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南京, 戴公馆。
戴士南安排好事情后, 就回了南京。回到戴公馆时,他给莫清寒打了一个电话。
莫清寒现在住在海上的一间宅子里,是戴士南安排的。戴士南拨通了宅子的号码。
电话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莫清寒低哑的声音:“谁?”
戴士南:“是我。”
莫清寒认出戴士南的声音:“戴长官, 我顺利在公董局入职。”
他以华人委员的份身进入公董局, 公董局的人各怀心思。
那些人担心他的上任会牵扯到自己的利益, 在
晚宴上对他多加试探。
莫清寒眼底寒意深深,那些人还在暗地对他使绊子,给他招惹了一些小麻烦。
不过, 这些小事根本没被他放在眼底,他也没必要和戴士南提起。
戴士南:“我这次把你调回海上, 是希望你能在法租界有所作为。”
莫清寒点头:“长官, 我明白。”
莫清寒并不知道, 戴士南这次调他回海上,是另有原因的。
戴士南的声音极为平静:“我的另一个特工, 你已经在北平见过了。”
莫清寒思索了一会,说道:“罂粟?她很优秀。”
在北平的时候,莫清寒与罂粟见过一面。
他们两人同为戴士南效力, 莫清寒在见面前,就听过罂粟了。
莫清寒晓得,罂粟极擅伪装,能力极强。当时,罂粟见他的时候, 也没有用真容。
不过,为何此时戴士南要提起罂粟?
戴士南:“她先前在北平的时候,做任务出了意外,我让她暂时停手。”
戴士南顿了顿:“她也来了海上。”
莫清寒没有发觉不对:“不知戴长官有何吩咐。”
戴士南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她近
也会进公董局,你们互相照拂。”
他让罂粟进公董局,是为了监视莫清寒。他怀疑莫清寒背叛了自己,便让罂粟去观察莫清寒。
莫清寒的眼眸一紧。
罂粟也要进公董局工作?戴士南已经安排自己进了公董局,为何罂粟也要进来?
莫清寒向来心思极深,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总会多想几分。
但此刻戴士南还在电话那头等待自己的回应,莫清寒便没有再想。
他敛下了思绪,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好。”
戴士南:“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做。”
电话被搁下,房内恢复了寂静。
空气安静极了,但寂静中却透着沉沉的凝重,压抑万分。
莫清寒的视线看向窗外。
夜
深沉,外头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入
了,海上滩的风已经没有那样凛冽。但是却仍带着一丝凉意。
窗户开了一道浅浅的
隙,微风入内,房里空气微凉。
莫清寒的思绪愈加清晰,眼底浮起一丝寒意。
他怀疑,罂粟进入公董局,或许是因为戴士南不够信任自己。
平
戴士南分派任务给他,他向来是一个人完成的,从未有其他人的加入。
如今他已来了海上,照理说罂粟并不应该再来到这里。
这事有些不太寻常。
莫清寒眉头皱起,难道是戴士南让罂粟来监视他?
思及此,莫清寒眼底的寒意愈加深了。
他一直很信任戴士南,没有想到戴士南会这样做。
他向来将任务完成得很好,戴士南对他很放心,其他事情从不过问。
如今,戴士南这样安排,不得不让他往这个方面去想。
空气缓缓
动,似乎温度也降低了些。
莫清寒知道公董局似乎有新人进来,他听到了传闻。
但是公董局新来的那个职员是让法国商人牵线的。
罂粟进公董局,并不是由戴士南引见,在明面上看来,此事与戴士南并没有关联。
莫清寒认为,还有另一种可能
,是罂粟自己要求进公董局,并不是戴士南的授意。
她怀疑自己,想监视自己。
罂粟也是戴士南的得力下属,所以戴士南并不
手此事。
莫清寒目光阴冷,罂粟与他一样,都是戴士南手下最优秀的特工。罂粟想要观察自己,看起来倒也正常。
虽说此事也有可能是戴士南安排的,但莫清寒认为,后者的可能
更大。
不管怎样,他
后行事要更加小心。
寒深深,凉意似乎愈加浓了。
房内悄然无声,莫清寒的身影看上去极为静默。
…
另一头,戴士南搁了电话,他思索一番后,决定给罂粟打一个电话。
电话被人接起,戴士南开口:“罂粟。”
罂粟:“长官,我在公董局入职的事情已经办妥。”
她找了法国商人牵线,顺利进入公董局。如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戴士南点头:“你一直很能干,从来没有辜负过我的期待。”
罂粟能力极强,每回交给她的任务,她总能完成,不会让自己失望。
罂粟提了一句:“我先前认得一个法国商人,让他替我安排了此事。”
这样恰好撇清了她与戴士南的关系。旁人丝毫想不到,是戴士南让她进公董局的。
这样更方便罂粟行事。
戴士南问:“你何时入职?”
