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求你,不要跟着我。”顾海桐站在电梯里,伸直一只胳膊,阻止了顾耀岩的脚步。
他站在电梯外,看着顾海桐排斥的目光,忽然被她眼中那种渴望逃离的窘迫吓到了,她不停的在按电梯的按钮,“啪啪啪”关门的按键被她拍打着不停的响,这让顾耀岩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惊悚的鬼魂,让她害怕。
顾耀岩深
一口凉气,陡然停住了脚步,站在电梯外面,安静的与她四目相对,电梯门像是两扇冰冷的闸刀,缓缓的切断了她恐惧的眼睛。
电梯缓缓下沉,顾海桐把手
在头发里,狠狠地做了个
咽的动作,深
一口气。
电梯门一开,好多人等在外面,顾海桐觉得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看,那目光中全都带着鄙夷。
出了电梯,顾耀岩的信短发过来,顾海桐能够想到他一贯的沉稳语气:“海桐,不要急,我不追你。走路的时候要看车,或者吃个冰淇淋。”
顾海桐把机手收起来,想了想又掏出来,打了几个字给他发过去:“我先回b市了,去贞贞家,不用担心。”
顾海桐真的就买了机票,上了飞机。
到了程贞贞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程贞贞似乎刚喝完酒,开门的时候手里握着一个红酒瓶子,看到顾海桐孤身一人站在门口时,皱了皱好看的眉毛。
“你来干什么呀?我可记得跟你绝
了啊!”
顾海桐不由分说的往她家里进却被程贞贞拦住了。
程贞贞一开口,一股很浓的酒
味,高傲的拦住了她的去路:“顾海桐,你是不是无家可归了呀?”
顾海桐看了看她,漆黑的眼眸黑白分明:“贞贞,别闹,让我进去睡一会儿好吗?”
程贞贞一愣,放下拦着她的手,让她进来了。
顾海桐进了门,直接就往沙发上一躺,疲倦的闭上眼睛。
程贞贞攥着酒瓶,从卧室里拽出一条毯子来,往她身上一丢:“给你,别他妈冻死!”
顾海桐默默盖住被子,闭上眼睛,说:“你额头淌着血呢,去上点药吧。”
程贞贞冷笑一声,不在意的喝了口酒:“没事儿,死不了一点儿!”
“他打你了?”顾海桐冷冷的问。
程贞贞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抱着酒瓶不说话。
好半天,程贞贞才说:“不是他打的…他搬出去了,我们俩明天就离婚。”
程贞贞喝了一大口酒,意失的说:“我刚才,就一个人呆在这屋子里,呆在这间空
的屋子里,我忽然就…我忽然脑子里有一个念头,我就想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头撞墙死了算了,我真的撞了一下,太他妈疼了…”
“呵呵…”顾海桐突然笑了…
程贞贞也笑:“我是傻x…”
“对…”顾海桐闭着眼,无比安静,也无比冷酷的说:“你们都是…都是活该…”
顾海桐感觉程贞贞一头栽在自己腿上,睡着了。
她顺势搂着她,闻着她额头上的腥血气,麻痹的心渐渐苏醒。
她起身找了个医药箱,把程贞贞放在腿上,拿出棉签在她额头的小伤口上轻轻点上药水。
程贞贞闷哼一声,拍了拍她的腿大。
顾海桐说:“撞墙也得用力点啊,死了算了,撞破这么小一个口子,丢不丢人?”
程贞贞
迷糊糊的说:“你现在就是一神经病…也没比我好哪儿去…”
顾海桐摇了头摇,无奈的笑了:“你就是活该,霍燕也活该,我也活该。”
程贞贞点点头,翻了个身,抱住她的腿大蹭了蹭:“对,我们都活该…海桐…跟我说说你的事儿吧…不要总是憋在心里…”
顾海桐把棉签和药水一放,不出声。
程贞贞安静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顾海桐摸着她的头发,深深的叹了口气,窝在沙发里,静静的闭上眼睛。
不能说,她不能跟任何人说。
黑暗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某个夜晚,母亲在胡同里,哀求着一个男人——
“他好像知道了,海桐不是他的孩子,你看,我的胳膊,我的脖子,都是他给我打的。”
男人小心翼翼的说:“那你怎么办?”
“要不你离婚吧!我们搬家,你离开那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跟我和海桐一起过。”
“嘘,你小点声!”
“你现在怕了!你们男人都是这样,不负责任!我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宝贝女儿,我他妈早就跟他离了,你信不信我把海桐带到福建去?”
“你敢!那是我唯一的血脉!”
“你看我敢不敢!”
