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同命
秦束病倒了,在这种时候。柳清棠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一白,整个人差点站不住。她心里的第一反应便是秦束染了瘟疫,虽说上辈子还要半个月时间才会发现瘟疫,但是说不定这辈子提前了也有可能。
最开始得瘟疫的那群人,全部都没来得及等到素书的药方救治。若真的,若秦束真的是瘟疫,她要怎么办?
柳清棠不敢再想下去,紧紧的握了握手,一阵风似得从跨出殿门,直朝秦束所在的偏殿而去,桃叶缀衣两人对视一眼,一人赶紧跟上柳清棠,一人往太医院去唤太医。
到了偏殿却见秦束脚步踉跄的被人扶着往外走。柳清棠快步上前皱眉道:“不是生病了,这还要去哪?”
“回主子,奴才们这是送秦总管去明寿殿。”
宫里的主子们病了,自然是可以召太医看,在各自的宫殿里养病的,但是奴才就不同了,奴才们一旦生病了就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还要移到明寿殿里,以防过了病气给主子。明寿殿里多的是病死的奴才宫人,毕竟有份身能让太医或者医官来看上两眼的奴才实在太少,许多奴才连药都没得吃,就那样活生生病死在明寿殿里也没人去管,最后一席草席裹尸随便埋了的比比皆是。
柳清棠自然是听说过明寿殿是个什么情况的,也知道秦束是大总管,和那些小奴才们不同,他若是去明寿殿自然不会被那么怠慢。但是,就算知道她也不放心,还不知晓秦束的病究竟是什么情况,不放在眼下看着她怎么可能会放心。
而且明寿殿,在她经历过上辈子的元宁七年瘟疫之后,就不太愿意想起。上辈子那时候,因为瘟疫被抬进明寿殿的宫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来,后来连在里面照料看管的宫人都纷纷染了疫病,便再没人敢靠近那里。明寿殿里的人也不知道是病死的多还是因为无人照料渴死饿死的多,最后那里变成了一个死殿,瘟疫过后连着里面的尸体和宫殿一同烧了,又另建了一座明寿殿。
柳清棠怎么都不会让秦束去那种地方,闻言立刻便沉了脸,“把他扶进去。”
特意带人来接的明寿殿刘总管一见这位太后娘娘神色不对,顿时苦了脸,明白自己上赶着拍错了马
。本来嘛,主子就算是再信任底下奴才,这种事关自己体身的时候都不会含糊的,把个染病的奴才放在身边。他这明寿殿也是有专门给这些得用的管事们准备的地方,好好照料着
后多个人脉,赶着谁都是这样的啊,偏偏这位太后主子看上去对他这事办的极不满意。
刘总管摸不准太后娘娘怎么想的,便又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奴才们定然好好照料秦总管…”
他还没说完,柳清棠便不耐烦的打断他,“把人搀进去,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是是是,奴才这榆木脑子,什么事都办不好。”刘总管陪着笑,他怎么也不敢对这位主说这和宫规不合啊,只能赶紧指挥着小太监要把秦束扶回去。听人说秦大总管很得太后宠信,刘公公这会儿在心内直叹所言非虚的同时也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太后娘娘和这秦总管有些什么。但是又一想秦束也不是那等容貌非凡的,太后娘娘权势遮天,就算不爱男宠,怎么也不该看上他们这种阉人。
刘公公悄悄打量了一番这位据说手段十分了得的秦大总管,最后只能感叹人家会做事,不知道有什么笼络主子的法子。
倒是秦束皱着眉,停在那里强打精神的对柳清棠开口道:“娘娘,是奴才让刘总管来人的,去明寿殿也好,奴才这里离娘娘太近,万一过了病气给娘娘怎么是好,况且宫规如此,娘娘心善不忍奴才受苦,奴才却不能恃宠而骄,让人说娘娘不是。”
柳清棠可不管他这时候还要想着给她找理由正名之类的心思,直接理都没理会他,催促那两个搀着他的小太监,“还不赶紧给哀家把他搀进去!”
等刘公公赔着笑带着两个小太监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柳清棠自己动手帮秦束
起鞋和外袍。
秦束倚在
上,见状挣扎着要自己来,被柳清棠好不客气的
回
上。“病了就安生一点,照顾你怎么了,我是你的
子,还不能照顾你了!”
