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黄鹦开了门,接近傍晚六点钟,天还是亮的。
门外的女生穿着中学校服,短袖衫
透出蓝色背心,鬓角挂着汗
,鼻头上也蒙着汗珠。
黄翩翩两手拎着不锈钢的保温锅,“
做了鲜
饼让我送来…”那一双蝌蚪大的眼睛往屋里瞟着说,“顺便看看大伯母。”
黄鹦接过保温锅侧身让她进来,将锅放在炉灶旁边,
了几张纸巾递给她,说着,“我妈在里面。”
够胆你就进去。
她说完已有两秒的时间,黄翩翩站在那里显得愈发局促,像是忌惮着什么。
接着,她见黄鹦莫名其妙的笑了,指了下桌旁的凳子,对她说,“你坐,喝不喝可乐?”
进门就是厨房和饭桌,邓娟的房间既有沙发茶几又是卧室,冰箱也在。
她嘲笑黄翩翩的胆小,自己又何尝不是。
谁让他们总是说,瘾君子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杀人如宰鱼。
邓娟即将把遥控器砸向电视机之际,被黄鹦过来阻止了。
“应该是闭路线没接好…”她说着蹲下,手伸向电视机后头,转紧松掉的接线,雪花屏变彩
,音量迸发,震疼她的耳朵。
她
着耳朵起身,邓娟仍是面无表情的坐在
边抽烟,眼睛盯住电视屏幕。
黄鹦打开冰箱,比她出门前多了几罐啤酒,记得她对邓娟
代过,要有时间就去一趟菜市场。
她用课本夹了五十元钱,这一个月的生活费,画了一张地图,一并搁在桌上。
一回家,她就先翻了翻课本,钱没了,大概是地图画得太简易难懂了。
黄鹦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再拿出一袋冷冻鱼,打算做碗鱼汤,正好配
饼。
她洗好菌菇,水里加盐巴泡着,打开油烟机,加热锅底再倒油。
黄翩翩注视着她随意扎起的头发,几缕落在她的天鹅颈上,“
说,要是家里缺什么可以说…”
她正说着,邓娟出来上厕所。女人是病态的瘦和老,脸色微微发黄,干枯的头发披散在肩上。
黄翩翩怯生生的叫人,“大伯母。”
邓娟看向她,凹陷的眼眶一片死寂,解开
头踩上厕所前的台阶。
黄翩翩因为这一个眼神而战战兢兢的时候,黄鹦转身面对着她,作古正经的说,“缺钱。”
她怔愣一下,才犹犹豫豫地道,“…好,我回去跟
说。”
黄鹦又是莫名其妙的笑,不懂到底在笑什么,有什么可笑。
分明她才是最可笑的人,只是她自己不知道。黄翩翩低下头,谁也看不见从她正在发/育的、青春的躯体中,不停涌出的黑色
体,散发着腐烂的气味…
一直漫延向黄鹦的脚边。
厕所传来一阵冲水声,邓娟提着
子回到房间。
“堂姐…”
黄鹦漫不经心的应一声。
“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又怕说出来惹你生气。”
“那就别说。”黄鹦很快答复道。
将切好的鱼块倒下锅,在几段干辣椒和姜片中煎着,黄鹦不停躲避溅上来的油,拿着锅铲很是外行人地推了几下。
接下来只要等待它变得焦黄,她回头瞥了一眼黄翩翩,像是要憋坏了的样子。
她转过头,又翻了两下鱼
,“你说吧,我听着。”
好一会儿没声音,黄鹦已经往锅里倒入清水,还以为她不准备说了,她突然说道,“我是偷听到的…”
黄鹦捞出一把菌菇沥水,放在砧板上。
“堂姐你不是大伯的亲生女儿。”
黄鹦握着刀的手顿住。
“说不定是大伯母在外面和别的男人
搞…”黄翩翩站到她身边,急切地说着,“她还
毒,以前还经常打你,这些是她的错,你凭什么要受她的气,你快回姑姑家去吧!”
黄鹦按下刀转身正要说什么,却看见站在房间门前的邓娟,而她空
的眼睛有些异样。
她慌张地推起黄翩翩,“你脑子坏掉了吧,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赶紧走!”
黄鹦将她推出了门外,来不及消化她传递出的信息,那些内容全部被邓娟可怖的脸打散。
邓娟往她面前走来,“不用受我的气?我给你气受了?”
背靠门板的黄鹦无路可退,不停头摇。
就在她转身要打开刚关上的门时,邓娟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向后扯,“说啊!哑巴了?我他妈是不是给你气受了!”