罂粟回答:“就在下周。”
罂粟想起一事,便提了一句:“莫清寒的办公室就在我楼上。”
戴士南似停顿了一下:“真是巧。”
罂粟语气严肃:“长官,你先前说莫清寒有些问题…”
所以,戴士南才安排她进公董局,观察莫清寒的行为。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立即汇报给他。
戴士南正声道:“你不可掉以轻心。”
他了解莫清寒的
子,如果罂粟表现得有一丝异样,他都会起疑心。
罂粟点头:“我明白,莫清寒的任务从未失败过,他的侦查能力很强。”
面对莫清寒的时候,她一定会提高警惕,万分小心。
戴士南:“试探他的时候,切莫轻举妄动。”
罂粟:“我会隐藏份身,现在法租界想试试他深浅的人很多,他上任不久,已经无形中树敌。”
莫清寒的份身极为
感,不需要罂粟动手,已经有很多人盯上了他。
戴士南:“你自己见机行事。”
罂粟:“好。”
戴士南又说:“我们暂时没有确认他是否真的可疑,所以…”
目前戴士南对莫清寒只是心存怀疑,但他并没有完全确定,莫清寒真的起了异心。
所以,确认此事至关重要。
罂粟认真地说道:“我会试探出来。”
戴士南向来相信罂粟的能力:“嗯,我相信你。”
罂粟会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答复。
搁下电话后,房内陷入一片沉凝的寂静。
戴士南低头,视线落在桌上。
黑色的桌子上放着两张照片。柔和的灯光落在了桌上,映亮了这两张照片。
戴士南伸出手,拿起其中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是一个女子,她面容清冷,眼神认真。
是罂粟。
过了一会儿,戴士南放下照片,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另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的男子五官立体,透着阴冷的气息。
是莫清寒。
两张照片被摆在了一起,戴士南目光沉沉,思绪渐渐延伸。
这两人是他的两个亲信,但他们之间的利益不同。他们虽都为自己效命,但是却有着不同的方向。
他们都是他的棋子,而其中一个则是废子。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四下静寂无声,没有一丝声响。
戴士南的目光微凝,看向其中一张照片。
他的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至于要放弃哪一个人,他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然后,戴士南拿起了照片,拉开了抽屉,放了进去。
戴士南起身,打开门,往外走去。
门被打开,沉寂的空气倏地涌了上来。
夜愈发深了,浓重的夜
沉沉地
下,笼着整个房间。
房门打开,门外是幽长的楼梯,缓缓往下延伸,直至地面。
大厅里亮着灯,灯光安静极了。
外头是漆黑的深夜,大厅里是柔和的灯光。
浓郁的夜
似要盖过这微弱的光亮,光线有些暗淡。
戴士南下了楼,脚踏在楼梯上。四下静谧得很,只听见他极轻的脚步声。
戴士南缓缓走着,他的身形极为笔直。这时,客厅里的座钟恰好响了。
低沉的钟声响起,沉沉落在大厅里,一声又一声。
声响极低,空气寂静极了,清晰得很。
戴士南脚步一滞。
他抬眼看了过去。
墙上的摆钟已指向晚上九点钟。
钟声沉闷,仿若一道雪白的闪电,悄然掠过天空。
好似一道预警。
戴士南收回了视线,继续往下走去。
行至门口,他抬脚向外走去。
打开门,戴士南的身影消失在寂静的夜里。
…
罂粟不想让戴士南被人怀疑,所以自己亲自出面,找了伯努瓦·博耶尔。
伯努瓦为求报恩,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安排好了一切。
罂粟会以苏言的份身进入公董局,监视着莫清寒。
罂粟即将上任,在入驻公董局之前,她想送莫清寒一份礼物。
根据罂粟的调查,她发现莫清寒即将和一个法国商人见面。
那人是丁世群介绍的。
罂粟很快将这名法国商人的份身调查清楚,看到他的资料时,罂粟忍不住皱紧了眉。
本·弗朗斯是个
商,为了牟取利益不择手段,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在此过程中,挡住他利益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做的事情不公道,经他之手的那些生意几乎都是非法的。
