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尾声(四)
方瑾枝认真想了一下让陆无砚改姓楚这件事儿的可行
。不知怎么的, 方瑾枝脑海中不由浮现陆申机愤怒拔刀的样子来。
温国公上表书这事儿够不给他脸面了,现在朝臣再
着他儿子改姓。这…陆申机估计要炸啊…
“无砚,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呀?”方瑾枝问。
陆无砚蹙眉, 一时无言。
他上辈子在大辽风雨飘摇时登帝,那些事儿多的臣子哪里顾得上让他改姓楚。而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他的母亲, 眼下要立太子,情况自然与前世不同。
他本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视礼法大于天的人,并不觉得一个姓氏有什么大不了。可是此番情景倒是像是被人
迫着改姓一样。他极其厌恶这种被迫无奈做出选择的感觉。更何况,他不得不考虑他父亲的想法。
见陆无砚没说话,方瑾枝就晓得他恐怕也是没拿定主意。她便不再追问了, 笑着与他说起别的事情来。
第二
一早,陆无砚就令人将准备好的十二个
娘请了过来。这些
娘都是入茶精心挑出来的,不过明显用不上十二个,今
还要由陆无砚和方瑾枝亲自再筛选一番。
入茶将她们带到正厅里,陆无砚目光轻轻一扫, 就把长得丑的、瞧着凶的,愁眉苦脸的给刷下去了。
如此,还剩下六个。
“瑾枝,剩下的这些你挑吧。”陆无砚看向坐在身侧的方瑾枝。
听了陆无砚的话,那剩下的六个
娘都
直了
杆, 任由方瑾枝打量。她们这几个人心里明白陆无砚那一关是最难过的,而方瑾枝却是没那么挑剔的。
果然没多一会儿,她们就听见一道甜甜软软的声音说:“我瞧着都
好呀。”
“那便都留下罢!”陆无砚发话。
六个
娘松了口气,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方瑾枝来。
这一看不要紧, 六个
娘显然都愣住了。这…女人怀孕的时候大多数体身臃肿、发福变形的。可是方瑾枝瞧上去,除了大着个肚子,身量竟还是那般窈窕!她从袖子里探出来的一小截皓腕纤细如少女,鲜红的细镯更将她的手腕映衬的肤白。她托着茶盏的纤纤玉指白皙如玉,就是那么瞧着,也觉得能
出水来。
更别说她不施粉黛的娇
双颊吹弹可破,精致的五官一望惊
,再望惊叹。整个人仿若静坐静在大师绘成的仕女图里。
一阵风从半开的小窗吹进来,将方瑾枝鬓边的一绺乌发轻轻吹动,拂在她的脸颊上。她放下手里的茶盏,将鬓角的发慢轻轻拢至耳后。她的那份过分美丽中便多了一层温柔一点一点溢出来。
这副令人沉醉的仕女图,便活了。
入茶轻咳了一声,六个
娘急忙收回视线,跟着入茶离开。心里也是一阵啧啧称奇。她们早就听闻陆无砚对方瑾枝宠到了手心里,便意料到这位夫人定是位美人儿,可等到见了真人,却还是被惊
了一番。
陆无砚的指尖轻轻扣了扣桌沿儿,道:“下午我要进宫一趟,来去时长,宫里有有些事情要处理。这一趟可能要过个六七
再回来。”
“那到底是六
还是七
?”方瑾枝不依不饶地追问。
陆无砚笑了一下,说:“七
内定回。”
方瑾枝便也笑起来,“我知道现在战事四起,你必然有事情要忙,不用顾虑我呢。若是往常我倒是可以跟你一起进宫,只是如今是真折腾不动了…”
她嘟了一下嘴,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肚子。
陆无砚便凑过去,将手搭在方瑾枝的肚子上,一本正经地对她肚子里的小家伙说:“我不在家的时候,可要听话照顾好你娘亲。”
“又胡说!他还没出生呢!”方瑾枝笑着推开他。
陆无砚和方瑾枝一起用了午膳才离开入楼前往皇宫。等到他到了宫中时已经是傍晚了,楚映司正在用晚膳。
陆无砚看一眼她正在吃的东西,说了句“太简单了”又吩咐宫女去御膳房
代重新做。
“若是知道你过来,就不会是这些了。”楚映司不甚在意地吃着碗里的饭。
陆无砚知道他母亲吃东西很快,便说:“等一会儿再吃,陪儿子一起吃罢。”
他的用意楚映司如何看不出来?
