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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诚如冯俏所言,章年卿当上首辅后,眼前纸醉金的世界被人拉开,那层模糊的窗户纸被捅破。

 内阁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首辅是浊权,次辅是清辅。历年来,能在首辅位子上坐稳的江山的,手里都不干净。

 相比之下,次辅更受文人墨客追捧。

 可章年卿不一样,他入官场以来就和文人关系好,科举新策和平复柳州后,威望更加。

 更别提章年卿的状元出身和衍生光孙女婿的‮份身‬。三元及第,当今天下,也只有六首状元许淮能和其一较高下。

 章年卿不是清客,为官这些年脏手的事没少沾。名利场上的打滚,声犬马,怎么会少见。可章年卿当首辅后,遇见的人事让他傻眼。

 大梦京是章年卿常去的地方,章年卿和狐朋狗友喜欢来这里。不外乎两个词,雅致、清净。大梦京筑墙厚,隔音好,只要不开窗子透风,两厢房间各成一片天地。

 可这次,章年卿连酒杯都不想沾。

 章年卿从来不知道,酒杯还可以这样端,盛酒可以这样盛。他甚至老不正经的想,谭宗贤和刘宗光也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吗。

 “哟,瞧章阁老的样子,生怯哦。”

 “哎哎哎,你说什么呢。章大人可是从泉州的福窝回来的,这才哪到哪。”

 全场暧昧声音,哈哈大笑。

 章年卿不动声,跨过门槛侍奉的两个女孩儿,举目四望,挑出清净地坐下。章年卿望着大开的窗户,袖子绑着冯俏的帕子,不动声道:“窗户这么开着,她们不冷?”

 屋内哄堂大笑,大家起哄道:“快快快,阁老要关窗户。”

 关窗户在这是要静音的意思。

 章年卿在一众暧昧的眼神中明白几分。他镇定自若,手腕间贴着俏俏的丝娟怕,丝滑暖意,笑道:“我在泉州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青楼他去过,扬州的梦三生他也去过。去哪里,都没有目光无处可落的时候。大梦京里伺候起阵仗来,比起青楼的媚俗,这里的清雅安静更让人惊骇。

 章年卿片叶不沾身,惹来不少哄笑。“章阁老这毛病得改改啦,冯儒都退阁了,孔家如今也得仰仗你的鼻息。还惧内呐~~~”尾音高高扬起,重重落在呐上。

 章年卿放下酒杯,皱眉道:“说什么呢。”他平生最不喜众人拿惧内说事,腾的站起身来,甩手离去。留下众人愕然。

 章年卿都下楼了,房间里还在议论纷纷,“章大人是怕出毛病了?”“唉,你也别说。当年换你,你也这样。”“章天德可够怂的,如今都什么年月了,还搞那一套。摆明是跟我们不到一个壶里去。”

 “这可怎么办。论权,他是这个。论财,金算盘陈伏可是章天德从泉州调回来的牛人。如今女人他也看不上,文墨他也看不上。我看,不趁早翻了他,有他的活路,没我们的活路…”说到权字时,竖起大拇指。

 有那知情的,夹筷子酒菜,边吃便说道:“得得得,少耍你的威风。二宗还在的时候,都不敢拿章天德怎么样。把你们一个个出息的。那章年卿哪里是洁身自好,我看是报恩呢。”

 “章芮樊当年带着儿逃回河南,只留幼子在京。他一个孩子,若不是冯大儒一路护着,能有他的今天。”玩味的喝酒,意味深长道:“章天德记恩啊。”

 晚上,章年卿没敢直接回内院。夜凉如水,他坐在书房外吹冷风,一身的甜腻味儿,不敢叫水,只等着身上味儿淡掉。俏俏心思如丝,叫水他怕冯俏多想。

 “章大人。”陈伏拱手道。

 章年卿驻足,“你来了。陈先生还没睡吧?陪我走走。”

 “没有。今天府里来了客人,我还等着三爷回来禀告。正巧,下来人说章大人有要事交谈。”陈伏觑着章年卿,闻着空气一股甜腻味,了然道:“看样子,章大人和我有默契的很。”

 三爷。章年卿会意道:“是内宅的事?”

 陈伏卖了关子,反问:“三爷还没回去吧。”意有所指,点了点内宅。

 “这是怎么了。”

 陈伏道:“怎么了?自然是好事。”

 “直说吧。”院子黑漆漆的,章年卿道:“咱们到院子里转转。”

 两个大男人晚上散步?陈伏望望月亮,不予置否。

 整个园子绕下来,章年卿也大致明白原委,他表情淡淡,没有急着表态。反而认真的问陈伏,“陈先生觉得我惧内吗?”

