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季泠前些日子已经从芊眠那儿听说季乐和楚宿定亲的事了, 也知道老太太和章夫人肯定要生一段时
的气,只是没想到季乐还在
足。“要
足到什么时候啊?”
芊眠摇头摇, “怕是要到出嫁之前才会放出来。二公子因为这件事, 最近都一直住在书院里, 府都没回。”
季泠叹息一声, 为季乐, 也为自己。
整个冬天, 季泠都是浑浑噩噩地过去的。对这个冬日, 她只有一个回忆,那就是彻骨的寒凉, 不仅是心底,体身也是。浑身凉得疼,就好似被冻在冰窖里一般,只有每
泡澡时才能稍微缓解一点儿。
季泠情知自己的子身大不如前了, 今年她还真是犯太岁, 先是被蛇咬,又是落水, 把小时候营养不良的病
儿一齐都带了出来,成
里汤药不断。
季泠喝得烦了,难得的使小
子,把药直接倒在窗台上养的盆栽里了, 反正喝再多的药也好不了。亏得还有王厨娘心疼她, 私下经常给她做些补气血的药膳送来。
可惜季泠病得厨房也进不了,而每次一看到箜篌总难免想起凄凉梦境, 刺绣打发时间吧又更头眼昏花,连自己的嫁衣都做不得,一时竟没了打发闲暇的事情可做。
“姑娘。”芊眠从外头回来,“大公子屋里的繁缨姐姐来了。”
“请她进来吧。”季泠坐直体身。
繁缨进了次间,只见季泠正坐在南窗炕上,屋内温暖如
,她却还裹着厚厚的灰鼠
披风,脖子上还戴了一圈白狐
的围脖,越发衬得一张脸小得巴掌似的,唯有那对
水潋滟的眼睛,像明珠一般。
“姑娘这是有多冷啊?”繁缨好奇地道。
季泠朝繁缨笑了笑,“繁缨姐姐,坐吧,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繁缨愣了愣,想纠正一下季泠,毕竟以后季泠是她的主母,如何能叫她姐姐。但这会儿季泠毕竟没过门,又怕说了小姑娘面皮薄,所以繁缨便只当没听见。
繁缨将手里的布包解开,里面是两册薄薄的小册子,“这是大公子让我带给姑娘的。”
虽说定了亲,但因为就在一个屋檐下,所以楚寔更要避嫌,从那
来过她屋子后,季泠就再没见过他了。
“带给我的?”季泠愣了愣才从繁缨手里接过那两册书,打开来看全是菜谱。以往楚寔也送过她菜谱,不过那是年礼,她也不会多想,现在又送她菜谱做什么?让她以后做给他吃?
“还请姐姐帮我多谢大公子。”季泠道。
繁缨仔细看着季泠的脸色,并不见喜气,称呼楚寔也格外疏远,心里不由有了几分计较。
这府里就三位公子,丫头们私下也时常议论,最得人心的自然是二公子,人生得俊,骨子里也比大公子好亲近些。譬如季乐就是因为心仪二公子才做出那等事的,只不知这位泠姑娘是不是对其也有湘女之思。
繁缨想得理所当然,她家公子在她心里那是最好的,季泠不喜欢楚寔的唯一解释自然是她心里另有一个人,否则如何能不欢喜?
说实话,繁缨对季泠嫁给楚寔,是乐见其成的。有一个出身不显的主母,她们这些做妾和通房的也能硬气些。更何况,季泠也算是繁缨看着长大的,那
子都不用人使手段就能糊弄好。
繁缨略坐坐就走了,芊眠送了她出门回过身对季泠道:“姑娘,以后莫要喊繁缨为姐姐了,将来姑娘可是要嫁给大公子的。”
季泠也知道刚才叫错了,不过是一时改不了嘴,就将错就错。反正在楚寔面前,繁缨肯定比她有脸面,叫声姐姐也没啥,她并不在乎这些虚名。
眼瞧着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芊眠不得不提醒季泠道:“姑娘将来成亲后,可千万小心繁缨。”
因为芊眠从没跟自己说过这种话,季泠不由看了过去。都是自家姐妹,芊眠自然不曾说过其他丫头的坏话,可她跟季泠这般亲,少不得要提醒两句,“听说大公子屋里的一切事宜都是繁缨在料理。便是大公子在扬州那两年,屋里除了她也没重新进新人呢。”
芊眠的意思,季泠听明白了。楚寔如今都快二十五了,屋里只有一个通房的确也是少见的。虽然他这般上进的世家公子并不会一个接一个往屋里抬姨娘,但是通房通常不会只有一个的,毕竟姑娘家每月总有些不方便伺候的日子。
繁缨居然让楚寔屋里这么些年都没添人自然是有手段的,这也说明她很得楚寔的心。
季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芊眠一看季泠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她家姑娘从来就没有争强好胜之心,跟对门那位完全是两个极端。而芊眠更清楚的是,季泠也不是傻,她心底门清,却没那个心劲儿去争。
可芊眠从小在深宅大院长大,比季泠看到的背后的污糟东西更多。现在季泠是因为有老太太护着,所以放眼望去都是一片锦绣,等将来嫁给了楚寔,再一外放,那时候上头没人罩着,她这