但是此人极会钻营,他会利用各种人脉以及其他的方面,找出法律的漏
。
本·弗朗斯行事虽是这般,但是他在公董局有背景,能在法租界护他周全。
所以,即使其他人知道他做的这些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情境下,本·弗朗斯更是肆无忌惮,生意也越做越大。
等到本·弗朗斯出门同莫清寒见面时,罂粟同样做好了准备。
莫清寒和弗朗斯约好了时间,在一家餐厅里见面。
莫清寒不早不慢,恰好在约定的时间,到了那家餐厅。
过了几分钟后,本·弗朗斯也到了。
两人定好的房间在楼上,本·弗朗斯上了楼,看到莫清寒已经到了。
莫清寒看见本·弗朗斯后,站起了子身。
他伸出手:“弗朗斯先生。”
弗朗斯立即上前几步,握住莫清寒的手:“莫委员,久仰大名。”
弗朗斯的话中暗含深意,他自然听说过莫清寒的名字。
近段时间,莫清寒才刚刚上任,成为公董局的华人委员。
对于这块肥差,法租界的人人都虎视眈眈,没想到竟被一个不知名的人占走了。
盯着这个位置的人,肯定对新上任的莫清寒进行了调查。
他们同样会一直提防着莫清寒,怀疑着他,随时想要将他拉下水。
弗朗斯笑了笑,想必莫清寒面对这群心思不轨的人,也不太好受吧。
弗朗斯又一次开口:“听丁董事说,你的履历极强。”
作为一个商人,弗朗斯在进入谈话主题前,自会寒暄一番。
莫清寒笑意极浅,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弗朗斯先生在海上商界,无人不晓。”
两人一来一回。
弗朗斯挑了挑眉,莫清寒这人能进公董局,肯定不容小觑。
弗朗斯接着说道:“”莫委员现在刚进公董局,
后能否再进一步,还需要看你的表现…”
莫清寒仍旧维持着进退有度的态度:“我的野心并不大,只是想为法租界做些事罢了。”
弗朗斯一愣,随即笑了。
因为丁世群牵线,让莫清寒进了公董局。
若是莫清寒站不稳脚跟,就是丢了他的面子。
于是,丁世群将自己的部分人脉,介绍给了莫清寒。
莫清寒看上去不是个蠢笨之人,自然会利用好手上的资源。
弗朗斯点了点头:“丁董事的眼光不会错,我相信莫委员的前途。”
弗朗斯不知道丁世群已经对莫清寒起了疑心,但是两人的利益相关,联系紧密。
所以丁世群在心存怀疑的同时,也会提拔莫清寒。
这时,侍应生走了进来,手上托举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瓶红酒。
侍应生将酒放在了桌面上,就转身离开了。
莫清寒开口:“弗朗斯先生,这是法国酒庄1870年的酒。”
弗朗斯笑了笑,拿起酒瓶为自己倒了一杯。
尽管莫清寒身处的环境复杂,但是弗朗斯本就是个只看中利益的人。
弗朗斯才不管莫清寒来公董局的目的和原因,只要他能从中得到利益,其他事情他不会放在心上。
看得出来,莫清寒这人的能力极强,若是和莫清寒合作,他也能获得不少好处。
向来都是富贵险中求,弗朗斯很清楚这个道理。
谈话仍在继续,两人相谈甚
。
另一头。
对面酒店的房间中,看似无人。
但是罂粟早就来到了这个房间,房内没有开灯。
沉沉的黑暗落下,一片寂静。
罂粟掩在空寂的黑暗中,目光平静,始终不动声
。
房间的窗户开了一条
隙,罂粟就站在窗子边,她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对面的房间上。
她晓得,本·弗朗斯和莫清寒进了那个餐厅。
为了不让莫清寒发觉,她会等到莫清寒离开后,再对那个法国商人下手。
罂粟对此事并不担心,因为即使是弗朗斯死了,莫清寒的怀疑对象也不会是她。
巡捕房的人也不会调查到她的头上。
有好几点理由能洗清自己的嫌疑。
首先,莫清寒突然出现在海上,担任了公董局的华人委员。
这个位置很多人想要,却被一个从未听说的人抢了先。
所以莫清寒的上任自然无法服众。
法租界本就是个利益熏心的地方,人心浮动,跃跃
试的人很多。
他们不喜莫清寒,应该有不少人想对莫清寒下手。
这样一来,这些人全都有陷害莫清寒的动机。
还有另外一点,弗朗斯是丁世群介绍的,他是由丁世群引见给了莫清寒。
所以,丁世群的嫌疑也不小。
无论如何,怀疑的对象都不可能是公董局新入职的苏言。
公董局就是一滩浑水,只要她轻轻一搅,便会
掉。
这时,罂粟的眸光微闪,她凝了凝神,盯紧了对面。
她看见莫清寒和本·弗朗斯走出了餐厅。
