滴上叫了车。”

 “这样啊,”他故作思考了一下,说,“你住哪?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她似乎有点怀疑,站在车子旁边看着他。

 顶着她的目光,于尽在心里骂娘:为什么我要挑一个没喝醉的姑娘呢?脑子绝对了。

 他笑了笑:“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

 说出来后,他才觉得,勒个去,这特么就是盖弥彰啊!看来今天注定是情场‮意失‬的一天,把自己摔沟里去了。

 “我住左家庄,粒园公寓。”

 在于尽严重怀疑自己的情商智商时,人姑娘突然松了口。

 简直和蔼可亲!不,清纯动人!算了,反正可爱就对了。

 “行,那上来吧,我们回凯逸酒店,正好顺路。”前排没座位了,于尽伸手到后面,给她打开车门。

 甘却说了声“谢谢”矮身往后面坐下,拉上车门。

 她面容恬淡,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机手‬,握在手里。

 其实并不是毫无防备,只是那句话让她没由来地信任。

 很久以前,有人坐在赌场石阶上跟她说———“我不是坏人,你信吗?”

 信吗?现在依然信。

 虽然从另一方面来说,记忆里凭空消失的那人,实在坏得不可理喻。

 但她依然信。一并相信了所有说这句话的人。

 而且…

 甘却‮劲使‬嗅了嗅,闭上眼睛再嗅了嗅。

 是记忆作祟,还是出现幻觉?

 她吻到了熟悉的、遥远的、好闻的青柠气息。

 若隐若现,浮在空气中,令她鼻酸,且心酸。

 再睁开眼,鼻翼周围的青柠气味还是萦绕着,甘却低头,下心中的幻觉,亮起‮机手‬屏幕。

 ‮机手‬屏幕一亮,眼角余光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

 甘却侧头看了一眼,但是这车内没开灯,她只看得见车窗边的一个侧脸轮廓,斑驳的街灯时而投在那人的衣服上,转瞬即逝。

 “你是出来逛街的吗?一个人?”副驾上的于尽开始找话题跟她聊。

 “嗯?”甘却回神,“我出来给朋友送点东西。”

 “这样啊,那怎么没跟朋友一起回去呢?女孩子独自在街上逛,会被人捡走的哦。”

 “捡走?”她抓了抓脑后的头发,明显是不太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于尽还想继续循序渐进,‮机手‬突然收到一条新信息。

 发件人:张;

 内容:“这位不行。”

 他扭头去看后座斜对面的人,那人隐在暗处,只见剪影,不见眉眼神情。

 于尽在‮信短‬上回他:“这姑娘身上没酒气吧,是别的什么地方影响到你了么?要不我们换个座位?”

 靠着座位的人滑开‮机手‬屏幕,微弱的光亮映照在他脸上,额前碎发垂在眉眼间,指尖在薄薄的‮机手‬上快速敲下:“我故人。不行。”

 发送之前,他轻眨了一下桃花眼,改了个字。

 于是,于尽那边收到的信息显示是:“我的人。不行。”

 他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扭过头去看后座的两个人,眼神诧异,内心活动:

 “怎么啦?”尽管车内没开灯,甘却还是能感受到于尽的注视,有点不自在。

 “你———”他刚想说点什么,那人的‮信短‬又进来了。

 张:“闭嘴,并且不准开灯。”

 于尽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但迫于他的威胁,只能乖乖转移了话题。

 “你住左家庄粒园公寓是吧?”他重新转回自己的座位,当做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是呀,前面一段就是了。”

 “行,那等会在那停车。”

 “好呀,非常感谢你,”甘却眉开眼笑,补充了句,“你们是好人。”

 于尽对她这句话不敢恭维,毕竟他一开始的心思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低下头给后座的人回信息:“少爷,这样行不?”

 张轻轻挑眉,收起‮机手‬,隐在暗处的畔微微勾起。

 前面有一片霓灯格外明亮,他抬起长指,指尖轻眉侧,看上去像是在养神,正好遮住侧脸,霓灯掠过车窗时,旁边的人依然看不清他半明半灭的面容。

 甘却确实朝他那边瞄了几眼,但车里没开灯,实在暗得很,她看不见他脸庞,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太确定。

 车子在粒园公寓前停下,甘却下车,站在副驾车窗旁,弯了向于尽道谢。

 “不用客气,小‮女美‬就该接受帮助。”于尽再一次笑得跟只狐狸一样,但是座位背面立刻被人踹了一脚,震感让他收起狐狸笑。

 甘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们的车子离开,然后才转身往公寓正门走去。

 那双隐在暗处的桃花眼,终于肆无忌惮地把视线投向后视镜,捕捉到几秒,她脚步轻快的身影。

 其实当她弯跟于尽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认出了她。他也知道她在努力嗅什么。

 小傻子,长大了。

 薄薄的‮机手‬被他拿在手里转来转去,似无意识,似有所思。

 心绪有点杂,有点,直觉告诉他:要慢点,再慢点,不要急,好好理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是偶遇,还是围猎?

 是可有可无,还是无可替代?

 是仅仅不行,还是来方长?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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