楚映司笑着说:“如今谁还能苛待朕不成?实在是吃素食惯了,又简单便捷。”
不过她还是将筷子放了下来,等御膳房重新上膳。
“父亲那边来信了没有?”陆无砚问。
楚映司指了指身后的长案,那上面摆着一封拆开的信件。陆无砚便走过去将信拿起来看。他看了一眼,就笑了。
那么大的一张纸,只在上面潦草地写了两个字——分家!
下笔很重,墨迹都晕开了。
瞧着这
大的两个字,陆无砚仿佛能感觉到陆申机的愤怒。
“看来父亲是真的生气了,竟是要分家。”陆无砚说着将信纸翻过来,他“咦”了一声,又问楚映司:“就这个,没别的了?”
“嗯。”楚映司点头。
对于需要陆无砚改姓之后再立为太子一事,陆申机竟是只字未提。
陆无砚便把手中的信件放了下来,他走回座位,垂眸想了一会儿,才说:“母亲,如果我说我不想当这个太子,您会如何?”
楚映司抬眸看着陆无砚等着他说下去。
陆无砚又叩了叩桌子,才说:“其实母亲早就看透了儿子,所以才会曾言怀川比我更适合这个帝位。若国之需要,儿子愿意以我的性命来誓死捍卫这个国家的每一寸的土地。然而…”
陆无砚顿了一下,“然而并不是因为什么国家大义,只因我的母亲一心守卫这个国家,我的父亲坚守在边境寸土不让。守卫这个国家是你们的志向,儿子当然义无反顾追随着你们的脚步。”
“可是在儿子眼中,这个国家这片江山毫无意义。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正义或是大义,这些东西都可以被轻易踩在脚下。”
楚映司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你就非说把这些母亲不太听的话出来?”
“不过,倘若母亲若希望儿子做这个太子儿子自然从命!”陆无砚勾了一下嘴角,又略怅然地说:“不过谁做皇帝又能怎么样?百姓朝拜的帝王姓甚名谁又能怎么样?百年之后都是一捧黄土,英名或恶名不过后人茶余饭后的谈料。”
楚映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干脆承认自己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罢了!”
陆无砚起身,站在楚映司的身后,笑着搂住楚映司的肩,道:“是啊,儿子怀里就有一个天下排行第一的大美人。”
“嗤,真看瑾枝不在这里。”楚映司嫌弃地把陆无砚给推开。
陆无砚却认真地说:“你们两个并列第一,并列第一!”
楚映司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等你有了女儿,是不是又三个女人并列天下第一美人儿了?”
陆无砚皱了下眉头,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楚映司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有些疲惫地说:“无砚,你说怀川消气了没有?”
陆无砚便重新回到座位里,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母亲以为他在生气?”
“他当然生气了,”楚映司
了
额角,“这孩子搅了个天翻地覆不就是想要让我知道他有多生气,偏偏我还找不到他!”
她又苦笑摇了头摇,“这孩子气
实在是太大了…”
“儿子却觉得他不是在跟母亲置气。他是和母亲一样多疑
感的人,大概从他知道母亲暗中做了那些事情以后,他便有了离开的打算。他抛下皇位不过是为了在冲突发生之前,把一切掐断。皇位,是他拥有的一切。”
楚映司怔怔望着陆无砚,细细消化着他说的话。
陆无砚又说:“当然了,怀川他也一定是生气的,所以才会什么都不说,直接把皇位砸过来。”
“是啊,直接把皇位砸到了我的脸上,真是…响亮的一巴掌。”楚映司心思复杂。
“母亲,他想证明给你看你的防备多么多余,他还想让你一直惦记着他。”
宫女蹲着重新做好的晚膳进来,陆无砚和楚映司也停了说话,开始吃起饭来。等两个人用完晚膳,又一并研究着军事图,一直探讨到下半夜。
陆无砚夜里便宿在宫中,他第二
醒来时,已是下早朝的时辰。他刚走出宫,就被几位官员拦了下来。
陆无砚蹙着眉看着面前的几位官员,都是朝中因楚映司登基不满辞官后替补上来的官员。
这是来巴结陆无砚的。
听了一同奉承的话之后,陆无砚略不耐烦地说:“几位大人若是无事先回吧。”
几个官员对视一眼,从中走出来一位官员,在陆无砚面前弯着
说:“臣听闻夫人有孕,您又没有妾室。所以臣…”
陆无砚凉凉看他一眼,脸色瞬间冷下来,抬脚离开。
那位官员被陆无砚冷冷的目光扫过,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在他旁边的一位官员忙拉了拉他袖子,小声说:“你不要命了,居然打这个主意!这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那是他根本就不想收!你居然还想给他送女人!”