子会过成什么样儿,芊眠想都不敢想。
且不说别的,光是觊觎楚寔的姑娘家就已经能让季泠无比糟心了。便是芊眠自己,也不敢说没有那个想进一步的念头。主母给身边大丫头开脸伺候夫婿的比比皆是。而楚寔那般的人物,任何一个丫头都不会拒绝。
芊眠却是不知道,季泠
儿就是破罐子破摔,就是楚寔纳一百个进门她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而这头,繁缨送了菜谱后便回了院子跟楚寔复命。
“她怎么说?”楚寔问道。
“泠姑娘似乎无可无不可。”繁缨虽没有添油加醋,却也没替季泠说好话。若是平
里彼此关系好一点儿,她完全可以说句“泠姑娘很喜欢”的。
送礼的人谁会不希望对方高兴呢?若是对方无可无不可就扫兴了。以后大约也不会再送了。
楚寔“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低头开始继续翻阅手中的书卷。
繁缨想了想又道:“只是我见泠姑娘似乎很有些怕冷。”
说完这句话后,繁缨停了停,见楚寔重新抬起头,就知道他这是想继续听。
“我去的时候,她屋子里烧着三个炭盆,热得人棉袄都有些穿不住,可她却还裹着灰鼠
披风,带着围脖,手上还套着暖袖,很是畏冷。”
繁缨说完,见楚寔蹙了蹙眉,摆了摆手,就躬身行礼退下了,很多事儿她只需要提一点,她家公子那么精明,自然就明白了。
主母病弱可不是好事。
其实繁缨也不是想害季泠,她和季泠并不一定是对立关系。只是她的年纪着实不小了,若是等如今才十四岁的季泠生孩子,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那时候她还生不生得出都成问题了。
繁缨私下跟老太太身边的南蕙关系很好,听得她说,老太太曾有意让楚寔和季泠成亲后,就停了她的避子药,可惜却被楚寔给驳了。
繁缨不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她也没对楚寔说谎,不过是拣了自己想说的说而已。
翻了年到了二月初,便是季泠和楚寔正式成亲的日子了。
因为事出仓促,这亲事统共加起来准备也没超过四个月,中间还有冬至、过年,是以布置得肯定有些不足。
而且女方父母双亡,唯一的亲戚家还是个低微到不入
的商贩,来贺礼的就只有男方的亲朋,感觉整个婚礼都比别人家的婚礼少了一半的热闹似的。
作为新嫁娘的季泠并看不到外头的热闹,一路她都顶着重重的凤冠,摇摇
坠地咬牙撑着,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都快没力气要摔倒在地上了,亏得楚寔缓了一步,扶了她一下,她才稳住体身。
再然后两人就被送入了
房。
眼前的红头帕被
起时,季泠有些适应不了刺眼的光线而眯了眯眼睛。四周是黑
的来
房观礼的女眷,可季泠已经头晕眼花得一个人都认不出了。只恨不能此刻就立即扑倒在被子上才好。
好容易等着喜娘说完了吉庆话,又是撒帐,又是吃生馄饨,又是饮合卺酒的,一大堆琐事儿。
季泠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却感觉一个温热的手掌贴在了她背后,让她勉强支撑着把合卺酒饮了下去。
再然后的事儿,季泠就有些记不清了。
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楚寔也出门去应酬宾客了。
芊眠急急上前替季泠卸了头上的凤冠和首饰,扶她进了净室,简单清洗了一下。季泠在喝过一碗热热的参汤后,总算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迷糊糊地靠在
头睡了过去。
此刻她已经完全顾不得今晚乃是
房花烛夜,她该等楚寔回来的。不是季泠不知礼,而是她的体身状况没办法支持。
为了这个,苏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本想着成亲前教教她怎么管家的,可是整个冬天直到现在,季泠都病得昏昏沉沉,哪里学得了任何东西。
苏夫人眼看着自己这么优秀的儿子要娶这样一个病秧子,一颗心就跟被扭麻花似的,痛得厉害。
夜半,季泠恍恍惚惚听见有动静儿,好像是楚寔回来了,闭着眼睛强撑着等待楚寔,可过了好一阵都再没有动静儿,她就又昏过去了。
到早晨醒来时,季泠才从芊眠那儿知道,楚寔昨晚回来,进里面看了一眼之后,洗漱完直接就睡在了外头的榻上,并没进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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