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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十八岁’,你到底在看什么呀?”

 “看一只, 躲来躲去的小鬼。”

 “什么?”甘却想扭头看他, 但趴在枕头上, 扭不过来, “我背上有小鬼吗?”

 张存夜轻声笑,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 自己往头靠, 屈起一条长腿坐在那里, 低头静静看着她。

 傻子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背上有伤疤这回事,只有当那些碎片一样的记忆闪回她脑海时,她才会条件反地说出直观感受。比如:杀了人的恐惧感, 背爪子抓伤的疼痛感,面对辛迪的窒息感。

 心理诊断报告上表示,她的各项心理硬指标都没什么问题, 除了现阶段的轻微自闭。

 她只是极力在避开某段回忆, 那段回忆在她的脑海里缺失了,走丢了。

 而恰恰是这段回忆, 成为了她最大的心魔。

 稍不留神被唤出来, 对她而言, 就具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呀?”她伸手去碰他的腿。

 “因为你好看。”

 “真的嘛?”甘却笑得灿烂了, 牙齿上方的小粉出来, “我要膨、要骄傲了哎。”

 “肤浅。”

 两个字,顿时浇灭她膨的骄傲。

 “你好好夸一下我,又不会有损失, 为什么要、那么小气嘛?”她鼓着脸颊,非常不服气。

 张存夜轻捏她的脸颊,“我就是这么小气。”

 甘却抓住他的手指,小声问:“‘十八岁’,我可不可以只跟你在一起?”

 “你觉得呢。”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他,“你允许吗?”

 她有一双极其清澈的眼睛,澄澈到让人不忍心伤害她。

 张存夜没回答她,放平‮腿双‬,把她从上捞起来,安置在自己腿上,面对面坐着。

 手指捏着空调被的边缘,把她裹好。

 她整个人显得小小一只,坐在他面前,偏偏还固执地追问:“你允许吗?”

 他依然没回答,捧着她脸颊吻下去,些许烈,些许绵,瓣的时候狠了点,像在惩罚。

 分开时,低声音反问:“你觉得呢。”

 甘却口起伏,眼眶周围有点红,嘴一扁就要哭出来了。

 “我哪里知道呀?”

 “不知道?”他用独特的调调反问了一句。

 然后扯下裹在她肩膀上的被子,出她细前皮肤,俯首去吻她锁骨以下的地方。

 在她衣周围的皮肤上留下深的吻痕,连绵又暧昧。

 再抬起头问她:“知道了吗?”

 甘却答不出来,委屈巴巴地咬着看他。

 顺手下她的衣,细带从她肩头滑下。张存夜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低头含住她娇怯的顶端,轻轻咬了一下。

 尔后直起身,偏头对她说:“我认为现在你应该知道了。”

 “…”她害羞得不行,着急忙慌地抓着被子想裹住自己。

 张存夜扣住她手腕,不让她裹,坏心地迫她:“回答我,知不知道我的答案?”

 ·光袒,甘却极其不自在,脸红得似要滴血。还要被他这种刻意引·的眼神凌迟。

 手腕又还被他扣着,动都动不了。她只能委委屈屈回答:“知、知道了…”

 “知道什么?说给我听听,嗯?”

 “就是,允许吗?允许我只跟你在一起,这样子吗?”她小声哼哼,两只手扭来扭去想挣脱他。

 “为什么不能自信点?”张存夜放开她,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不用带疑问词,我就是允许。懂吗?”

 “可是你没说呀。”她咬字柔软,落在他心上。

 “上次的话你没记住,”他低头咬了一下她下巴,赤··的惩罚,“我不喜欢说,我喜欢做。”

 甘却吃痛,摸着自己的下巴认错,“是我错了嘛,以后一定记住了。”

 “话语是没用,笨蛋。你要用自己的心去感受,那才是‮实真‬的。”

 说着这句话,张存夜抱着她,眼前却浮现出‮频视‬框里另一个人的脸。

 一眨眼,就消失。

 他听见怀里的人说“好”

 吧台上还放着两颗番茄,是于尽拿到那里的。

 背对着坐在主厅地板上的甘却,他把番茄放进榨汁机里。

 状似不经意地问她:“麻雀,想回荷兰吗?”

 “嗯?荷兰?”她一手撑着地板,正在玩他的拼图,“为什么要去荷兰呀?”

 张存夜洗了手,了张纸巾擦手,“当做旅游,我这段时间闲。”

 “可是,不一定要去荷兰呀,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玩呀。”

 还没等他接话,她又突然想到什么,兴冲冲地抬头看他。

 “你是不是想去我们相识的地方怀念一下呀?好像很浪漫哎。”

 张存夜把原来的话卡回喉咙,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嗯”

 “但是那什么,”甘却抓耳挠腮,“你上次不是说要十月后才能离开中国吗?”

 “可以改。”

 “为什么要改呀?我们去荷兰不着急呀,可以十月之后再去嘛。”

 他还想说点什么,吧台上的‮机手‬突然震动。

 扫了一眼,是 K 拨进来的。

 张存夜拿起‮机手‬,进了书房。

 结束通话之后,站在窗前眉心。

 这夜景有点闹,一点也没有平时那般令人心境平和。

 随手把‮机手‬扔在书房桌子上,他走出书房,看见她正站在吧台前捣鼓他的番茄汁。

 “你要试试吗?”

