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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
,也就是播放电视节目的那个星期的星期六下午,浅井松子怀揣着某个决定,走在去三宅树理家的路上。
往常一直都是树理去松子家。树理说,松子的父母是双职工,平时不在家,去松子家会比较轻松。可是,真正的理由似乎不仅于此。估计树理不想让她的父母知道,她有并且只有松子这样一个朋友。
树理时常会没来由地说自己父母的坏话。父亲装腔作势,母亲没心没肺,两人都不肯听树理说的话,还自以为是地为树理感到骄傲。树理说起这些事时,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叫人有点害怕。
今天,她也会变成那副模样吧。可无论如何,那件事不能不说。即使以后树理疏远自己,今天也一定要说。虽然曾经犹豫过,但这毕竟是反复考虑后做出的决定。树理常说松子思维混乱,一个人什么也做不成。松子也时常觉得自己很没用,但今天的自己绝不是没用的松子。不是那个总被树理嘲笑,又胖又没心没肺的浅井松子。
松子加上父母,三个人组成了亲密的小家庭。虽然他们自己觉得很普通,街坊邻居却经常这样评价他们,还说他们都长得很像。确实,松子的父母都很胖,一点不输给松子。三人都爱吃,家里经常做各
各样的美味,看到电视、杂志上介绍的饭店,也常常会一起去下馆子。松子非常享受和父母一起吃饭的时光。
母亲有时会笑着说:胖也没有办法啊,你就是这样的爸爸妈妈生的孩子。这时,松子会“砰”地拍一下肚子,笑着说:“就是嘛。”
尽管如此,松子也尝试过减肥。仅有一次,还是刚进初中的时候。那时,松子跟大出俊次和井口充同班。
崭新的校服还未沾上污渍,甚至连松子的名字都没记住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嘲笑松子了。胖妞。女相扑手。脂肪团。在走廊上绊松子的脚,往松子的后背扔抹布。上小学时,松子就有“胖妞”的绰号,却从未受过这样的攻击。为此,松子受到了很大的刺
,回家痛哭
涕地告诉父母。
“我要减肥。”她一边哭一边说。
母亲倾听着松子的哭诉,父亲也很伤心。他们都向松子保证,如果松子想减肥,一定会支持,还说早就想过总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与此同时,他们还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导着松子。
“松子,无论你减不减肥,大出和井口的做法都是不对的。”
“你应该首先考虑自己要怎么做。由别人的不正当行为决定你自己要做什么,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父母告诉她,由于从小就很胖,他们小时候也受过欺负和嘲笑。松子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因此十分震惊。
“被人嘲笑后,你们会怎么办?”
当然是又哭又闹,也尝试过减肥。
“可作过各种尝试,还是瘦不下来。我们就是这样的体质。”
所以后来干脆算了。
“因为,这就是我。”
能够享受美味佳肴,体身也很健康,这样不就行了吗?
后来有了不嫌弃自己长得胖的朋友,还发现那些嘲笑自己的家伙本就很卑劣。要是被那些家伙的话所左右,也太不值了吧?
有人说自己胖,就老老实实地回答:“嗯,是的。我吃得多。我喜欢吃,”也就不强迫自己减肥了。
“那些人见我没什么反应,觉得没劲了,时间一长就不再公开嘲笑我了。松子你也可以试试这样做。”
父亲还说,他们小时候,再调皮的家伙都只是嘴上说说,不会动手。这一点确实有很大的区别。所以,你要是受到特别过分的欺负,我们会去找学校理论,于是松子在减肥的同时,也努力使自己在大出他们面前尽量保持镇静。他们确实很可怕,所以刚开始时有些困难。有一次,松子一边回想着父母的话,一边仔细观察狞笑着咒骂自己的大出他们。
松子发现,他们的神情确实很卑劣。原来“卑劣”这个词就是这个意思啊。
松子一下子轻松起来。我长得胖,却不卑劣。松子的内心开始有了自信。无论大出他们说什么,都能够不放在心上。她甚至觉得,热衷于这种无聊行径的他们非常可怜。
正像父母说的那样,大出他们渐渐不怎么关注松子了。
没过多久,她放弃了减肥,因为毫无效果。正像妈妈说的那样,这是一种体质。每天计算着卡路里,关心着体重变化。提心吊胆,战战兢兢,这样的活法本来就很傻。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得到的只有不开心,这样的做法是错误的。
通过这一过程,松子获得了一次宝贵的人生经验。
其实,嘲笑松子的不仅仅是大出他们。他们开了头,同班同学里也有学样的,只是程度比较轻罢了。他们这些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会一个劲地跟着别人起哄。看到大出他们对松子失去了兴趣,他们也就像没事人一样不吱声了。
另一方面,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也有一些同学看到松子被人欺负,会感到愤愤不平,甚至为她担心。
老师也是各种各样的。看到有人欺负、嘲笑松子,有些老师会上前呵斥,有些却只当没看见;有些会
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有些则会怒其不争,劝松子不要屈服,甚至奋起反击。
老师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也不会全都明白。他们不愿做自己讨厌的事,遇到麻烦事也会避而远之。受教于这些老师的学生,也不全是稀里糊涂的,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有些学生则是知道有些事不能做,而偏偏要去做。
从那以后,松子就不怎么为自己的体型而烦恼了,虽然偶尔会为没法穿好看的衣服而叹息,但这就是我的体质,有什么办法呢?和树理成为好朋友,是升上二年级以后的事。是树理主动向她搭话的。一开始,松子觉得树理很亲切,跟她在一起无拘无束。
很快松子就察觉到,树理非常在意脸上的粉剌。她的粉刺相当严重。听到有些女生在背后讲树理的坏话,松子觉得过分,却无法反驳。因为那些粉刺确实太难看了。这也是因为体质的关系吧?
在家中,松子向妈妈提起过树理。那孩子怎样?人很好,跟她说话很开心,所以我们成了朋友。
对,松子和树理是朋友。松子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当树理将那件事告诉子,并要她帮忙时,松子毫不犹豫地帮了她。
因为松子相信,树理要做的事是正确的。
在寄出举报信时,树理说过,信上写的事情都是实真的。她真的看到了柏木被杀的场景,因为一直很害怕,才没敢说出来。可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所以要寄出举报信。
松子当时相信了树理的话,认为树理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松子帮助了她,尽管有一点害怕,内心却很激动、很奋兴。
但是现在,松子开始后悔了。
母亲出席了星期一的家长会。她没有发言,却听得很仔细,回家后把听到的内容全都告诉了松子。
松子听母亲说,那封举报信好像是凭空捏造的。察警说,不可能有人目击到那个场景,那太不合常理了。
松子听后大为震惊。这么一说,倒确实如此啊。
自己不能为别人的某句话、某个行为所左右。当时的松子竟然把人生经验忘得一干二净。为什么会这样?她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因为考虑到树理做的事是正确的,才丝毫不加怀疑吗?
自己竟然忘了反问:你要做的事,真的是正确的吗?
树理真的看到了柏木被杀的场景吗?
树理会不会在撒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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