“我这不是看他夫人有孕,就算他们夫
感情再好,那也是一年沾不得,所以才想着…”
“嗤,你想不想知道上一个给他送女人的官员什么下场?”
“什、什么下场?”
那位官员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横,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色。
之前想要给陆无砚送妾室的那位官员转头望向陆无砚离开的背影,吓得腿都软了…
温国公府距离皇宫稍远,这次陆无砚来宫中要住几
,朝中的臣子这才起了心思,想要巴结他。偏生陆无砚又是什么都不缺的人,而且
子又古怪,还有令人咂舌的严重洁癖,想要讨好他可不容易。
不过两三
,送过来的礼物就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别说,陆无砚还真在这堆礼物里面挑出了一件十分中意的东西来。那些想要巴结陆无砚的臣子知道他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所以送来的东西里面有不少都是送给陆无砚还没出生的孩子。
而陆无砚中意的那件礼物就是送给他尚未出世的孩子。
小孩子大多数都会在小时候骑木马,陆无砚看中的这件礼物,面前算得上是木马。因为它虽然是木头做的,却并不是马,而是一只丑了吧唧的四不像。
“嘿,这个不错。等我回去的时候提醒我带回去。”陆无砚笑着吩咐身后的小宫女。
小宫女看了一眼那个丑到可以吓哭小孩子的东西,低声应了声“奴婢遵命…”
…
安安自从醒过来以后,大多数时间都是沉沉睡着,每
只会醒过来那么三两次。方瑾枝担心地问入医如何会如此,入医只是说刘明恕说这是正常的现象。
方瑾枝想了想,还是下了楼,去后院找了刘明恕。
刘明恕正合着眼倚靠在藤椅来,晒着太阳。
方瑾枝尚未走近的时候,刘明恕就睁开了眼睛。
“不好意思,是我吵醒了你。”方瑾枝停下步子,没再上前。
“无事,我本来就没睡。”刘明恕稍稍坐直子身,“你是要问安安的事情?”
方瑾枝点点头,忽想起刘明恕看不见,才又“嗯”了一声,说:“安安总是这么睡着,我有些担心她。我听入医说这是正常的情况,所以想来问一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醒过来,不用总是这么睡着?”
“我给她加了助眠的药才如此。”
刘明恕说了这一句本来不打算再解释了,又想起上次方瑾枝的质问,才继续解释:“她睡着的时候会比清醒的时候痛觉稍钝。”
方瑾枝一想就明白了刘明恕的意思,她松了口气,感激地说:“多谢刘先生了。”
“不过是因为你们哥哥罢了,不必言谢。”刘明恕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
方瑾枝却坚持说:“哥哥是哥哥,我是我,就算你是因为哥哥的缘故才出手相助,我也还是要郑重谢谢你。”
刘明恕本来就不善言辞,倒也没再多说。
“还有就是…”方瑾枝的脸上挂了一层歉意,“上次是我太着急了,才那样说话,刘先生不要责怪。”
“你已经道过谦了。”刘明恕已经站了起来。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显然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淡淡说:“把你哥哥欠我的十万两黄金,加上医治你妹妹的十万两黄金给我就成。”
说完,直接转身往小阁楼里走去。
方瑾枝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的脾气的确古怪。不过他既然开口要了二十万黄金,方瑾枝自然欣然答应,忙转身去吩咐米宝儿让吴妈妈在庄子里提前。
二十万两黄金…
唔,不能说是小意思,对于方瑾枝来说也就是中等意思罢!