 陈伏没有直接回答,他先问了章年卿一个问题,“章大人有没有想过,朝中动的时候,为何章夫人屡屡被牵扯进去。”

 不待章年卿答,陈伏先道:“固然挟制女眷要胁外臣是常态。可章大人不觉得,人人都想透过夫人…操控大人。”

 章年卿赫然抬头。

 陈伏笑笑,“章大人娶了个好子。冯姑娘看似无足轻重,平轻描淡写的,不显山不水。可这些年,章大人可曾从内宅里吃过亏。”

 章年卿沉默片刻,道:“没有。她把内宅守的滴水不漏。反倒是我,屡屡从外宅出危险,让她遭殃。”嘴角出一抹苦笑,温柔又愧疚。

 “三爷明白,我也不再说什么。其实三爷夫人都是一样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陈伏点头。

 “恩?什么一样的。”章年卿不解道。

 陈伏吐出两个字,“门脸。”

 章年卿想都没想道,“不行。”她会哭的。

 “三爷和我较真不是。”陈伏淡淡道:“不过是腾几间屋子的事。腿长在三爷身上,你和夫人这么多年。害怕什么?”

 章年卿拧着眉,烦躁道:“你不懂她脾气。”

 陈伏确实不懂,微微一笑:“三爷和夫人是少年夫,我自然不懂。可三爷懂啊。”顿住,“好了,话说完了。我也不陪章大人转悠了。夫间的事我不懂,也是瞎出主意。具体事宜,还劳三爷斟酌。”

 “我知道了。”一股躁意油然而生,章年卿烦不胜烦。他不喜欢在儿女情长里打滚,眼下太平盛世,朝堂稳定。偏偏内宅又不得安稳。

 章年卿终于肯挪动尊步回内宅,冯俏还没睡。素颜清丽,站在桌前练字。章年卿朝她走了两步,想了想,先去倒热水擦脸。

 章年卿笑着问冯俏:“等我?”

 冯俏莞尔道:“听前院说你早就回来,一直在和陈先生谈事。索就等着了。”

 绕桌过来,章年卿热水烫过帕子,一抹脸浑身舒坦。冯俏接过帕子,摸着他的手道:“手上水没擦干净。”拿帕子擦水。

 章年卿静静的看着她发涡。

 “看我做什么。章大人如今招人喜欢,自荐枕席都找上府来。天德哥不留着眼睛看小姑娘。盯着我有什么好。”冯俏妩媚的看了他一眼,促狭道。

 章年卿道:“说什么呢。不是来找陈先生的,怎么都往我身上推。”

 冯俏故作忧郁的叹气,“是啊。不过陈先生抢手是假象,大家盯着的,可是陈先生背后的人。”

 章年卿含糊应着,有些心不在焉。鬼使神差的,他试探道:“俏俏,我说假如。假如,这些人真的这么烦,不如腾几间屋子,随便扔几个人进去。咱们继续过咱们的日子,留个耳清净。”

 “是谁。”冯俏竭尽冷静,她听到自己这么问。声音不住颤抖,好像是哭了。

 “没有谁。”章年卿无奈道:“算了,你当我没说。”他闭着眼睛没有看见冯俏的表情。睁眼,冯俏肩头颤抖,章年卿去掰她的肩,以为她哭了。惊慌道:“俏俏。”

 谁知冯俏没有哭,安静的看着他,问:“天德哥,你看上谁了。”

 章年卿重重叹气,“真的没有谁。是我想差了,算了。不提这件事了,是我莽撞。”扶额道:“这两天晕头转向,想一出是一出。俏俏你别见怪。”

 冯俏忽然挣开他,笑道:“哪里是没想清楚。”顿,“天德哥见过林大人了吧?”

 章年卿一愣,“哪个林大人?”

 冯俏道:“刑部按察副使。”

 “白见过。你问他干什么?”

 冯俏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冯俏这一点头,无端让章年卿想起年轻时的往事来。记忆如花般散开,清风阵阵也吹不散章年卿心中那点郁结。

 他一直知道自己娶了个妒妇,两情相悦时他不在意,彼时两人情浓意,也容不下第三人。

 新婚燕尔时他不在意,大男子本当宽容女子。当冯俏相濡以沫的陪伴他数十年之久,两人早已亲密的不分你我。

 灵魂契合比**还让人沉醉。他也不在意。如今冯俏,章年卿有些痛心。不知如何开口,良久才劝道:“幼娘,信我。”

 都怪陈伏,出的什么瞎主意,他也够混蛋。正多解释几句。

 冯俏叫丫鬟铺好被子,“天德哥,睡吧。”

 章年卿松口气,“好。”

 第二天章年卿下朝后,冯俏不在府里。一问下人才知,冯俏回去探望冯先生了。

 章年卿心沉到渊底,“夫人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给三爷做过早膳,三爷上朝后没多久。”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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