两人的合作似乎很顺利,脸上尽带着些许笑意。
他们在门口说了会话后,就分开了。
他们去往的方向相反,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弗朗斯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走出一段路后,又重新回了餐厅。
罂粟确认莫清寒离开后,就立即跟上了弗朗斯。
夜
沉沉,偶有微冷的夜风拂过,带着些凛然。
罂粟伪装后的面容平平,眼神毫无波澜,只有偶尔扫过时,锋芒微
,却又很快消失。
罂粟走进酒店,举止和旁的客人没什么两样,再是寻常不过了。
弗朗斯应该是喝醉了,他走路的时候,脚步不稳,身形微晃。
他似乎心情极好,嘴上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罂粟一直紧盯着他,看着他上了二楼。
罂粟状似无意,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
她随着人群上了楼。
二楼的客人比楼下的要少,三三两两的。
走廊的灯光柔和,既明亮又不刺眼。
橘黄
的光落下,洒在走廊上的地毯上。
罂粟看着弗朗斯进了房间,她没有跟进去,而是守在了外面。
罂粟要将此事闹大,她会选择在走廊上杀死他。
只要弗朗斯从房间里走出,她就会立即取走他的性命。
走廊上的人渐渐散了,此时变得空
极了。
楼下的动静偶有传来,还未到达楼上的时候,就消失在空气中。
罂粟的目光始终放在弗朗斯的房门上。
没过多久,房门被人打开。
弗朗斯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应该是方才落在这里的。
他的面色通红,酒意上涌,呼吸之间尽是浓烈的酒气。
弗朗斯拿了东西后,准备离开。
罂粟再一次确认了四周的环境,确保无人在场。
她悄声无息地迈开了步子,走到了弗朗斯的身后。
地毯很厚,罂粟的脚步极轻,丝毫不会被人听见。
罂粟手轻轻一抖,一把锋利的匕首滑到她的手心,她立即将其握住。
下一秒,罂粟上前几步,她看准弗朗斯的喉管,伸出了手。
匕首冰凉,掠过空气。
锋利的刀尖划破他的皮肤,血
瞬间涌出。
弗朗斯早已经喝醉了酒,神志不清。
但是他依旧能感受到,有一件冰凉的东西抵上他的脖子。
这一刻,他尝到了濒临死亡的滋味。
罂粟收回了手,弗朗斯的子身轰然倒下。
在碰触到地板的前一刻,罂粟伸手虚虚一扶,减轻了冲力。
弗朗斯倒在地上的时候,丝毫没有发出声音。
鲜血不断涌出,弗朗斯目光涣散,已经没有了声息。
罂粟从走廊的另外一侧离开,她确认自己没有
出痕迹后,混进了人群之中。
无声无息。
罂粟暂时没有离开,准备留在餐厅中,继续查探情况。
罂粟没有等太久,二楼果然响起了一声尖叫,随后楼上传来喧闹的声音。
餐厅里有人被杀害一事,瞬间在这里传开。
餐厅内的客人开始恐慌,神色尽是慌乱,人群
动。
罂粟站在那里,掩在人群之中,伪装成一个惊慌失措的客人。
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罂粟正是这件事情的主谋。
她的脸正对着酒店大门,那里的情况能看得一清二楚。
罂粟的身后是那群酒店里的客人,他们神色慌张,局促不安。
恐慌传染得很快,他们亲眼看见有人死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而酒店的大门处,央中捕房的邵督军走了进来。
没想到,事情发生之后没多久,巡捕房的人就来了。
罂粟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巡捕房这次好像来得特别快。
他身后有一个人。
待到邵督察踏进餐厅,那人也很快走了进来。
门外是沉寂的夜
,黑暗弥漫,寂静深远。
初
料峭的风绷紧,凝重压抑,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
他的目光幽深,穿过人群,不知落在何处。
漆黑的夜幕中,似有微光划开,忽明忽暗。
看见那人的脸后,罂粟的神色微动。
他们在此,
面对上。
那人面目冷峻,气质冷冽。
他竟是陆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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