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庸医
方瑾枝急忙让守在外面的侍女去请刘明恕。在刘明恕过来之前, 方宗恪又昏睡过去了。
刘明恕不知道取了一颗什么药丸让侍女放在方宗恪口中,没多久,方宗恪皱着眉醒来, 一口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
他看了一眼刘明恕,有些无奈地说:“刘瞎子, 怎么又是你…”
刘明恕负手立在一旁,道:“我也诧异,你怎么还没死。”
“哥哥,先喝点水。”方瑾枝端过来一杯温水递到方宗恪嘴边,想要给他润润喉。
方宗恪只是抿了一口, 就挪开了,他看着方瑾枝,问:“你知道什么了?”
方瑾枝原本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可是瞧着方宗恪实在是太虚弱,就把话咽了下去, 笑着说:“哥哥才刚醒过来,多休息一会儿才好。”
说着,她就扶着方宗恪躺了下来。
方宗恪的目光越过方瑾枝,询问地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陆无砚。陆无砚感觉到他的目光,微不可见地摇了头摇。
方宗恪松了口气。
纵使方瑾枝心里有再多的疑惑, 也不好这个时候询问方宗恪。眼看天快要黑了下来,她只好和陆无砚一同回了温国公府,等明
再过来。
临走前,她千叮咛万嘱咐侍女好好照顾着方宗恪。不过平平和安安都在那里, 她们两个主动站出来担起照顾哥哥的活儿。
方瑾枝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方宗恪休息的房间,轻声嘱咐两个妹妹:“照顾哥哥自然有侍女来做,不过你们两个要替姐姐看着哥哥,切不可让他
走。”
方瑾枝是担心方宗恪又突然离开。
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以方宗恪现在的情形连清醒都困难,更别说下
离开。
因为婆婆不在府里,上头的大夫人也住在静宁庵里不在温国公府,老太太年岁大了,连平时的晨昏定省都让府中晚辈免了,是以方瑾枝这媳妇做得倒也清闲。
晚间用膳也只她和陆无砚两个人。
她想了想,让入茶拿了一对平安锁给入烹的陆隐心送了过去。入烹毕竟是曾伺候过陆无砚和方瑾枝的,她如今已经成了府里的夫人,为了避嫌,方瑾枝不得不疏远了她。可是方瑾枝是一直都记得她的好的。
用了晚膳,陆无砚喊方瑾枝陪着他下棋,方瑾枝没依,她窝在藤椅里,就着烛光绣荷包。
马上就是重
节了,她想做几个茱萸荷包。陆无砚肯定是有的,还有两个妹妹。之前她就打算给方宗恪也做一个,正瞅找不到人,如今可算是能送到他手里了。
除此之外,她还给静忆师太和静思师太做了两个。
她自小就和静忆师太颇为投缘,又和静思师太有了一场名义上的母女缘,不像这般巧合,她们两个竟是姐妹。如今她们两个人都无子女,但凡年节的时候,方瑾枝总是会给她们备一份小礼物,表表心意。
“哪个是我的?”陆无砚走过来,在桌子上的几个茱萸荷包里挑来减去。
“唔,我手里这个做完了就给你做。”方瑾枝晃了晃手里绣着红梅的荷包。
不用方瑾枝说,陆无砚就知道桌子上这堆荷包里没有他的。一个绣着兔子,一个绣着小
猫,一个绣着风筝,一个绣着牡丹,再就是她手里这个绣着红梅的。一看就知道分别是给平平、安安、方宗恪、静思师太和静忆师太的。
“你上次要给我绣的荷包还没绣完呢,这次又把我的放在最后。”陆无砚立马沉了脸。
“上次?哪个?”方瑾枝一脸茫然。
陆无砚的脸色越发沉了。
当初他们就快要成亲的时候,她忽得来了兴趣要给他绣一个粉
的荷包,还说等她绣好的时候,要陆无砚穿着粉白的衣裳配她绣的荷包。
荷包还没绣完,她倒是给忘了。
陆无砚不想理她,自顾生气地走了。
“你喜欢什么花纹的?”方瑾枝望着他的背影喊。
给别人绣的时候都知道人家喜欢什么样的,合着到他这里连绣什么花纹都不知道…
陆无砚没搭理她。
方瑾枝将手里的线头剪了,把茱萸
进荷包里,然后把这个给静忆师太的红梅荷包放在桌子上,和其他的几个荷包放在一起。
她不是故意拖到最后给陆无砚绣荷包的,只是她一直没想好给他绣什么花样,难不成绣个黑漆漆的砚台?