 他突然的出声,甘却被吓得一跳,手上端着的玻璃杯滑下去。

 碎裂的声音响起,一整杯鲜红的番茄汁撒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神色茫然。

 张存夜镇定,嘱咐她别碰玻璃碎片,刚要拐到另一个角落的储物柜去找巾。

 客厅里突然响起一声极高分贝的尖叫,几刺破人的耳膜。

 他条件反皱眉,捂耳,转身去看她。

 甘却背靠身后的冰箱,蹲在那里,两手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尖叫。

 面前全是血,鲜红的血,很快就要到她脚下。

 浓稠又恶心,散发着腥味。

 她藏了注器,反手扎进它里,沉闷的嘶吼,发疯的叫喊。

 她看到了什么?她摸到了什么?

 鲜血从脖颈动脉涌而出,溅了她一身,进她双眼。

 甚至连瞳仁都变成血,整个世界都在淌血。

 她杀了…

 “怎么了?”张存夜蹲在她面前问,想伸手去摇她肩膀。

 可是她跌坐在地上,神情惊恐地往后退。

 “别过来!你别过来!”

 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后背某处,一手虚无地捏着什么,指着他。可那手指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

 “是‘十八岁’,是我,”他向她靠近,小心翼翼,“看我,看我的脸。”

 见她眉眼间的戒备略有松懈时,张存夜就趁机抓住她手腕,把她拉进怀里,轻声哄:“没事了,没事了。”

 她揪着他的衣服开始哭,“我杀人了,我杀了一个人…”

 “没事,睡一觉,醒来就没了。”他打横抱起她,跨过脚下的红色番茄汁,往卧室里走。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到底为什么?”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声音哽咽。

 张存夜抱着她在卧室里慢慢踱步,轻轻晃。

 没有为什么的,笨鸟。

 某一组织随机选择某一个体,没有缘由。

 也不是你的错。

 等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他才把她放到上,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上夜时分,睡着了的傻子安然无恙。

 但愿她的梦里没有恶鬼出没。

 张存夜想着她之前的姿势,坐在边兀自模仿:一手放在背后,一手的食指和拇指间紧紧捏着某样东西。

 他搭在后背的手缓缓往下移,移到右肋骨下方。

 他蹙紧眉,低头看着自己另一只手的两指指尖,轻轻摩挲,若有所思。

 如果这是她按照着回忆画面潜意识做出的场景重现动作,那很有可能就是刚杀完人时的姿势。

 刺进她后背的刀片,和她用来杀人的刀片,很可能是同一块刀片。

 刚刚在书房接到的电话,K说,第二次彻查向葵福利院时,终于在一位跟甘却年纪相仿的女孩的口中听到了“辛迪”这个名字。

 她说,“辛迪爱云雀。”

 说完这个,K又补充了一个信息:可惜那个女孩早已精神失常多年。

 张存夜从上下来,屈腿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沿,给K发信息,让他查查那间福利院有没有养过熊,或者看看有没有收藏熊爪。

 但他们的调查不能光明正大地进行,只能借着捐助、送温暖等等爱心活动的名义悄悄进行,时间也不够充裕。

 他又不能借傻子杀过人这件事让警方立案调查。且不论她是否真的杀了个人,单单是社会舆论压力,就会击垮她脆弱的心理防线。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罪恶?

 凡事只要换一个角度,人们就能遮住自己的良心做事。

 “辛迪爱云雀。”

 辛迪怎么会不存在?

 精神失常的人说的话,往往才最具有可信度。

 因为只有疯子,才对权威无所畏惧。

 张存夜一直坚信:疯人院里藏着这世上最多的真相。

 夜很深了,他关了电脑,进浴室去冲凉。

 水顺着手臂下去时,他垂下长睫,抬起手臂,往外翻,看着左手手肘内侧的一道疤,狭长的,极淡极淡,不留神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一道疤。

 是年少在奥斯念Ungdomsskole一年级时,打篮球弄伤的。当时伤口很深,在 S 的要求下住了两天医院。

 后来出院了上纱布,他闲不住,照样背着画夹到处跑。

 没有小心养过伤,更没有刻意除过疤。就是用了些普通的药,直到它自然愈合,拆了线之后留下疤。

 从一般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细皮的那一类人。

 可是连他身上的疤都可以淡成这样,为什么傻子背后的伤痕会那么狰狞?而且她的还是留在后背,常年被衣服遮着,不晒不吹风,理应变淡才对。

 而事实上,她的伤痕一道道隆起,乍一看时,难免有些触目惊心。

 在什么情况下愈合的伤痕,才会那样明显,根本淡不下去?

 水他的睫,张存夜想不通这一点。

 从浴室出来,拿了瓶果醋在喝。

 落地窗外灯光璀璨,酒店楼下漂流不多。

 在他这间套房的正对面下方街道,坐在车里的人静静仰头看着他所在的方向。

 黑夜这样黑,黑到可以掩藏掉一切明晃晃的注视。

 范初影想,他是否完全把他当陌生人了?

 眼看着他套房里的灯光熄灭,最高那一层陷入黑暗。

 他想抽烟,他开始找烟。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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