刘明恕回到阁楼里的时候,安安刚刚醒过来,入医正在喂她喝水。
“刘先生您过来了。”入医急忙让开位置,如今她对刘明恕的医术可谓是佩服地五体投体。
“今天左边子身有知觉了吗?”刘明恕一边问着,一边摸起安安的脉来。
“没有…”安安小声说。
刘明恕也不意外,他放开安安的手,转身走到一旁的长桌上,继续配着药。他时常在那张长桌前一立就是一个下午。
“还要喝一些吗?”入医弯下
,在安安的耳边问。
安安微笑着摇了头摇。
入医便笑着将水端到一旁,站在刘明恕的身边看着他配药。起先的时候,入医还担心刘明恕不喜欢别人“偷师”小心翼翼地问可不可以帮忙,刘明恕直接点破了她的小心思——“无须帮忙,留下也可。”
入医大喜,自那以后,但凡刘明恕配药的时候,她就在一旁静静瞧着。偶尔也帮他拿个东西。
安安躺在
上,偏着头,偷偷望着刘明恕。她不敢被人发现,每次入医转过头来的时候,她都会立刻闭上眼睛。
“刘先生,这儿有寄给您的信。”入楼里的一个小侍女急匆匆跑上楼来,将一封信交给刘明恕。
“我的信?”刘明恕皱了一下眉。
“是的,是寄给您的信,上面写着呢!哦,对了,是从宿国寄过来的信!”小侍女说。
刘明恕摸了摸信封,蹙起的眉头霎时舒展开。
在入医正打算询问刘明恕需不需要她替他读信的时候,刘明恕已经匆忙将信拆开了。
信封里装的不是纸张,而是一片片形状古怪的薄木板。
那些薄木板有大小不一、穿着不一的小人儿,还有凤凰、马车和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形状。
刘明恕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摸过去,等到他将最后一个薄木板放下的时候,他的嘴角慢慢
出一抹带着温柔的笑。
安安呆呆望着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刘明恕笑。原来,这个人是会笑的!
安安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那些薄木板都是些什么东西,为了会让刘明恕有了笑容。可是离得太远了,她什么都看不清。
她心里又是欣喜又是怅然又是焦急。
刘明恕已经走到了
边,“安安,我不能再用以前那种缓慢的方法治你的伤了。我很快就要离开辽国,所以要用加紧治疗,你可能会更疼,更难熬一些。”
安安没听见他说什么会更疼更难熬,她只听见他说要离开。
“什、什么时候回来?”她小心翼翼地问。
“应该不会再来辽国了吧。”刘明恕十分随意地说。他说完就转身走向长桌,开始研制新的药。
安安紧紧抿着
望着忙碌的刘明恕。
是呀,辽国不是他的家,又何来“回来”一说?
他那么忙碌,正是因为着急离开吧?
安安有点想哭。
刘明恕给安安换了药方,安安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整
沉睡了,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地疼痛。
一半子身疼痛,一半子身毫无知觉。
她疼得冷汗如雨,却连蜷缩着抱紧自己都不能。
“别、别让姐姐看见…”她咬着嘴
忍着剧烈的疼痛,她的下
早就被她咬烂了。
“罢了,”刘明恕叹了口气,“你若是忍不了就告诉我,换回以前的药方。”
冷汗
进安安的眼睛里,她费力睁开眼,看着立在
边的刘明恕,努力说:“不疼,一点都不疼的!”
她知道他着急离开,她不想绊住他的脚步,耽误他的事情。
刘明恕默了默,转身走回长桌,他从盒子里翻了翻,翻出个东西来,又折回
边喂进安安的嘴里。
安安以为又是药。
可是丝丝缕缕的甜味儿在她嘴里蔓延开,她咂了咂嘴,小声呢喃:“这药丸是甜的…”
“那是糖。”
安安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望着刘明恕。
他…他喂她吃了一块糖?
安安的脸一点一点涨红了。
刘明恕走回长桌,摸着那个装着糖块的盒子。里面的糖只剩下一半了。
曾经有一个小姑娘只要吃药就会哭,却又能被一颗糖豆哄得开开心心。从那以后,他的药箱里永远放着一盒糖。
“明恕哥哥,我以后生病了都要你来医!”她伴了个鬼脸,“我连父皇都信不过!”
从那以后,他跟着她父皇更加努力学医。她自小就身弱,他想为她调理好体身,让她可以像她想要的那样爬树、下水、骑马…
刘明恕因早产的缘故,自出生起就什么都看不见,长到五岁还不会说话。直到有一天,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姑娘一口个“明恕哥哥”拉着也钻进花圃里,一个字一个字教他说话。即使她自己还不能把话说完整。
她不仅教他说话,还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字。
那封信自然就是她寄来的,也只有她会给他寄信,她会把想要说的话刻在小木板上。只是几个小木板,他便足以知道她要告诉他的事情。
——明恕哥哥,我又病了。我有了身孕,可是宿国的这些太医都说胎象不稳,他们都是庸医!我不要他们给我诊治,你快来救我!