不好看呀!
方瑾枝趴在桌子上,摆弄了一会儿绣好的几个荷包,忽得有了主意。
“盐宝儿…”她转身喊丫鬟,才想起来她原本身边的几个丫鬟都被她撵到花庄去照顾平平和安安了。
入熏匆匆从外面进来,“三少
,您有什么吩咐?入茶去花圃摆瓶子了,说是要接明早的朝
来泡茶。”
“没事儿,你去忙吧。”
方瑾枝想了想自己去了库房寻东西,那东西连入熏不认识,未必找得到。
方瑾枝在绣房里绣了小半夜,才轻手轻脚地回了寝屋。寝屋里给她留了灯,陆无砚已经歇下了。
“无砚,无砚?”方瑾枝悄悄在陆无砚耳边轻唤了两声。
见陆无砚没反应,方瑾枝才踮着脚尖走到烛台前吹熄了灯,又踮着脚尖走回
榻,小心翼翼地
了鞋袜,从
尾爬到
的里侧。
夜里静悄悄的。
许久,方瑾枝翻了个身,面朝着陆无砚,小声说:“无砚,你不抱着我我睡不着…”
黑暗中,陆无砚的嘴角不由轻轻扬起一勾细小的弧度,他转过身,胳膊从方瑾枝玉颈下穿过,然后将她整个娇软的子身揽在怀里拥着。
方瑾枝仰着头,在陆无砚的嘴角轻轻亲了一下,然后一手攥着他的衣襟,一手搭在他的
上。
她打了个哈欠,不久就睡着了。
陆无砚宽大的手掌覆在她攥着自己衣襟的小手,将她软玉般的小手握在掌心。他微微颔首,吻了吻方瑾枝的额头,陪着她一起进入梦乡。
第二
方瑾枝起了个大早,先是在入茶的陪同下,将府里后宅大大小小的账目单子兑过了,才去和陆无砚一起吃早膳。
她望着吃早膳的陆无砚不由心下欢喜,如今陆无砚倒是肯按时吃饭了,也不再晚睡迟起。
“无砚,重
的时候我想请静忆师太和静思师太来府里,她们两个在静宁庵里怪冷清的。”方瑾枝皱着眉,“可是静思师太以前的份身…”
陆无砚想了想,道:“锦熙王已经死了,别人知道她曾是锦熙王妃也无妨。可是她们两个向来冷静惯了,未必喜欢热闹。”
“这倒也是,是我想得不周到了。”方瑾枝点了点头。
陆无砚看她一眼,知道她心里记挂那两位妇人,便说:“反正你也记挂你哥哥和你那两个妹妹,不若将人请去入楼罢。”
“可是府里…”方瑾枝摇头摇,她知道自己的份身,可不能抛了府里的家宴不顾。就算陆无砚不喜欢陆家的家宴,她也不能缺席呀!
“无妨,可是在家宴结束以后再去入楼,反正也不远。”陆无砚倒是没当回事。反正这些年,陆家的各种家宴他缺席了太多次。
“我再想想…”
方瑾枝心里本来还犹豫不决,可是她和陆无砚刚想出门去入楼的时候,静宁庵里的小尼姑就来了,带来了静忆师太新烹的重
糕。
方瑾枝咬了一口甜甜的重
糕,眼睛笑成一对月牙。
她让小尼姑先等一等,反身回去写了一封书信,邀请静忆师太和静思师太于重
相聚,又写了时辰和到时候会让入楼的人去静宁庵里接人。信里又反复解释了将时辰定得那么晚的缘由。
这般耽搁了一会儿,等到方瑾枝和陆无砚赶去入楼的时候已经半晌了。
陆无砚下了马车,将方瑾枝扶下来,道:“今
我有点事情,晚一点过来接你。若到了戌时我还未回来,你就先回陆家吧。”
方瑾枝答应下来。
她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方宗恪倚靠在
头,他的气
也好了许多,平平和安安坐在他身边陪着他说话。
“姐姐!”见方瑾枝过来了,平平和安安起身,急忙
了过去。
方瑾枝将手里的食盒交给平平和安安,“静宁庵里的重
糕,拿去吃吧。”
“给刘先生送点去。”
“也给顾希和顾望送点去!”