秦束被她说得一怔,只好柔下神情任她摆弄。柳清棠给他散开发髻解了外袍,又给他盖上被子掖好四角,这才坐在
边摸了摸他的头,发现触手滚烫,柳清棠顿时脸上难掩忧虑。
那瘟疫便是这样,起先和风寒的症状并无不同,发烧无力,用了药也昏沉的不见好,一连这样忽冷忽热的好几天,意识渐渐不清,最后就会全身痉挛的死去。
柳清棠越想越怕,被自己的猜测吓得脸色煞白。秦束眼睛都快要阖上了,这会儿见到她这样,怎么也不放心,只能硬撑着睁着眼睛连声安慰,“我没事,就是风寒罢了,休息两
就能好。”
他说话有些慢,似乎是有些吃力,柳清棠看他现在连眼神都有些涣散,还要强撑着,知晓他怕她担心,只好勉强收拾脸上的表情,一手盖在他的眼睛上,倾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轻声道:“你快点好起来我就不担心了,快些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秦束一会儿就沉沉的昏睡了,眉间下意识的皱着。柳清棠坐的更近了一些,将他眉间的褶皱抚平,手就放在他的额上,感受到那个温度,心里越发焦躁不安。
秦束不喜欢人伺候,所以他堂堂一个大总管,房间里一个伺候的奴才都没有,除了秦束和柳清棠,只剩下当自己不存在的桃叶。这会儿她也一直往门外瞄,见到姐姐带着太医进来了,连忙轻声提醒道:“主子,太医来了。”
“嗯。”柳清棠收回手,仍旧坐在
边。那太医目不斜视的给秦束诊了脉,说是风寒,而且太过操劳导致体身有些亏损,需要调养。太医写了治风寒的方子还有几幅调养的方子,让人跟着去抓药后就退下了。柳清棠听到这个风寒心里更是煎熬,瘟疫最开始的时候人人都没有在意,一群太医都说是普通的风寒,后来情况一发不可收拾才知晓并不是。
如果秦束两天还退不了烧,那就说明有很大的可能是瘟疫。柳清棠俯身抱住昏睡的秦束,把脸埋在被子上,不断地在心中祈祷,这个人绝对不能有事,千万不要是瘟疫。
柳清棠一直守着秦束,没有回自己的寝殿,上朝都推说子身不适没有前去。就坐在秦束
边看着他,不时给他额上换个帕子。
秦束已经二十,身上青涩尽去,身量也长高了不少,比她整整高了一个头。他还记得那时候她开玩笑说他小,见比她长高了这么多,偷偷乐了许久,她察觉了他的心思,还特意称赞了一番让他更高兴。
只是他看起来还是瘦,长了个子却一点
没长,她又开始嫌弃他身上的骨头咯人,
着他多吃,再乐呵呵的看着他不安的说实在吃不了更多。
太医说他除了风寒还操劳过度,秦束这人就是永远都学不会让自己休息,以前那么拼命是想证明自己,想让她觉得他是有用的。后来她开诚公布的和他说了,他虽然没了那些个
七八糟的心思,却仍旧没怎么改,说是无论如何也要为她分忧。秦束,是个怎么说都说不听,固执己见的傻子,比萧淮与也没好上多少。
这会儿,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脸庞消削瘦,看着就有些心惊。他本来平
里脸上就不见什么血
,说是幼时体身不好,一直没能好好调养,年纪轻轻的就一身的毛病,又是半夜里休息不好,又是不时头疼,冬日里手脚冰冷盖多少被子都暖和不起来。
她怎么就喜欢他了呢,也没见得多讨喜,长得也平平常常,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呢。柳清棠不敢想象,若是秦束真的出事了,她要怎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这辈子。以前在书上看到相恋的两人一方死去,另一方也不愿独活的故事,她当时还觉得十分不能理解,哪有这种为了另一个全然没有关系的人放弃生命的。现在她知晓了,如果对方离开人世,就会带走所有高兴的事,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柳清棠又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他这么多年对娘亲念念不忘,十年如一
的想着一个死去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柳清棠坐在那里看着秦束发呆,胡乱想了很多。桃叶缀衣两人端了饭食,她看也不看的叫撤下去,只枯坐在那里。劝不动她,桃叶缀衣只好闭口不言,寄期望于秦束能快些好起来。
秦束昏睡一
,半夜的时候才醒,他先是觉得脑子昏沉
疼,随即就听到太后娘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喝水?”
秦束睁开眼,看到烛火下柳清棠面带倦意担忧的看着他。秦束愣了愣脑子一下子清明不少,他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是深夜,这么晚清棠怎么还在这里。于是他立刻便开口说道:“我已经好了不少,不用担心,这会儿也晚了,你回去歇息吧。”
“没事,我现在睡不着。”柳清棠听他声音嘶哑,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扶着他的头喂给他喝。
“饿吗?我让人给你煮粥。”柳清棠摸摸他的额头,感觉没有之前烫了,神色终于放松了。如果真的是瘟疫,不会一
就退了热,看来只是普通的风寒。
“我不饿,清棠今
有用膳吗?”秦束问,见她胡乱点头说有吃过,便知晓她没有,有些不赞同的道:“清棠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去休息吧,我明天就好了。以前我也不是没有生过病,也都照样好好的。”虽然他那次在明寿殿差点病死,但是也熬了过来,对他来说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他从小就是这般,怎么也死不了,命硬的很。何况现在还有她在,他怎么都舍不得死的。
柳清棠没有说话,忽然隔着被子抱着他,静了好一会儿才说:“秦束,你快些好起来,过几天我想让你替我去一次南边。”
秦束这会儿生病,万一瘟疫来了他本就没有好透彻,再染上疫病就糟糕了,或许她该让他暂时避开。
一旦决定了,柳清棠就不再犹豫,接着道:“我上次接了一封陈情书,说菱郡郡守贪污受贿欺
百姓,想着派个钦差去查一查。据说那菱郡郡守和朝中某些官员勾结,我不能在没弄清究竟是哪些人之前派这些人去,但是魏征他的
子有身孕,我不好让他去,哥哥那边…也有些事,只能让你去一趟了,好吗?”
“自然是好的,我过两
就动身。”秦束没看见她脸上表情,丝毫没察觉不对,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了摸她的头答应下来。
“这一去恐怕也得两三个月呢,先别打草惊蛇,我想要他手上那份朝中勾结官员的名单。查这些肯定是要费上些时间的,你病刚好不宜太劳累顺便在那边调养一□子也好。暗里查这个,明里却是去给皇帝采选秀女的,也不用急着回来,好好查清楚才是。若一切属实又拿到名单,那些贪官就先直接收押了。”柳清棠伏在他身上,语气听不出丝毫异样,仿佛她真的是为了让他去做这件事。
事实上她早就清楚,本准备过了这瘟疫,年底菱郡发生一场小□□的时候再让魏征带着军队顺理成章的镇
,顺便解决了那些她上辈子早就知晓的害虫贪官。可如今为了暂时支开秦束,只能让他提前去做这件事了。
听秦束一一应下,柳清棠便又轻轻的笑了一声,“我听说这一路南下风景甚好,秦束,你替我好好看看,回来时一样样都讲给我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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