“求你,求你别这么做,无论如何我都是不可能和她离婚的,我和冯娥我们俩十八岁就在一起,她为了我堕过一次胎就不能生育了,我要是为了她不能生孩子就离开她,也太不是人了!”
“你以为你是人吗?你是人你当初钻进了我的被窝?”
“那都是喝酒闹的…这孩子她…她就是个错误…”
…
顾海桐死死的闭上眼睛,忽然回想起高中时冯娥
在自己脸上的那一记响亮的耳光!
顾海桐笑了,笑的泪
满面。
她笑冯娥可怜,她竟然怀疑她会勾引…自己的亲生父亲…
顾爸爸总是慈祥,好脾气的,还记得小时候,她自己蹲在矮墙头玩蚂蚁,顾爸爸慈眉善目的向她招手。
“海桐,下来,吃糖。”
她从墙上被他抱下来,站着,把玩着花花绿绿的糖纸。
“海桐,叫爸爸,爸爸。”
顾海桐指了指自己家的院子:“我爸爸在家打麻将呢…”
他摇了头摇,严肃的说:“我才是你爸爸,叫爸爸。”
顾海桐转了转大眼睛,忽然说:“是不是因为我以后要嫁给耀岩叔叔,所以也要叫你爸爸?”
他还是摇了头摇:“海桐,我就是你爸爸,你的亲爸爸,以后我会保护你,照顾你,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可以吗?”
顾海桐迷茫的点点头,剥开糖果含在嘴里,黑黢黢的大眼睛盯着他的五官看。
“叫爸爸。”他又拿出一块巧克力,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海桐还是没叫,他没了耐心,叹了口气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
进她的口袋里:“爸爸跟你说,想吃什么买什么,没钱找我要,有人欺负你你就还手,打不过也要还手。知道吗?”
顾海桐看着他不止一次
给他的钱,终于疑惑的问出口:“你老说你是我爸爸,你拿什么证明?”
他愣了一下,没说话,摸了摸她的头:“爸正在想办法,爸要让你住在我身边。”
“和耀岩叔叔住在一起吗?”
“对,我们是一家人。”
“太好了太好了!”
“不过我是你爸,这个秘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我们拉钩。”
“拉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顾海桐睁开眼,泪水已经浸透了双眸,一低头,便决堤一般落了下来。
她不能说,她答应过爸爸,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她是他见不得光的秘密。
…
医院的走廊里,顾爸爸低着头,
糙的手在大理石窗台上擦摩着,声音低沉的说:“她一直很乖巧,很听话,但我知道,她心里是怨我的。”
顾耀岩也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黑暗中隐去了他半边脸,气氛阴沉,压抑。
“所以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睡了好几年的沙发?”他沉沉的问。
他年少的时候,还不爱海桐,只觉得她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姑娘,一直以一个无害的份身挤在家里,寄人篱下中寻找着一丝平衡。
她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谦卑和懂事,一直小心翼翼的过活,起初顾耀岩以为,她是为了生存,后来他又觉得,她可能是为了他。
可是到了今天,他才知道,她的海桐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为了那一丝丝隐秘的爱,生存着,成长着。
顾爸爸不出声,顾耀岩站直子身,冷冷的留下了一句话,就离开了医院。
“我要娶她。”
执念,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执念。
顾耀岩走在夜
中,突然响起程贞贞的一番话:
可能在她心底,有我们都不知道的,某种执念。当这种执念被打碎的时候,无法令她将这种执念圆满的时候,她的情感就会出现崩裂,失望…
此刻的顾耀岩终于明白,懂得了她的执念,就是一个因为不负责任的父亲,而变得支离破碎的童年,而她满注心血的孩子,却在遗憾中离世,她的自责,她的善良,她苦心建筑起来的爱,补偿在另一个孩子身上的一切,顷刻间崩塌灰飞烟灭。
顾耀岩一边拉着行李往机场走,一边迫不及待的拿出机手,拨通了她的电话。
顾海桐拿着喝空的酒瓶,在深夜里看到他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心里麻木一片,仿佛这个名字,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那样的陌生。
她轻轻的笑了笑,一股酒
的味道从气息间扑打出来。
她像是一个空壳,听不到心跳的声音。
挂了他的电话,顾海桐想起冯娥说的那番话,打开收件箱,颤抖着手,把机手里他的所有信短全都删了。
可怜吗?她用不着。
现在谁来可怜她,她就跟谁拼命。
顾耀岩拎着行李箱,走在大街上,准备拦车,这时,机手振动起来,打开收件箱里她发来的信短,当即停住了脚步。
“就当我对不起你,我们分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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