两个小姑娘满心欢喜地捧着食盒往外。
故意将两个妹妹支开,方瑾枝这才坐在方宗恪的
边。
“哥哥,你好些了吗?”想起方宗恪身上的那些伤,方瑾枝心里忽得一阵难受,她不知怎的就想起刘明恕那一句“他是在送死。”
“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你哥哥了,不必再这么喊。”方宗恪面色平静。
“哥哥…”
只她这么轻轻喊了一声,方宗恪的脸色不由软下来。
方瑾枝其实是很想问一问方宗恪,这个当初把她抱回方家的人,她的亲生父母究竟是什么人。可是如今直接这么问好像不算合宜,似乎会显得她一心惦记亲生父母,不顾养恩。
方瑾枝垂着眼睛,静坐静在一旁。
方宗恪皱眉望着她,不由叹了口气,道:“当年你被遗弃在路边,我不过是看你可怜把你抱回来罢了。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那是哪一条路呢?”方瑾枝急忙望着他追问。
她还是在意。
也是,有谁会不在意自己的亲生父母呢?
“就是咱们家前街。”方宗恪随意搪
。
“哦…”方瑾枝应了一声,显然有些失望。
方宗恪无奈地看她一眼,随意说:“许是你亲生父母家贫,就把你遗弃了。穷苦人家遗弃子女的事情本来就极多。”
方瑾枝点了下头,没说别的。
陆无砚的确到了戌时才来接方瑾枝,他将方瑾枝安顿在马车上,忽道:“在这里等我,我去吩咐入毒一些事情。”
他并没有去找入毒,而是去找了方宗恪。
“告诉她吧,左右有我在,我会护着她。”陆无砚立在门口。
方宗恪抬眼睥他一眼,冷冷地说:“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世,可我只问你你可知道她亲生母亲的事情?”
陆无砚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纵使是活了两世,他也不太清楚方瑾枝的母亲,他对那个方瑾枝的生母根本没有一丁点印象,他有些疑惑地问:“这很重要?”
方宗恪点头,“陆无砚,我瞒着她的身世并非只因为她的父亲。真相比你想得更加不堪,就让她以为自己是被贫苦之家抛弃的孩子罢!”
方宗恪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反正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陆无砚离开的时候心事重重,可是回到马车的时候,不由将心事尽数藏起来,柔声和方瑾枝说话。
接下来的几
,陆无砚越来越忙,甚至彻夜不归。
他是在忙,正忙着和长公主一起设计擒杀卫王。
陆无砚并没有对方瑾枝多说,只说是帮着长公主处理政务,看着方瑾枝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陆无砚心中有些复杂。
除了设计擒杀卫王这件事情以外,陆无砚还着手彻查了刘明恕的底细,又因为听说刘明恕与叶萧相识,又向叶萧打听了一番。
最终,陆无砚和长公主商量了许久,才决定让楚怀川褪下龙袍,穿上普通世家公子哥儿的衣服,让刘明恕诊治。
此时楚怀川体身已大不好,几乎已不下
,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因为他体身不好早就不上早朝的缘故,倒是为他出宫提供了便捷的条件。
就算是如此,长公主也十分小心,避开宫中耳目,偷偷将楚怀川送出宫,送到了离宫很近的长公主别院。
陆佳蒲万分担心,恨不得一并跟着楚怀川出宫。可是这次楚怀川出宫本来就是秘密出行,带着她也不方便,更何况她如今有孕在身,舟车劳苦更是危险。
陆无砚原以为要请动刘明恕去长公主别院为楚怀川诊治要颇费一番口舌,却是没有想到刘明恕在听到叶萧也在长公主别院时,欣然前往。
陆无砚才发觉刘明恕此人做事毫无规章,全凭喜好心情。
楚怀川今
难得精神好一些,他斜倚在
头,和长公主说着话,他语速很慢,再不复曾经的顽劣嚣张,似乎担心说话太快会累着自己。
他对于陆无砚为他请了一位神医之事,并没有多在意。他自小就是喝着汤药长大,更是三五
就要针灸,他见到太多的大夫,太多的神医了,早就没了什么企盼。
不过他还是来了,不想辜负了陆无砚和长公主人的好意,也不想灭了陆佳蒲眼中的那一丝欣喜雀跃。又或许,他心里的那一丝企盼一直都没有消散,而是被他
在心底罢了。
可是当楚怀川看见刘明恕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一个瞎子?
楚怀川有些犹疑地看向一旁的陆无砚,陆无砚只是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刘明恕为楚怀川诊脉许久,久到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紧张起来。
待刘明恕收手的时候,还是楚怀川率先打破沉默,他不甚在意地说:“刘先生不必费心了,反正我这性命也不过是靠药吊着,只能活个月余罢了。”
“月余?谁说的?”刘明恕略带嘲讽,“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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