即使她已经嫁了人,只要她需要,他当然会不远万里立刻去找她。
刘明恕敛了眉,他一直都知道,她只把他当成哥哥。
他将手里的糖盒盖子合上,放在安安的枕边,“若是再疼,便吃一颗吧。”
“好…”
等刘明恕出去以后,安安使出全部的力气握住那个盒子,小心翼翼挪到枕头下面,枕着它。
…
陆无砚从宫中赶回来的时候,果然将那个四不像带了回来。方瑾枝愣愣看着那个东西,转过头去问陆无砚:“你觉得咱们的孩子会喜欢这个?”
“会,一定会。”陆无砚十分认真地说。
方瑾枝看了他一眼,扶着米宝儿的手,直接转身进了屋。完全不想再看见那个丑了吧唧的东西一眼。
九月初十这一
,方瑾枝正坐在后院一边吃着入茶点出的分茶,一边瞧着花圃里争先怒放的鲜花。
她突然感觉到一阵腹痛。
那腹痛来得极快,好像在瞬息之间,就有一股热
弄
了她的裙子。她在片刻地呆怔以后,偏过头来,望着坐在她身边闭目养神的陆无砚,说:“无砚,我好像要生了。”
陆无砚合着眼反应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问:“你说什么?”
方瑾枝没有再重复一遍,而是静静望着他。
陆无砚一下子反应过来,他直接从藤椅里弹起来,抱着方瑾枝就往屋子里跑。
自从当初方瑾枝为了两个妹妹分开的事情搬来入楼,她和陆无砚便在入楼住了下来。后来温国公又闹了一出将爵位传给二儿子的戏码。陆无砚更是没有带方瑾枝回温国公府。至于分家等一系列的事儿,都被他往后推了,只等方瑾枝平安产生之后再说。
产婆也是早就请好了。
陆无砚一边抱着方瑾枝回到屋中,一边吩咐跟着的两个小丫鬟赶快去请产婆。
方瑾枝一直很平静,被陆无砚抱着的时候,她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是等到陆无砚把她放到
上的时候,她才一下子慌了,急忙抓住了陆无砚的手。
“别怕,我在这儿呢。在这儿陪着你。”陆无砚反手握住方瑾枝的手。
早就请好的两个产婆立刻就赶了进来,还有那先前挑好的六个
娘也小跑着赶过来帮忙。
“不…”方瑾枝摇头摇,想要推开陆无砚。
“你还是出去吧,出去吧!”方瑾枝连连头摇。
那样的场景说不定又要引得陆无砚不适,让他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一想到这里,原本慌乱惧怕的方瑾枝忽然有了勇气,硬是不让陆无砚留在屋子里陪着。
产婆和
娘也劝陆无砚离开。
陆无砚却始终坚持着,他坐在
头的位置,握住方瑾枝的手,说道:“不要多想其他事情,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的语气是坚决的。
方瑾枝当然了解陆无砚的执拗固执,他既然这般说了,恐怕想要劝他出去还要费一番口舌。方瑾枝还没来得及再劝她,忽然一阵剧痛袭来,将她所有理智淹没。
她再来不及劝陆无砚离开,只剩死死抓着他的手,索取力量。
“羊水已经破了,夫人用点力气,很快就会好的!”产婆反反复复地说着这样的话。
她们的话有的能传进方瑾枝的耳朵里,有的却并不能被她听见。方瑾枝忍着一阵又一阵排山倒海一样的疼痛,努力配合产婆的话劲使儿。
疼得无法忍受的时候,她就抓着陆无砚的手,哭着说:“我不要生了,我再也不要生了!”
“好,再也不生的,再也不生了…”
陆无砚平
里见不得方瑾枝受一丁点的委屈,她皱一下眉头,他都要担心。此时此刻亲眼看着她忍受这样的痛苦,而他又完全帮不上忙,陆无砚仿若自己也经历了一遭撕心裂肺地剧痛。
“都是那个小东西惹的祸,等他出来了,看我不狠狠揍他一顿!”陆无砚生气地说。
方瑾枝一边和疼痛抗争,一边哭着头摇:“不许…不许揍他…我、我生一个孩子可不容易了,不能随便揍的…”
“好,不揍,不揍了!”
几个产婆和
娘听着方瑾枝和陆无砚的对话,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下,心中却暗觉好笑。
女子生产的时候本来就要避开,若说是服气感情和睦,女子难产,这做丈夫的倒还有可能进来陪着。哪里有像陆无砚这样一开始就在屋子里陪着的?