屋内传出一声尖叫,炒锅砸在地上,黄翩翩面朝着这一扇门,吓得浑身发抖,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像发信
,她本能地把腿就跑了。
夜晚是忽然间铺天盖地,与暮色混成一股说不出的浊暗。
在跑出老屋楼的路上,她止不住地想着,黄鹦会不会死?
这个问题也在黄鹦的脑海里闪过,所以她挣脱出邓娟,将烫红的胳膊伸向桌上的座机电话。
邓娟比她更快扯过电话,“你还想找谁!啊?”不留余力地往她身上砸。
瘦干的女人跪在满地汤渣上,当自己是竹
,就像疯了一样哭着捶打她。
黄鹦抬头看见灶台边上的刀柄,它
出一点点银亮的部分,如同天使的光环,为她指引解
的方向。
她朝那把刀伸出手,却被邓娟搂抱住,“当初我生你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头,你怎么补偿我…”
邓娟的嗓子眼里像含着带有恨意的刀片,“你是我的女儿,不是她黄曼虹的女儿!”
黄鹦痛苦地闭上眼睛,垂下了胳膊。
如果她是姑妈的女儿,姑妈就不会让她回到这个疯子身边了。
这一晚很漫长。
头顶的电扇仍转动着,挥散不去一地的鱼汤味,黄鹦抬起手腕抹了下眼睛,接着用塑料袋聚拢起地板上的菜渣,扔进垃圾桶。
远方响起几声汽车喇叭,她极端的幻想着,能撞塌这栋老旧的楼房就好了,一了百了。
邓娟已经睡下,她才要开始洗澡。
黄鹦将塑料布把洗衣机盖上以免进水,
下全是菜汤味道的裙子,对着镜子照了照。
柿子
的灯下,她的背上一块乌青,按一按就疼。
黄鹦拆下头发,打开花洒,水溅到手臂上被烫到
皮的伤,一阵刺痛,心也一样。
她蹲在狭小的厕所里,仿佛冰炭置身。
黄鹦知道一觉醒来又能熬下去,但此刻她只想要离开这里,离开邓娟,远远地。
那天,钱丞带她回老屋打扫之前,她说,“我和李佳莞说句话。”
在客厅找到李佳莞,她递出一本便签纸,上面夹着笔。
“你不是说,有什么难处就找陈先生么,那麻烦你把这里的电话写给我吧。”
闻言,李佳莞有些愣意地望着她。
黄鹦特别怪异,行为总在人意料之外,思维方向异于常人。
李佳莞接过纸笔。
黄鹦洗完澡,不敢用吹干头发怕吵醒邓娟。
她从一件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纸,但愿李佳莞写的号码是真的。
邓娟把整台座机藏进了自己房间,她悄悄偷出来,接上电话线,一边按下号码,一边留意着起伏的鼾声,不知是头发的水,还是汗淌在颈后。
在接通的那一刻,就像一团酸涩的棉絮
住喉咙,黄鹦极力控制的小声说,“文叔,陈先生在吗?”
老文回答道,“先生已经休息了。”
黄鹦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能不能…”
话未说完,老文先打断道,“稍等一下。”
她不安地攥着电话线,
发贴着烫伤也不觉得疼,直到那端的听筒被人拿起。
“陈宗月…”她的声音又小又细,将所有力气交给他,“救救我。”
她不该大半夜打这通电话,或者是没有预料到,乐于助人的慈善家不需要休息,凌晨赶来。
敲门的声音很轻,她还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开门之后,黄鹦傻眼。
男人高大的身形挡住了门,掰过她的胳膊,检查她的伤,神情很吓人。
陈宗月揽过她的肩膀,不容置疑的说,“跟我走。”
狭窄的楼道,没有灯,走在前面的男人给他们打着电筒,他一个人就占了大半的位置,于是紧紧把她
锢在身前,被她的头发浸
衣服。
楼底下停着不止一辆,与老旧楼房格不相入的黑色轿车。
陈宗月替她打开车门,在她钻进车内时,按着她的发顶,梦呓般轻声说,“小心。”
他们的车开始往前行进,车里的灯灭了,而楼上她家里的灯亮了。
她将视线移回抱着自己的男人身上。
他就像是隐没在黑暗里,唯有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如此清晰,“是不是空调开太低了?”
因为黄鹦的子身直发抖。
“…你抱紧我。”她连说话也在颤抖,胳膊勾上他的肩。
陈宗月收紧搂在她
上的手臂,下巴抵着她的头,“不怕。”
她缺少这样一种关怀,谁能给予,她就跟谁走,地狱也是天堂。
n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