更何况,陆无砚不是号称有着几近病态的洁癖吗?
这…也不像啊!
方瑾枝本来就有些惧怕生产,她已经做好了生个三天三夜的准备,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不过半个时辰,她的肚子就空了。
小孩子清脆的哭声响起的时候,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别说是她没反应过来了,就连一旁的陆无砚也没反应过来。他皱着眉看着产婆怀里的小不点,有点不能接受那是他的孩子。
“恭喜少爷,恭喜夫人,是位小少爷!别的婴孩刚出生的时候都皱巴巴的,咱们的小少爷竟这般好看呦!”产婆连连道喜。她见陆无砚和方瑾枝都没什么反应,又重复了两遍。
过了好一会儿,陆无砚才淡淡地说:“哦,知道了。”
他又低下头,用帕子擦方瑾枝额上的汗珠儿,心疼地说:“那个小东西总算出来了,一会儿想吃什么?我让入熏去准备。”
方瑾枝有些茫然地望着陆无砚,然后木讷地报了几个菜名。
陆无砚让下人记下,
代入熏去立刻烹制。
陆无砚这才看向抱着陆钟瑾的产婆,他皱了一下眉,责备的目光扫向屋子里僵了一脸喜
的六个
娘,质问:“你们怎么还不把他抱走?”
六个
娘齐刷刷愣住了,这还是她们头一遭遇见孩子一出生父母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让
娘把孩子抱走的!
她们几个在最初的呆怔之后立刻反应过来,急忙应下来,把刚刚用温水洗过的陆钟瑾包好,抱着往外走。
娘抱着陆钟瑾走到门口的时候,方瑾枝才一下子从疼痛中反应过来。
“孩子!我的孩子!抱来!抱来给我!”她挣扎着竟是要坐起来。
“别,别起来,让她们抱过来就是了,你别动!”陆无砚立刻摁住了方瑾枝的一双肩膀。
“诶!”
娘应了一声,心里想着还是孩子娘惦记着孩子,忙把陆钟瑾抱到了
边。
她小心翼翼地把陆钟瑾放在方瑾枝的身边,满脸喜
地说:“是位极漂亮的小少爷!”
方瑾枝看见陆钟瑾的那一刻,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然后有着柔软的东西铺天盖地洒下来,将她整个心都软化了。
“钟瑾…”方瑾枝费力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上陆钟瑾的脸颊。
小孩子的脸蛋白白
的,
得让方瑾枝不敢碰。她的指尖还没有碰到陆钟瑾的脸颊,又畏惧地缩了回来。
可是又想靠近他,想要抱着他。
方瑾枝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摸上陆钟瑾的脸颊。
终于碰到他娇
的白瓷脸蛋儿,方瑾枝忽然就落了泪。
陆钟瑾抬起手,小拳头挥啊挥。方瑾枝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小拳头,她的手竟是在微微发颤。
“怎么又哭了?”陆无砚皱着眉,不悦地用指腹抹去方瑾枝眼角的泪珠儿,这才低下头看向襁褓里的陆钟瑾。
陆无砚看向陆钟瑾的时候,襁褓里的陆钟瑾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陆无砚看。
陆无砚整个人僵在那里。纵使是他这般
子孤冷的人,还是在看见陆钟瑾的第一眼那一瞬间,整个人仿若被击中了,陌生的情愫在他心里撬开一个角,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迅速滋生蔓延。
“他睁开眼睛了!”方瑾枝欣喜地惊呼出来。
陆钟瑾盯着陆无砚的黑溜溜眼珠子在眼眶里微微转动,望向方瑾枝,然后他突然咧嘴笑了。
即使是刚出生,陆钟瑾的眉眼尚未长开,可是他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有了陆无砚七八分相似的容貌。
“小无砚,真的是小无砚!”方瑾枝激动地又落下泪来,她凑过去,亲吻着陆钟瑾的额头。
陆无砚这才一点一点缓过来,他看着方瑾枝吻着陆钟瑾的额头,他们两个人紧紧相贴的样子,让他的嘴角慢慢落下了温柔的笑容。
他微微弯下
来,轻轻地,将方瑾枝和陆钟瑾一并拥在怀里。方瑾枝染着汗水的手握着陆钟瑾小小的拳头。陆无砚宽大的手掌握住方瑾枝的手,把他们子母的手一并握在掌中,慢慢收紧。
两个产婆和几个
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出来。
对嘛!这才是初为人父、初为人母的正确反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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